“苏珂的眼睛——很有可能是心病。”章逸轩小声道,“在给她运功治疗时,我用灵力探遍了她体内的经脉,没有郁结或破损的地方。多半是因为见识了门派上下都被人灭门的惨状,一时间无法接受,才变成了这样。”
兆子为听后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儿,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拍了拍章逸轩的肩膀道:“换个角度看,珂姐的眼睛复明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章逸轩却没有他那么乐观:“有恢复的可能,不过要看她自己了。如果她能解开心结,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如果她始终是放不下,那有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复明。”
两人都明白,苏珂已经很坚强了,但如果要让她完全走出来,只能靠时间的力量了。兆子为提议,不如先将苏珂送回无垠宗,让四长老先为她医治一番试试,说不定能行。章逸轩也有这心思,两人便拿定主意,准备第二天先送苏珂回去。只是他们没想到,苏珂睡得并不沉,早在梦中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在被子下偷偷攥紧了拳头,心中已经悄悄打定了注意。
两人在外面聊了许久,兆子为见茶都快凉了,章逸轩还是不肯喝,便有些着急的催促道:“师兄,怎么不喝呀,一会儿茶就凉了。”
“我现在还不渴,你喝吧。”说着,章逸轩不动声色的将茶杯轻轻一推,压力又给到兆子为这边。
看着章逸轩平静的双眼,再看看已经加了料的杯子,兆子为顿时有种骑虎难下的滋味儿。他捏着杯子犹豫了半天,刚准备喝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再看章逸轩正好整以暇的盯着他。
兆子为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结巴的说道:“师兄···你···你都知道啦······”
章逸轩叹了口气:“你自己说吧。”
兆子为面子上挂不住,有些撒娇的将他搂进怀里说道:“我不是故意要给你下曼陀罗花粉的。你看你最近,老是睡不好,眼睛下面都有黑眼圈了。”
“除了这事,还有别的事。”
“别的事?”兆子为揣着明白装糊涂,“别的还有什么事?”
章逸轩抬起头看着他,眉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毛一挑,半眯着眼睛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真没有别的事儿了!”
“好,不说是吧。”章逸轩生气的一把将他推开,“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那就再也别说了。”
兆子为看他快步走出去,赶紧上前追:“师兄你去哪儿啊,别丢下我嘛!”
“你自己找地方凉快去!别来烦我!”
兆子为愣是追上去哄了半天,才知道章逸轩早就从穿书指引处大爷那里听到要给二人换书重开的消息了。只是他一直想等着跟兆子为商量,却不想兆子为竟然瞒着他要把他给送走,这让章逸轩十分生气。兆子为见无法抵赖了,又开始伏低做小。只是他虽然长得虎头虎脑还算可爱,架不住人高马大,力气也大,撒起娇来简直像条缠人的大狗,一个劲儿拿脑袋去蹭章逸轩的胸口。
章逸轩冷着脸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最后不知怎的竟被他带到了榻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烛灯已经灭了,藕荷色的纱帐也落了下来。
黑暗中,两人借着窗外凉如水的月光相互对视,静默的目光里有着说不完的话。
许久,兆子为伏在章逸轩的胸口上,轻声喟叹道:“师兄,我怕。”
章逸轩知道他怕的是什么,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难得温和的安慰了一句:“不会的。有我在,别怕。”
兆子为没再说什么,从他的身上翻下来,躺在他的身侧,给两人盖好被子后,握着章逸轩的手静静的睡去。
章逸轩做了一夜的噩梦。因为章逸轩是上上品木灵根,和植物共情的能力十分强,而岫玉门中多的是灵气充沛的仙草,它们经受过整整三日的席卷后,现在正处于极度的恐慌不安中。若是清醒着章逸轩还能稳住自己的心神不去听这些声音,可是梦中他不自觉地就被这些声音淹没了。有些植物的哭喊声中还混杂着死去弟子们的不甘和怨念,这样的场景说是炼狱也不为过。
虽然他安慰兆子为时说的很好,但其实他心里也害怕,他也怕自己的师门会沦落到如此下场。他在梦中惊醒后就没再敢入睡,而是静静的看着兆子为的睡颜直到天明。当早上被兆子为发现双眼有些泛红时,他也只是敷衍了两句,并未提分毫。
吃早饭的时候,二人跟苏珂说了现在的计划,想先送她回无垠宗静养,至于寻找她师父晏紫衣的事情就由他们两个人去负责。而苏珂却不同意,她坚定的握着自己的玄铁笛道:“我昨日已经听见你们的对话了。现在锦来城那边也不太平,说不定那边的情况就与抓走我师父的人有关系。我现在虽然眼盲,但是并不影响我作战。我在岫玉门多年,早已练就了听声辨位的能力,不会拖你们的后退。若你们实在不放心,等我和你们解决了锦来城的事后,再去无垠宗静养也不迟。”
苏珂的话都已经讲到这种程度了,两人知道再劝意义也不大,于是便答应了下来。他们将近日里遇到的事情写成信,让小沙送给四长老,提醒他们召集各大门派,一定要做好联合抗击魔尊的准备。
在离开岫玉门之前,苏珂对着山门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并将自己一直贴身带着的玉佩从颈上取下,轻轻的放在了石阶上,又重新念了咒令恢复了已经破损的结界,将一片死寂的岫玉门包裹住后,便随二人离去。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坐以待毙,她要找到师父,重振岫玉门!
第七十九章
二人带着苏柯赶到锦来城后,还未进城就在远处发现此地被一团晦暗的瘴气环绕,看起来城内的情形是越发不容乐观了。果不其然,在他们进城后,街上已经不复昔日的繁华,明明还是白天,但是街上已经一个行人都瞧不见了,路边的商户也都禁闭大门,城中寂静的只能听到些萧瑟的风声。
“怎么这么安静?”苏柯皱眉轻声问道。
兆子为也觉得不对劲,下意识的提着剑将二人护在身后回道:“我们走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短短几日就变成这样了?”
章逸轩到底还是比两人长了几岁,要沉稳些:“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华无拘和容锦桓。”说罢,章逸轩四处望了一下,找到了一棵看上去还算粗壮的树,将手贴在树干上轻闭双眼,一道淡绿色的灵力自他掌中流入树干之中。片刻后,他神色凝重的睁开双眼道:“找到了。”
“他们在哪儿?”
“甄府。”
兆子为一听更觉得意外:“怎么会在甄府?我们走的时候不是已经跟他们约好了,要等我们回来一起去找甄小姐跟她幕后的主人算账吗,怎么他们现在就去了?”
章逸轩脸色更是苍白:“他们应该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刚刚我透过这颗树的根脉感受到,这片土地里的力量正在被什么东西抽走了。最先枯萎的就是一些野花野草,接下来就是树木。等到了树木的精气也被吸完了,就该轮到动物和人了。”
苏珂听了觉得身上泛起阵阵寒意:“你们说的这个甄小姐一开始不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吗?怎么会有能力做到这种程度......而且就算是她要供养她的父亲,也不至于能需要这么多的精气,除非——”说到这,苏珂突然神色一变,停顿了下来。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供养的人需要更大的力量。比如修仙之人。”
兆子为忽然明白过来:“你是说......花迎寒?”
苏珂点点头。
如果是这么推断的话,倒是也不无道理。不过当务之急不是弄清楚到底他们要干什么,而是要先制止甄小姐的行为。为了隐蔽行踪,三人敛了身上的气息,顺着小路悄悄的摸到了甄府的后门。等他们凑近了才发现,此时的甄府比往日更加显眼。倒不是因为甄府修的更加气派,而是因为院内疯长的植物缠绕在一起,像个巨大的穹顶般,笼罩在整个甄府上方,而且上面还盛开着如血液般鲜艳诡异的朱砂紫袍。
章逸轩悄悄放出神识,想要从这些植物身上了解到些许消息,只是他放出去没多久,便诧异的收回灵力道:“这些植物......居然是空的!”
原来,正常生长的植物里,都会或多或少的保存着生长时的记忆片段,长生命周期更长的植物里包含的记忆就更加清晰详尽。只是不论是什么样的植物,哪怕是刚破土的嫩芽,只要是有生命迹象,就会蕴含着记忆,可是他们眼前遮天蔽日的草木中竟然连丝毫记忆都没有。
章逸轩有些不可思议,随后又赶紧让兆子为点起一簇火凑近了眼前的绿墙。他再次放出神识感受一番,有些惊讶的叹道:“果然......不光是记忆,植物对于光的向往、对水的渴求、对火的恐惧这些情感全都没有。他们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生长。这样的东西,已经不能算作植物了......”
正当三人思虑着如何进去的时候,忽然草木从内传来了几声窸窸窣窣的动静。兆子为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吹了一声口哨,果然里面的动静更大了。
“是小沙!小沙在里面!”兆子为赶紧用火将面前的绿墙烧出个洞,果然里面钻出来一个漆黑的小鸟,正是小沙。
当日兆子为二人离开时,为了能够时刻监视甄小姐的动向,便让小沙收了原型化身城黑色的小鸟躲在暗处充当眼线,一旦发现不对就要赶紧去找华无拘和容锦桓。看现在的情形,小沙应该是要从甄府内冲出来,说不定它知道些什么。兆子为摸了摸它的脑袋,又给它喂了些干肉,让他带着自己去找华无拘二人。小沙吃饱后也不多废话,扑腾着翅膀啄了啄藤蔓,示意让兆子为开路。
“师兄,你带着珂姐往后退一退,我要用红莲净火了。”
第八十章
一道火龙自藤蔓之中穿过,霎时间便在绿墙之中蔓延开来。枝条和花朵被火焰燃起,层层叠叠的热浪伴随着火花爆开的声音席卷而来。兆子为以灵力为盾护住身后的二人,顺着红莲净火的灰烬往前走。这植物缠绕成的绿墙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加厚,直到他们看见了一个屋檐才知道,原来庭院已经被植物都填满了。
进来的如此顺利,让两人心中都有些许不安。只是他们不想让苏珂担心,便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说出来,继续寻找着华无拘和容锦桓。终于在一个时辰后,三人来到了甄小姐的绣楼的二层。一路安静的小沙此时急切的叫了两声,示意二人就在房内。
甄小姐的闺房外虽然布下了守门的阵法,但并不多高明。章逸轩没有费什么功夫,让兆子为用剑砍断了几缕系着铃铛的红绸便破了。两人互相传递了个眼色,章逸轩轻轻扯了扯苏珂的衣袖做提醒,见三人都摆出防御姿态后,小沙便心领神会,用力的撞开了门。
一股充满着腐烂味道的花香争先恐后的从门内涌出,三人紧随其后,发现房内已经遍布蛛网和灰尘。卧房处的帷帐拉着,厚重的布料将里面挡的密不透风。兆子为没空再跟甄小姐兜圈子,快速捏决飞出一道火光便将帘子烧光,发现了被绑在座椅上的二人。
而绑住他们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从墙壁中蔓延出来的枝条。
章逸轩顿时就明白了:“这些枝条正在吸收他们体内的灵力!别用火,用火会灼伤他们,用剑砍!”
兆子为连忙救下二人扶到一边:“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儿?按理说以他俩的能力,就算是打不过,也不至于跑不出去。”
“难说。当务之急,还是先带他们出去。”章逸轩给二人喂了些恢复体力的丹药,又为他们运气疗伤,算是稳固住了心脉。正当他们要走的时候,忽然院子里的植物全都活动了起来,他们之前烧穿的路再次被疯长的植物填满。
一阵诡异阴森的笑声从空中飘来:“几位道长,多日不见,小姐请各位来前厅一叙。”
从语气上判断,传话的人似乎是甄府内的一个侍女。植物们也渐渐的让出一条路来,引着他们走。因为兆子为搀着华无拘,小沙便站在了苏珂肩膀。苏珂感受到小沙在不住的发抖,便将它抱在了怀里。她也越来越觉得诡异了,岫玉门最擅长跟动物交流,按理说院子这么大,就算是没有老鼠麻雀之类的,昆虫总该有吧,但是她却感觉不到半点动物的声音,看来他们要对付的东西相当麻烦。
不知不觉,几人走到前厅,一个面色苍白双唇却十分红艳的侍女正站在门前等他们。章逸轩认得,这正是甄小姐的贴身侍女。侍女见了他们,嘴角扯开一个机械的笑,轻轻用手推开了前厅的门:“几位道长,请。”
几人往里走,发现堂前坐着三人。东侧坐着依旧是半死之人的甄老爷,西侧则是坐着一身红衣披头散发神情恍惚的甄小姐,而主位上坐的则是一个握着辫子的白发男人,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似乎是在等待好戏开场一般。
兆子为认得他,这是魔尊手下的心机最深沉也是最残暴的魔将,冥辞。
“你来这里要做什么?魔尊已经苏醒了,你还要这么多人的性命做什么?”兆子为用剑指着他问道。
“魔尊?”冥辞嗤笑一声,“我早就不在意他了。没想到他沉睡了这么久,竟然变成了一个废人。放着好好的魔尊不当,竟然跟着你们那个好掌门云游四海去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
原来,当时花迎寒跟冥辞联手,两人一个在明处大张旗鼓的活动引起各门派注意,另一个在暗处悄悄想办法解除魔尊的封印。一开始合作的时候,两人配合的很好,冥辞对花迎寒的能力和修为都很满意,有意拉拢他成为魔尊手下的人,有了魔尊和他们二人的武艺,再用逐个击破的法子灭掉各大门派,剩下些散修便成不了什么气候,天下便是魔族的了。
只是让他万分不解的是,这魔尊并没有他想象中被封印了几百年的愤怒之情,反倒是平静的很,还说对一统天下什么的不感兴趣,只想做个普通人。
“他被打怕了,我可不一样。这几百年里,我从来没有放松过一丝一毫。既然他不愿意站到顶点上接受天下人的朝拜,那么便由我来做这一切。锦来城这个地方不错,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正适合做我的魔都。而这些人类已经喝下了有恂蛇骨粉的水,他们将会在睡梦中变成我最忠实也是最初的子民。”
恂蛇的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使人引起幻觉。当初恂蛇死后,冥辞不仅将它的一部分身体炼化成了骨哨,还将其骨头磨成了粉末,混在香粉里送给了甄小姐,借用锦来城的女儿们祭祀时都要撒花瓣的习俗,让无辜百姓们都吸入了骨粉。一旦吸入了恂蛇的骨粉,就更加容易被骨哨控制,如今整个城市的百姓,怕是都已经陷入了混沌的梦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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