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确定了并没有其他人,只有接连起伏的虫叫声,才将整个身子蹿了出来。
他舔了舔背上的毛,又舔了舔一对饱经风霜的爪子,缓解一下疼痛。
云层散开,皎洁的月光慷慨地洒下人间。
祝玲珑觉得是时候赶紧离开了。
他找着一处后花园的围墙就跳了上去。
忽而想起自己的情书还在奸人手里,心里便觉得不得劲儿。
又恰好在墙头望见之前审它的大堂还通亮,就想着先去把自己的情书找回来,翻身悄悄地向大堂蹿去。
他原形娇小,能很好地找到掩护,大堂没什么人,暂时很安全。
只是他跳上跳下没瞧着自己的情书。不过好在他多少是只畜生,有着不同常人的嗅觉,更何况是只有灵的畜生,很快就循着脂粉香摸到了傅齐行的房间。
只不过门口还守着两个下人,在打盹。
祝玲珑顺着通风的后窗溜进去,收起爪子,用肉掌走路,靠着着微弱的月光和自己的鼻子,摸到了屏风处。
屏风上的衣裳里,那折纸正叠在衣裳里。
祝玲珑变回少年模样,看了看熟睡的傅齐行,做好心理建设,翻开衣裳企图取走情书。
谁知啪一声,腰佩从衣裳滑落,在深夜好似一声炸雷。
“谁!”傅齐行被惊醒。
祝玲珑立马摇身一变,叼着书信就破窗而出。
下人们听见声响立马进屋,点亮屋子什么人都没看见,只有自己少爷一身寝衣一脸怒相坐在床边,外衣散落一地。
傅齐行下床翻找着衣裳,发现秘方果真不见了。
“给我去找!肯定是柴房那小子!”傅齐行攥紧锦衣,吩咐下人道。
铛铛铛——
府邸开始锣传锣,通知抓人擒贼。
声音传播的速度总归是比狐狸逃跑的速度要快,就这几下锣响,府邸已经灯火通明。
祝玲珑出了傅齐行的寝屋,必须穿过大堂,又恰好有大批下人从大堂冲寝屋而来,冷不丁就撞了面。
众人第一次见着叼着纸的狐狸,愣了好一会儿。趁这档口,祝玲珑跳向墙壁再反向用力一蹬,从众人侧脸蹿过。
傅府也的确算是大家大宅,下人多,不停地涌进大堂来,祝玲珑只能凭直觉横冲直撞躲避着人。他抓伤了不少人,撞翻了烛台,火舌就着桌布木台,很快就蔓延了开来。
众人慌了神,逃跑的逃跑,敲锣的敲锣,灭火的灭火,更加热闹了。祝玲珑趁乱跳出墙头逃出生天,消失在黑雾中。
“少爷!不好了少爷!走水了!大堂走水了少爷!”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冲进房禀告傅齐行。众人连忙护着少爷冲出去。
傅齐行幸运地冲出火场,灰头土脸,一头乌发被烧地乱七八糟。
双眼发红的他还没缓过神来,又有下人前来禀告:“少爷!不好了少爷!柴房的小子挖地洞逃跑了!”
傅齐行站稳身子,一步一顿走到下人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接着又踹上一脚:“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除了少爷不好还会说什么!做你家少爷倒八辈子霉!”他转身一个个踢骂过去,“人没了那还不去找!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滚!统统给我滚去找!”小厮们一溜烟都跑去找人了。
那些丫鬟都瑟瑟地缩在一旁,不敢看主子。
“还愣着干什么!救火啊!”他恶狠狠地冲边上一众丫鬟吼着,丫鬟们立马应着去帮忙救火。
接二连三的事故让傅齐行怒火心烧,他的眼中映着眼前的熊熊大火:“祝宁!会有你还债的一天!”
仇恨如火焰般猎猎作响。
*
“祝宁——我回来了!”
祝玲珑喘着粗气推开没有上锁的院子门,一路叫到里屋,都没见着人。只有大白鹅摇摇晃晃地在鹅圈里引吭,仿佛诉说被打扰清梦的不满。
“祝宁——”祝玲珑绕着屋子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一晚上的辛苦和委屈都无处倾诉。
“快!抓住那个小子!”傅家的下人们举着火把正往胭脂坊赶,他们料想祝玲珑逃了定是回到了胭脂坊。
祝玲珑听到声响,立马从后门逃走,循着祝宁微弱的气息,返回了县市,逃命,顺便去寻找祝宁。
此时,虽天不得大亮,但已及鸡鸣晨起之时。山上露重,盖住了祝宁上山沿途的气息。
祝宁还躺在山上,身披寒露,脸色发白,不省人事。
两人就此错过。
“小姐,您慢点!这天还暗着,仔细脚下石块呀!”斜坡远处,一个丫鬟背着个竹编箩,摇摇晃晃、亦步亦趋地跟在另一个女子身后。竹筐里浅浅一层杂乱的草叶,点缀着几簇润了露水的花朵。
前头的女子裹着碎花头巾,袖子紧紧的绑在细腕上,听到丫鬟的声音,立马回头将食指压在丫鬟嘴上,轻声说:“小点声!别惊扰山里的神仙爷爷和各路大仙,跟着我做生意浸润了这么久还不懂规矩,惊跑了人参拿你这小丫头片子磨粉入汤!”
这声音俨然是王家二小姐王珞绾。
怎么说也算是个老练的商人了,她与祝宁合作未成,倒也聪明地想到了因地制宜这一回事儿。早也听闻玲珑山之奇妙,想来山中花草也自有其妙处。这不,趁着露重清晨,携自家丫鬟上山来采花掘草,打算回家自己琢磨。顺路看到一些药草,也打起药材的主意。
丫鬟眨巴眨巴水灵灵的眼珠子,表示自己知道了。她讨笑着轻轻拿下自家小姐的玉手,然后抬头示意小姐看前边斜坡边上的人参。
王珞绾松开手,上前迈出山路,小心地蹲下,用手慢慢拂开一株绿植的表层土,根部渐渐露出人参的一角。两人喜笑着对视一眼,便开始慢慢用手挖,以防挖断根部。
没多久,就挖出一只完整的人参,王珞绾掏出手帕来,将人参轻轻包好,叫来丫鬟放到箩筐里。
“啊!”
丫鬟突然大叫一声,后退一步。
王珞绾轻推丫鬟的头:“鬼叫什么呢整这出动静?”
丫鬟颤巍巍地扶着王小姐的手臂,一只手虚虚地指向王珞绾的背后:“小...小姐,那好像有个人...”
王珞绾回过头,顺着丫鬟的手指看去,十几步外坡上的确有一个人躺在树根上,浑身凌乱不堪。
“先别怕,我去看看,你在这呆着。”王珞绾安抚着丫鬟,转身扶着各小树干慢慢挪了过去。
“小姐!我们走吧小姐!”丫鬟急地原地跺脚,既害怕这突然出现的人会给他们造成危险,又担心小姐脚下一个不留神突遇不测。“别管了,我们回去吧小姐!”
在王珞绾不声不响挪过去的时候,丫鬟已经想好了出现意外后自己一百零一种死法。
王珞绾在快到达时,拿旁边的石头砸过去试了试,没有反应,便再进一步挪近那个身躯。
“喂!还醒着吗?”她戳了戳,还是没反应,便把人脸转向自己,借着依稀的晨光,看清楚了人。
“祝宁?!”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能遇到祝宁。她连忙探探了祝宁的鼻息和颈脉,松了口气——还活着。但是显然现状也是大大不妙,他的手摸着冰冷僵硬,想来已失温很久,而且身上也有明显的创伤,急需救治。
“小招!这边是祝宁,看着是摔下来了,伤得不轻。你现在赶紧回去,让阿财和阿进赶紧来抬人,我在这看着。”
丫鬟急得恨不得自己和小姐换个位置:“不行啊小姐!太危险了!你上来吧,我们俩一起回去叫人。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主要是我自己一个人也害怕啊小姐呜呜呜!
“赶紧去,磨磨唧唧的,我身边好歹跟了这么久,有些话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不然你就替两个人收尸吧!”
“还有,把驱虫包扔给我,我没事,你快去快回。”王珞绾边吩咐边扶起祝宁,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抱紧他,抓起他的手呼气,然后捂在自己热乎乎的脸蛋上,乍一冰,冻得她起了个寒颤。
小招卸下驱虫包扔给小姐,手指扣了扣竹筐,一咬牙,卸了框,转身回府叫人,便跑便带着哭音喊:“小姐你注意安全!我马上回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小姐!”
“记得叫小宝去找大夫在府上候着!你慢点跑,别摔进山里!”
“知道了——小姐——”小招的声音渐渐远去。毕竟能容忍她调皮捣蛋的小姐只有一个,可不能让这么好的小姐因为自己死在这大山里,便头也不回地跑下山去。
当然,主要也是怕回头有不干净的东西跟着她。
“天灵灵地灵灵,山神爷爷保佑我家小姐安全等我回来,回头我一定替你多美言几句让小姐为你请个身像日日供奉!拜托拜托拜托!”
王珞绾毕竟是女子身,托着沉重的祝宁,轻叹口气:“祝郎啊祝郎,一条命换一个合作机会,你赚大了。”
此刻,玲珑县城外三十公里凉亭处,一队人马正在收拾行装准备上路。
“大人,众人已醒,行装已整理完毕,现在启程,于白日辰时便能到达王府。”一个带刀侍者向一个高个玄色便衣禀告道。
“那便启程吧,好久没见我家绾儿,她见到我定高兴极了。”玄衣男子轻抚自己的爱驹,脸上浮现明朗的笑容,坚毅英气的脸庞瞬间柔和。
下人低着头扯了扯嘴角。大人想多了,二小姐只对您带回去的圣上的嘉赏感到高兴。当然这句话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是,大人。”
众人纷纷上马,在日出的光辉下浩浩荡荡地朝着玲珑县策马而去。
第1章 东厢西厢
“抓住他!”
“快点!”
集市已开,街上熙熙攘攘,冷不丁冲出一个少年在人群中穿梭,身手矫捷,身后追着一群手持棍棒和捆绳的大汉,眼熟的人就会认出这些是傅宅的家丁。
一时间,街上鸡飞蛋打。
祝玲珑遭受了两天一夜的变故,未寻着人,滴水未进,又化身又打洞,体力消耗颇多,现在也只能堪堪躲避着一群恶仆。
他边躲闪边回头给追击者制造障碍,刚挤出集市,不料撞上前面的大部队,只感觉到一片阴影即将落下,便只来得及闭眼侧头,将双手交叉握拳抵在额前。
狂奔的马儿躲闪不急,马上之人猛使胯下之劲夹紧马背,用强韧的腰腹之力作为支点将手中的马绳后拉。马儿嘶鸣,马蹄高吊,虚划了两下转了个方向落了地,然后喘着粗气,尾巴烦躁的甩着。
见此惊险一幕的百姓,无不都高呼马上之人好身手。
“抓住了,看你还往哪儿跑!”一群人趁此机会抓住了祝玲珑,说着就要捆他回去复命。
“混蛋!放开我!凭什么抓我!滚开!”少年挣扎着,一身狼狈配着凶狠的眼神。
受扰的百姓在周围指指点点。
“昨晚就听见傅宅叮叮当当地在救火。”
“好像说是遭了贼。吓得我都没睡好觉。”
“是他吗?看着不像啊。”
“贼又不会在脸上写着我是贼。”
“也是。这个小哥怪好看的,可惜了。”
......
听着周边的议论声,正在安抚爱驹的王隽铭抬头望向闹剧的源头。
只见狼狈的少年身上脸上有着些许伤痕,但其底下美好模样依稀可辨,他坚毅的眼神似冰一般刺向每个试图控制他的人。
王隽铭看着他,觉得贼不该这般毅然决然的样子,反而,这种眼神他很熟悉,很久以前他那妹妹还没那么神通广大的时候,她被族人看不起,被斥责故意败坏门风,她发誓将来定要用一筐筐的财富堵住所有人的嘴,那个时候,她就是这个神情。而现在,她的确做到了让该闭嘴的人闭嘴,成为王家一块闪亮亮的活招牌。
王隽铭示意随从上前。
“大胆!何人因何事在此喧哗,胆敢挡了将军大人的道。”阿精上前询问。
“嘿嘿,原来是王将军,小的是傅家的家仆,奉命捉拿贼人,扰了将军实在是惶恐,惶恐啊。”小胡子说着转身吩咐道:“没点眼力见儿!还不给将军让路,把这贼子带回去!”
“放开我!你们才是小偷!贼喊捉贼好厚的脸皮!这么多个人欺负我一个人,以为关得住我吗?我能逃得出来一次就能逃出来第二次!”
“还不带走!”
“慢——”王隽铭坐在马上饶有兴趣地盯着少年,嘴里却是问着小胡子,“抓着贼人不送官府私自囚禁,好像不合规吧。”
众人都看向王隽铭,好像都没想到他会插手,本就不安分的祝玲珑也停下来看向马上的人。
“额,大人有所不知,这是我家家奴犯事,自个儿院里处置便是,何苦劳烦县老太爷呢?”
“家奴?看来,在你眼里我这个将军是个庸人,是不是家奴都看不出来了是吧?”谁家家奴会是这般脾气,模样却俊俏可人,肌肤胜雪,细皮嫩肉的,一身伤痕我见犹怜,强买强卖的人牙子买卖倒是说说。若是如此,那更是王隽铭这等正良之人所忌恨的。
小胡子支支吾吾,心里暗骂王隽铭多管闲事。
“这样吧,我虽非文官,但好歹算是朝廷三品官员,既然你们不想麻烦县太爷,那便由我来做主,我不嫌麻烦。如此,你倒是说说,他偷了什么东西?可有证据?”王隽铭抚摸着佩刀,好整以暇地看着小胡子。
“他...他、他偷了...他偷了...他偷的时候刚好被我们发现!所以放火烧了傅家屋子!”
有人凑上前在小胡子耳边说:“可是放火的好像是只猫。”
“笨蛋!明明是只狐狸!”大块头上前给了出声的人一掌并纠正道。
小胡子:.....
王隽铭:......
众人:......
祝玲珑摇了摇并未放出来的尾巴心想:算你识相,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狐狸。
“好了,本官没时间陪你们耗。人,我带走了,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欺凌霸弱之行,这次放你们一马,下次再让我遇见,别怪我刀子没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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