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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上的人脑袋偏向一侧，左右前后轻微摇晃，掌心蜷缩，脸部肌肉痉挛，视线无法集中到一处，口水滴到夏老板准备好的布帛中。
夏老板俯下身体，指着面前满目疑惑的王鸿：“这就是我的男朋友啦。”
“好。”轮椅上的人很努力想鼓掌，却始终握不到一起，他为此很恼火，向外拐的腿不停地踢着轮椅发脾气，下一秒仿佛就要从轮椅上翻下来。
夏老板将他的手握到一起，稳定住他的身体，耐心道：“好了好了，他知道你心意了。”
“王鸿，这是我的哥哥夏百。”
“好。”夏百努力将脸朝向他，伸出手，却仍然触碰不到王鸿。在他发脾气之前，王鸿赶紧蹲下来跟他握手：“哥……大哥……”
“百百怎么跑出来啦？正好，下午他也没吃，饭菜少热一轮，干脆你倆一起吃吧，来吧。”热好饭菜的夏良出来，见状招呼三人一起到里面去。
夏老板没提起这大哥的状况，他也没问，就是夏百这小伙子一直拉着他手不放开，于是俩人手牵手到了厨房。
乡村厨房里的柴火与灶台一体，大铁锅里头冒着热气，中央吊着一个孤零零的灯泡，摆在桌上的有一小碗水煮鱼、葱爆羊肉、锅包肉和一小碗牛肉粉丝汤。
夏良热的是两人饭菜的量，夏老板一见这碗小的，立即下结论：“这分量不够他吃。”
“够吃！”面子还是要。
“不够得说，饭管饱。”夏良搓着手，朝着夏老板那头，“你喂我喂？”
管饱，管饱就得吃到让你心疼。夏老板主动拿过饭碗，道：“我喂，爸，你早点歇了，明早还得放牛。”
“行，我先去休息了，你给王鸿安排好阿。”夏良搓着手出去了。王鸿赶紧打着哈哈欢送老丈人。
“你要吃哪个呀？”夏老板问。
“哦，鱼？”
夏百又想发脾气了。
“牛肉？”
夏百把筷子摔了。
“羊肉吗？”
夏百踹着饭桌，正在用小碗喝汤的王鸿喷的满脸都是，粉丝喷鼻子里。夏老板噗嗤一笑，擦了擦夏百溢出来的口水，耐心道：“想喝他那碗汤吗？”
“不要，不要，不要！”
“那我给你煮点面条，好不好？”
夏百慢慢地想了会儿，迟缓点头。
“你歇着你歇着，我来，面条，要什么味儿的？”一想到刚刚夏老板一个人那小身板这起码有170斤的大哥抬上抬下，王鸿就紧赶慢赶扒完两口饭起身，不让他再出力气。
“面条他就喜欢吃白面，什么也不放。”
王鸿嘀咕着怎么会有人对没味道的面条感兴趣，一会儿煮好后捞起来，夏老板将其捣碎，对着调羹吹了吹，放到他未完全闭合一直在流口水的嘴里。
夏百吃饭慢的很，夏老板便让王鸿先去洗澡。王鸿出来就见一圈人围在轮椅旁边。
夏老板蹲在夏百旁边，在他掌心里写字聊天，虽然夏百说话很慢，口齿不清，但是夏老板还是耐心听完他说的每一句话再回应。
夏角捧着课本在夏百旁边背课文，夏百时不时地会揪他头发，夏角乖乖地被他揪着也不恼怒。夏芬安静地坐在旁边，而夏理在夏百头上绑着小揪揪。
五个兄弟姐妹一起在外面晒月亮。
夏百喜欢晒月亮。
夏老板听他断断续续地说过，他不喜欢白天，白天的人都坏，以为他听不懂，喜欢说他坏话。爸妈总是没空，以前夏老板在家时，愿意陪他一宿一宿地熬，像这样五个兄弟姐妹聚在一起，夏百会显得特别兴奋。
但他不会表达，总是弄疼别人。
夏角那双眼皮被夏百揪成斜飞的丹凤眼，王鸿瞧着都疼，这小伙子的脑袋还得用来高考。
“来揪我的，我发质好。”王鸿主动过去参与晒月亮的活动，把头发露在他面前，夏百看着喜欢，不管不顾地一把揪起使劲儿拽，疼得他心肝儿直打颤。
夏理调皮道：“哥夫，以后我大哥就揪你的。大哥，你瞅准了揪，他要是欺负元元，你就给我往死里揍！”
“都哪儿学来的阿？”夏老板捏她的脸颊。
“他不欺负我不错了，还我欺负他。”王鸿本能地回嘴。可夏百还真来劲儿了，揪掉他几根头发，警告道：“不许！”
王鸿疼的泛泪花儿，发誓自己对夏老板绝对忠贞不二，夏理笑起来不断比心，夏老板最先心软：“轻点儿轻点儿，大哥，他没有欺负我，都我欺负他，真的。”
“好！”夏百眼见着又要鼓掌鼓不到，夏芬将他掌心合在一起，朝他笑起来。
“哥夫，你洗了头发，一点儿不吓人了。”夏理的兴致在于在每个人的头发绑上小揪，王鸿当然也不例外。王鸿打了个哈欠，笑道：“是吗？那我下次不整那发型。”
风声簌簌，催人入眠，夏老板陪夏百熬着，王鸿陪夏老板熬着。
房间里的灯全都熄灭，夏角、夏芬和夏理都已进入梦乡，夏老板趴在轮椅的扶手旁不知不觉入睡，王鸿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厚外套盖到他身上，夏百掌心温柔地抚摸夏老板的脑袋。
响亮的呼噜声一奏响，夏老板自然是醒来将夏百抬到床上。
王鸿也一样没睡，想要帮忙，夏老板却说，不是他熟悉的人，他要发脾气。王鸿只能站在他旁边，看他将近一百七十来斤的大哥抱起来放到床上，而后掖好被子出去。
比他自己扛起来还难受。
“没吃饱吧？”
“我在锅里给你煮了一锅红薯哦！”夏老板笑起来，领他到厨房，锅里的红薯还热着，他故意拍拍他叽里咕噜叫了一晚上的肚子，“也不知道你脸皮什么时候这么薄了，明明就吃不饱。”
夏老板将煮好的红薯放到盆里，忽然开起了玩笑：“几十万粉丝的美食播主在我家里吃不饱，躲在这儿吃红薯，说出去我会不会被网曝。”
“谁敢网曝我媳妇儿，我就直接退博了。”王鸿气鼓鼓地回应两句，他媳妇儿多好呀，都知道他没吃饱。
他转而叹了口气，看来夏老板是回家也没闲着，能干的人到哪儿都是忙碌的，难怪没空看手机。
“怎么就叹气了？不会这么俗套的嫌弃我哥吧？”
“当然不是！”王鸿矢口否认。
夏老板剥好的红薯送到他面前，温柔道：“我大哥是脑瘫，可他没有坏心眼，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知道。”就是怪心疼夏老板，王鸿心里难受的很。
夏老板托着腮帮子问道：“那你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有阿。”软糯鲜香的红薯散发香味，饿极了的王鸿还是忍不住咬下一口。
“想问什么？”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红薯烫嘴，王鸿含糊不清地问道。
王鸿：什么都不说了，我爱夏老板❤心疼他。
夏老板：在我家没吃饱，求婚就可以这么随意了？？？
第二十七章
“那你还是别问了吧。”
夏老板调笑着将剥好的红薯塞到他嘴里，王鸿气鼓鼓地一口半条，灯光一亮，夏老板发现他脸上的蹊跷。
小块淤青附着在王鸿眼角，夏老板轻轻按压在伤处，满目忧心忡忡，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戴墨镜的吧？王鸿却顺道儿握住他的手贴在唇边，一点点吻着他的指尖。
夏老板开小摊儿，整个冬天都在跟冷水打交道，指腹上难免有冻裂伤，这几天干活被柴刺了几条小道儿，算不上是一双精致的手，贴在王鸿脸上刺刺凉凉的。
可夏老板也不打算缩回去，笑眯眯地用另一只手托腮问王鸿：“给你剥了红薯，是不是甜？”
“不剥也甜。”
虽然王鸿嘴很甜，但夏老板并不打算放过原来的话题，凑近去察看他的眼角，眼角处的眼白冒出一团血丝，他追问道：“怎么弄的？不疼吗？你这么开车过来的？”
“滴了眼药水的。”绝对不是因为太想夏老板了在跑步机上栽了个跟头，差点摔成独眼龙。
“那你赶紧吃吃早点休息，眼药水在哪儿？睡前再滴一次吧。”夏老板还在担忧。
“嗯。”王鸿收拾了红薯皮，关上厨房灯，拉住走在前头打哈欠的夏老板。
“夏老板。”
“嗯？”
“你会不会怪我突然来找你？”王鸿在黑暗中问道。
熬了一整天，关灯的一刹那，夏老板其实看不太清挡在面前的王鸿的脸。这句话问出来，夏老板能感受低沉浑厚的声音添了几分不稳定，于是高大的身形忽然就在他心底缩成一个小影。
傻大个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了。年前已经这么来回好几次了。
说不怪他是假的，但是傻大个示弱起来让夏老板有些难受，便捏住他的掌心。王鸿的手指在微微发颤，在夏老板主动过来触碰的一刻，便顺势紧紧搂在怀里。
“哎呀，来都来了。”夏老板顺着他的背，捏捏他的耳垂，安抚道，“确实有点儿吓到了，但是没关系阿，你把他们都哄得很开心。”
“我真的很想跟你过日子。”王鸿的声儿闷在喉咙里。
夏老板抹去他眼角的水光，轻拍他的肩膀，也没问他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人嘛总是有七情六欲有悲有喜，不能看他是傻大个就认为他没有自己的小情绪。
乖巧的王鸿往他脖子蹭了蹭，夏老板摸着他的后脑勺安抚，感受着肩膀染上的湿意，笑道：“过过过，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王鸿小声道：“做什么好吃的？”
“秘密。”夏老板推他进房间，“眼药水在哪儿？”
王鸿乖乖躺下，将眼药水递给他，夏老板滴下一颗，王鸿立即眨眼阖上。
“你不跟我一起睡吗？！”夏老板准备离开，王鸿听见声音，眨着眼睛半坐起干着急。
傻大个今晚真的有点脆弱阿，但总有办法治他的。夏老板搂着他的脖颈，堵着他的唇，将他一路吻到躺下。
舌尖上久别不舍的缠绵，让王鸿逐渐稳定，夏老板温声道：“这床两个人睡会塌，不许闹，要是再不睡，我可就把你赶出去了。”
“好吧。”起码得到了夏老板的吻，王鸿无奈答应，听话的他伴着软糯香甜的红薯及夏老板的香吻进入甜甜的梦乡。
宁静的乡村里还未投下第一缕暖阳，雾色深深，寒冷的湿意沁入鼻息。
柴火烧的正旺，在清晨里白烟袅袅。夏华翠煮好稀饭，夏良要赶牛吃草，孩子们还在被窝里睡觉，忙碌从未停止，新年对于他们而言，仅是个家人可以团聚、亲戚乐意走动的节日。
夏良吃过稀饭，翻身上牛，鞭子一抽，牛尾摆动，慢悠悠地走起来。
除了爸爸妈妈，夏老板依然是起得最早的，刷牙洗漱后替夏百将尿片换了，想到昨晚答应过王鸿的秘密，到市场里买了段肥肠回家。
“家里不是还有没吃完的菜吗，买什么回来啦？”夏华翠见儿子拎着一塑料袋，抖开一看，惊讶道，“你怎么买肥肠啦，这味儿重的很，你平时不愿意做的呀？”
这味儿是真冲，夏华翠稍微掀开一点，散出的味儿直让人反胃，夏老板立即拿卫生纸堵鼻子，味道是真上头。
“我难得回来，做给你们吃。”未处理过的肥肠，味道让人窒息。
夏老板打了一桶水，将肥肠泡在水里，双手搓掉表面的杂质。越搓味儿越大，夏理小姑娘闻着这股味儿醒来，起床衣服也不穿奔到夏老板身后，捏紧鼻子，道：“哥，这肠子整得屋里都是臭的。”
“吃的时候你抢的最快。”夏老板满头大汗。
夏理哼了一声，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奔到客房里，拱着熟睡的王鸿，轻轻喊他起床吃肥肠。丝毫不动，狗尾巴草在王鸿鼻前勾一勾，他一声哈欠，让院子里的夏老板惊了一跳。
夏华翠快他一步，将她整个人提溜出来：“人家在睡觉，你别弄他。”
“凭什么我哥在忙，他在睡觉呀！”夏理挣扎乱动，大叫一声，“哥夫哥夫，太阳晒屁股啦。”
“你不也睡到太阳晒屁股。”夏老板洗净手故意把她抓过来，手里都是肥肠的味儿，夏理躲了又躲，嫌弃得捏着鼻子笑成一团。
“哥哥还没结婚呢，就偏帮他了！”夏理扭过头去。
夏老板捏着她鼻子说道：“他眼睛摔伤了，疼了一天还开车来的，让他睡会儿休息，别去逗他了。”
“啊？”夏华翠赶紧凑过去了解情况，“怎么摔伤啦？眼睛怎么啦？严重不严重阿，待会你带他到县上看看医生。”
睡梦里的王鸿听见有人cue他，立即起身。眨了眨眼睛，院子里三人聚在一起，对着一盆曲折叠放的肥肠，终于明白梦里的味儿是哪儿来的。
“阿姨早上好！五妹早上好！元元早上好！”
元气十足的喊声，三人均是一震。夏华翠比夏老板还快，极速到他跟前掀眼皮子，关怀道：“眼睛还疼吗？怎么摔的？”
夏老板也凑到跟前，仔细瞧了瞧：“好像好了点儿，要不再睡会儿？”
夏理不够高，抬头愣着。“没事儿，”王鸿摆摆手，瞥向那一盆白花花的肥肠，笑道，“今天准备做肥肠吗？这个我拿手阿，我来吧。”
“没事儿就成，要是严重点儿咱领你去看医生。”夏华翠说道。
王鸿再三说没事，夏华翠放心去做其他事了。
“这就是你的秘密吗？”王鸿笑着朝他看。
“现在没有秘密咯。”夏老板摊手。
夏老板初步清洗好的肥肠已经在盆里，王鸿加入盐、面粉和料酒，两只大手用力揉搓，夏老板说要亲自挼也不许，可王鸿受伤的眼睛迎光流泪，场景一度变成流泪搓肥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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