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后来，是有一个写着福利院名字的快递送到了学校的门口，喊他去拿。
尹鱼当时完全没有多想。
手指像是触电一般在这张照片上停留了一下，尹鱼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慢慢地继续绕着墙壁走。
【喜欢你的第321天。
我真的恨死这个假期了，我知道你又要回去打工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辛苦，为什么这么好，我好想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但是我怕你不要。万星那样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前桌那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要对他们笑。
你还给他们送了东西祝他们新年快乐，为什么给他们送，我想要宝宝，我特别特别想要，我拿全部跟你换。
我也想要你给我送礼物，我想要我想要我想要……好爱你好爱你好爱你……】
这张照片和便签之间似乎隔了好几天。
照片上的少年已经脱下了校服，戴着口罩，站在小卖部的收银台面前，低着头乖乖地写作业。
那是尹鱼高三寒假找的兼职。
小卖部一天来来往往无数人，他通常都低着头乖乖地收银，多余的时间就用来刷题复习，断然是没有时间关心别人在干嘛的。
然而，就是在他完全不知道的角落，有暗中窥伺他的人默默地每日光临。
尹鱼已经没有太清楚的记忆了，但他似乎有一点点印象，有陌生的客人在离开柜台之前给他塞过那种小礼物，可不等他站起身还回去就走没影了。
【喜欢你的第357天。
实在是控制不住，想去跟你表白，想如果你不同意就把你绑回来，但是买东西的时候被我妈看到了，日记和照片都被她看到了，好吧，她差一点把麻将桌的腿拆下来。我让她直接拿凳子抽了，我知道我想对你做的确实是禽兽做的事。
不过我本来以为我妈要阻拦我的，但是她跟我说我太蠢了，这样只会让你越走越远，我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对我心软，让你也喜欢上我。她说我爸就是这样上钩的。
她抽着烟，我跟她要了一根。
我觉得可以试试。】
旁边附的是一张尹鱼站在走廊上背书的照片，初春还冷的很，他身上裹着那件羽绒服，尽管已经拼命让自己显得不起眼了，仔细看，依然可爱得让温否露出神经质的笑容。
【喜欢你的第387天。
妈说我现在的成绩还是没办法跟你上同一个大学，这样只能看着你眼睁睁地从我面前离开然后跟别的男人女人结婚。
笑了，我今天要学到凌晨五点。】
尹鱼身旁站着成绩同样很好的万星，两人正在角落里讨论一条题目。
【喜欢你的第412天。
我今天终于跟我妈学会怎么笑、怎么才能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温柔的正常人了，这件事被我爸知道了，他看上去有点吃惊，问我妈发生了什么，我妈笑着跟他讲我爱上了你。他本来对我很生气的，但我妈一哄就哄好了。
以后我也可以这样吗？我真的太羡慕了，我从来没有这么羡慕过。我好想要你好爱你好爱你好爱你……】
尹鱼没空去打工了，周末的时候基本上都呆在宿舍里，这竟然是温否隔着宿舍的玻璃窗拍的他。
【喜欢你的764天。
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时间没有记录，因为我爸还是不同意，他觉得我会伤害你，我很生气，但是我妈支持我爸，她认为我现在的手段太激进心态太浮躁，就算真的借此机会跟你在一起了，你也迟早会跟我分手。
我不讨厌我爸妈，但我很恨他们的这句话。
我真的好不容易才来到你身边，我无数次想跟你在一块，可是我又害怕吓到你。他们凭什么要这么对你？！我恨他们，你是我的宝贝，我怎么舍得让你受伤，他们真该死。】
尹鱼的手在这张照片上停留了好半晌。
他的手剧烈震颤了一下，因为这张图片简直不要太熟悉——那时候他刚刚才到这个学校里来，跟舍友相处得并不好，舍友的手表丢了还怀疑到了自己的头上来。
他当时看到温否，感觉就跟看到神兵天降一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
后来尹鱼从那间宿舍里面搬出去了，并不知道后来他们怎么样了，可温否的字条上却详详细细地记录着后面的事情。
其实温否根本就没有找到那支手表，几万块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在了解事情原委之后，他直接去买了一支新的。
然后他走到了尹鱼的旁边，替他解围，朝他露出了自己练习了三百五十二天的温柔笑容。
像小说里会提到的、最善良的好心校草一样。
安抚过了尹鱼，他就同两三年前做的一样，去替尹鱼报仇了。
尹鱼的傻逼舍友终于倒大霉了。
他们从老师那儿得知，有人发现了那支“丢掉”的表之后，几乎心脏骤停。
废话，他们表根本还没来得及塞到尹鱼的包里，就先急不可耐地让人给了他通报的处分。
现在东西“找到”了，尹鱼的处分撤销，他们也该大难临头了。
温否笑意盈盈地把这几个傻逼赶出去了，动了点手段，下手很阴狠，最后不得已动用了一点父母的手段，也正因为此，才被两人勒令禁止这时候跟尹鱼交往。
从那之后的照片并没有减少，甚至还更多，大概是因为被禁止正大光明与尹鱼见面，他只能寄希望于“偷拍”，汲取一点尹鱼的气息。
【今天还是不能跟你见面】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爱你】
【我今天看到你了你是不是也在往我的方向走】
【我的小乖我的小鱼】
【怎么那么可爱你怎么喜欢待在湖边还喜欢在石凳那呆坐着 你再这样可爱我真的要把你整个吃下去】
【我差不多成功了虽然其实我跟一开始没有任何区别但我爸妈以为我的外表已经足够跟你见面了】
【我好期待我要属于你了】
【喜欢你的第1314天。
小乖，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你会把我的手机捡起来的，对吗？】
一切都好像在一瞬间连了起来，那些尹鱼曾经怀疑过的细节、联想到的疑点、未曾发现的爱意，都在这一个瞬间铺天盖地，如同疯狂的浪潮一般降临，兜头朝他倾泻过来。
尹鱼慢慢地站起身，手指从照片上离开，走到了自己一开始坐下来的地方。
与自己正对着的那张照片被他揭开。
黑洞洞的摄像头正对着自己的脸，如同一个忠实的旁观者一样记录着刚刚发生的这一切。
尹鱼毫不怀疑，他亲爱的爱人此刻正在十几米之外的地方，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从头到尾，尹鱼故意发出了许多巨响。
他给过温否许多次“醒来”的机会。
给过温否许多阻止他的机会。
但他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漆黑的房间内，尹鱼将手电筒关掉，坐在床沿。
两条细长的小腿微微晃悠了一下。
“温否。”
尹鱼在摄像头前，一双微微亮的眸似乎要穿透机器，直接盯着那头的人。
两分钟之后，指纹锁传来了滴滴的两声。
高大的男人隐匿在一片黑暗里，过了好半晌，不知自己局中的猎物会作何反应似的，轻轻地笑了一声。
“小鱼，”温否语气自如地问，“怎么过来了还不开灯？”
“唰”的一声。
整间屋子大亮，充满了爱意字迹的便签、照片和尹鱼上学用的作业本、写的废纸，填满了整整四面墙。
画面上的男生和现在坐在床沿的青年重合，这几乎是一个诡异和恐怖的场面。
温否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尹鱼没有任何表情，微微地低着头，黑发遮住他的眉眼。
温否于是上前了两步，语气轻柔地开口：
“小鱼。”
“你都看到了，”他故作无辜地问，“你喜欢吗？”
尹鱼没有回答他。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东西的。
温否非常清楚。
可他还是有一瞬间的心沉，慢慢地逼近了尹鱼，走到他的身旁，影子将青年整个笼罩在里面。
“告诉我，小鱼。”
温否一双漂亮的眼已红透了，唇角有些神经质地勾起，一张俊逸温柔的脸有些扭曲的癫狂和期待。
“告诉我，你喜欢吗。”
第 22 章
尹鱼沉默了好一会没有回答。
暗色的照片、疯狂的笔迹、微微散着光芒的水晶灯，将整个窄小的屋子照得有些梦幻瑰丽，却又好似美人鱼即将消散的泡影。
十，九，八，七——
温否温柔地上前了一步，他一只手牵住了尹鱼的手，逼着他十指相扣，然后慢慢地将脑袋低下来，蹭靠在他的脸颊上。
六，五，四——
尹鱼依然没有说话，他的黑发柔顺而又光泽，软绵绵地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眸。
三。
温否继续问：“乖乖小鱼，你喜欢吗？”
二。
“不要让老公等了，小鱼。老公已经等了一千四百多天了。”
一。
“小鱼。”
温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含着微微的失望，脸色是十足的委屈，唇角和眼尾都微微垂下，睫羽颤颤。
然而，他的双眸却猩红，泛着某种诡异的喜悦的快意：
“是不是我们小鱼自己打开的门？”
温否依恋至极地将另外一只手放上了尹鱼的后颈，像是下一秒就会将他纤细且白皙的脖颈给掐断那样。
吻痕星星点点印在那里，上一秒还诉说着两人的亲密。
“那就不能怪我了，”他用甜言蜜语说，“该罚……”
话音未落，温否忽然感觉自己牵着尹鱼的那只手被略微挣开了一些，尹鱼的手往前推，将他的手撒开，然后——
然后，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
“喜欢。”
温否的瞳孔骤缩。
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反抱住了尹鱼的腰，让他整个人都蜷缩到了自己的怀里。
温否过了半晌才笑了一下。
“真的假的，”温否说，“小鱼，你是不是没有看清楚我在墙上写了什么字。”
“手机是我故意扔的。”
“救你也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
尹鱼攀住了他的脖颈，像小动物一样上前，轻轻地在他唇上舔了舔，像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安慰他一样。
“喜欢。”
你引诱我。
而我上钩。
试探数次你对我是否真心。
是否真的爱我。
温否的唇角忽然抬了一点起来，他猛地俯身将尹鱼困在自己的怀里，俯身靠在了他的耳畔，心在疯狂地跳：
“什么？”
“喜欢。”
尹鱼重复。
温否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个可能，在无数个深夜模拟过坦白的情形，无一例外都是输、输、输！
每一个可能性中，尹鱼或是哭或是怕或是逃，他被那些反应吓怕了，也想过是否可以这样骗尹鱼一辈子，总之他不可能会真的放手。
可是不行的。
如果不能将全部都坦白给尹鱼，不能得到爱人全部的灵魂、记忆、接纳，温否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可是他的爱人。
说喜欢。
温否有一点点想笑，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伸出一只手抚上了尹鱼的脸颊，轻声哄：“没关系小鱼，如果现在说不喜欢，老公不会生气。”
他轻轻捏了一下尹鱼脸上的软肉，语气森冷含笑：
“如果骗老公说喜欢，然后跑掉，那老公真的会生气。”
尹鱼定定地凝视了他一眼，然后突然偏过头，冲温否展示了一下自己戴着的助听器。
他收回了一只手，摘下自己的助听器，此生第一次这么粗鲁地对待这个东西。
尹鱼将它甩到了一旁。
没有声音的世界寂寥而又茫茫，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耳膜微微的震动，说出口的话模糊而又咬字不清。
“我跑不掉。”
我世界的声音是你带来的。
我世界的爱是你奉献的。
我世界的尊严，是你一片一片拼好了还给我的。
对着温否失措而又茫然的眸，尹鱼凑上去，用一个个留恋的吻安抚。
他用吻说。
别不要我。
一切都好像发生得顺理成章。
温否在短暂的僵硬之后，像疯了一样吻尹鱼的舌，亲他的唇，用双臂紧紧地抱住他，像是从梦里醒来，要拼命地抓住一片幻影。
——“如果小鱼发现我做错事情了呢？”
——“你不会错。”
一。
“温否。”
二。
“你不能不要我。”
三。
“我们之间不是云泥之别。”
四，五，六。
温否低下头，像是野兽一样在尹鱼的喉结上落下一个牙印，迫使他不得不仰头，落下意外的泪珠，茫然而乖巧地张开唇瓣。
七，八，九，十。
交颈而眠的恋人在几乎神经质的房间中沉湎，被追求的神明低下头，渴求信徒的垂怜。
尹鱼对温否说。
请占有我的一切。
……
……
一个普通的周六傍晚。
万星坐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店里，有些心不在焉地搅了一下杯里的液体，眸光盯着玻璃窗外。
她和尹鱼的交流没有减少，只不过最好的朋友两人之间插了个突兀的温否，不像从前经常单独出来见面了。
16/17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