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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页(近代现代)——文字爱好者3/凌鸾蝶笙

时间:2023-08-24 14:08:59  作者:文字爱好者3/凌鸾蝶笙
  指尖颤抖地拨号,毫不意外,依然是冰冷的电子提示音。
  好吧,精神力量靠不上,只能靠自己。
  阵痛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难熬,下到一楼的时间仿佛已经过了两个世纪,滂沱大雨溅入大门内,雨滴打湿裤脚,他挺着肚子抠紧门框,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写着“小卖部”的三个霓虹灯的大字在他的眼里模糊成形。
  小卖部就在不远处的对面。
  一筹莫展地等待雨停,旁边的人好奇地打量,也不敢开口撑他过去。
  他可以理解的,这个年头谁都怕担责。
  雨不曾停歇,此刻的他只想速战速决地去对面买一瓶红牛跟巧克力,所以他蠢得忘记跟前台借一把雨伞,颤颤巍巍地顾着来往的车辆,呼吸间是凉透的空气,托着严重下垂的肚腹,迈过落下的雨滴,浑身湿淋淋地出现在小卖部。
  老板说要十四块钱,他一边说怎么这么贵,医院的小卖部就是暴利,怕孩子生不下来,还是斥巨资买了红牛跟巧克力。
  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胃也似火团燃烧灼热滚烫,孩子没有一刻是停止折腾的。在回到医院大门的某个瞬间,疼痛如洪水猛兽般爆发,他试图弯腰缓解疼痛,但瞬间便蹲在地上呕吐不止。
  他吐得眼眶通红,骂着这操蛋的生活,这诡异的产程,一定要让人这么痛苦吗?
  有没有什么机器是细胞们放进去,咻的一下就产出孩子的。
  在电梯里一秒都没劲儿站稳,提着塑料袋在地上坐了几秒钟,电梯到达相应的楼层,无论是扶着还是跪着借力,都无法站立,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用膝盖一点点磨蹭爬出去。
  背上的血已经蔓延到病服的底部,随着雨水落到地板,拖曳出湿漉漉的痕迹,看过去有点骇人,想象一下挺着大肚子浑身湿淋淋的男人,像不像一只流血的水蛤蟆在地上爬行。
  他自己觉得挺好笑,便笑出了声。
  可能姿势太过诡异,引起护士的重视,方才满眼不在乎的护士,紧张兮兮地扶起他,让他享受了vip的待遇。
  护士凶巴巴道:“你刚刚去哪里了?开了五指应该在产房里等开指,就算出去走走也只限在走廊,你开五指还跑出去淋雨,你是不是想死?!”
  涂佐柘举起红色的塑料袋,笑道:“不是你让我去买红牛跟巧克力吗?”
  护士气得没话说,给他递去干净的病服:“我是让你家属去!”
  涂佐柘浑身骨头酸疼,艰难地抬手换衣,朝她笑道:“我一个人来的,家属在国外,赶不回来呢。”
  护士说道:“那身边也不能一个人都没有阿!”
  猛烈的腹痛,疼得闭嘴。
  回到床上不内检不知道,一内检吓一跳,已经开了十指,护士扶着他走到另外的产床,他已经无力吐槽,为什么生一个孩子,要不停地换地方,阵痛中走路是很疼的知道吗?
  医生说他的胎位不正,可能是刚才走动的时候,孩子在里头好动,悄悄地转换了方位,他亲眼看见医生边观察B超,掀开他的衣服,琢磨着该从哪里下手,嘴里叨叨着:“这瘦的肋骨都这么明显,一点脂肪都没有,不好下手阿。”
  他往下望了一眼,确实如医生所说,隐隐担忧,医生会不会一用力就肋骨骨折。
  医生趁他不注意手掐紧在他肚腹上,他憋住一口气,忍受突如其来的猛击,觉得医生掐到的不是孩子,而是他抽痛的胃,他忍不住抬手示意,猛得侧头吐出红黄相间的液体。
  护士替他擦去污秽,医生大概是想放松他的心情,但情商真的不高,说出口就变成了:“你真是我看过的生产时上面比下面还脏的产夫。”
  医生你小心点说话,这听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在夸奖。
  医生没有中断他的动作,准确无误地转动位置,孩子像一团形状怪异的不明物,随着他的手势转动,可怜生产的老父亲,疼得直翻白眼,抖如筛糠,怀疑自己到了人生的巅峰——死去的天堂。
  医生让他用力,他就用力,让他缩气,他就缩气,让他哈气,他就哈气,乖的很,就是被医生吐槽没啥力,以上的动作全都在做无用功。
  每一次躬腰,背上伤口的线仿佛都在脱落一格,热辣的伤口摩擦起火,皮开肉绽的熟悉感再次袭来,但他忍了又忍,跟随医生的节奏用力,孩子卡在骨缝里丝毫不动弹,胸腔留不住氧气,他忍不住伸直了脖子,急促地喘气呼吸。
  护士喂他喝了点红牛,吐了,吃了一口巧克力,吐了。
  涂佐柘很无奈,不知所措地望向医生,医生也很无奈:“你这还是个早产的孩子,再不出来她可能就会窒息,你这属于难产了知道吗?把吃奶的力气给我用上!”
  他喝了一声,抱紧双腿,尽力贴近腹部,忽略背上绽开的伤口,咬紧唇舌用力,血丝蔓延到嘴角。
  医生无可奈何地摇头喊停,他像考试不及格的差生,乖乖地等着发落。
  没有任何心理建设,医生拿着扩张器,直接怼到里面,简单粗暴地替他扩张,他昏沉的双眼惊得瞪大,冰凉的仪器深入,从喉咙里发出破碎猫叫似的痛吟。
  “温……温柔点……医生……呃!”
  医生大概也不清楚温柔为何物,猛得将扩张器抽出,喊道:“用力!”
  涂佐柘眼神涣散,应道:“哎,好……好嘞。”
  咬破唇舌的铁锈味血腥,恍如置身于潮起潮落的血海,如何浮沉亦无着落。他抓紧床边的栏杆,挺起腰向下推进,力气用尽踩不住踏板,涌出的液体浸湿被褥。
  “一点进展都没有。”医生说道,“你这样不行。”
  加油,呼。加油,呼。加油,呼。
  “呃——!呃————!”
  极致的频繁用力,全身都在抽筋,涂佐柘如咸鱼般瘫软,戳戳毫无进展的肚腹,忽然想到一件事,他对护士说:“你把我手机打开一下,录音文件里,有一个叫‘宝贝’的。”
  音频打开,仅有深沉磁性的四个字:“我喜欢你。”
  只有四秒,每一秒都是一个字。
  涂佐柘笑了笑:“我老公,在国外呢。循环就行,我就当他陪着我了。”
  他痛得浑身发抖,卯足了劲儿,紧紧盯着下坠的肚子,杜哲的声音一出来,孩子竟然开始冲出卡住许久的骨缝,他长长地叹了一声,再次拉开至极限的胯骨,无法合拢的双腿在空中颤抖,医生欣喜的语气响起:“很好,终于有进展了。”
  谁知道孩子也是个认爹的,这样就对了,父女俩合作才有未来。
  他脸上浮现淡薄的笑容,给自个儿加油打气,长长地憋一口气,身子不住向前倾,气息全数呼出后,立马面向旁边吐出污秽的液体,稀稀拉拉的残余落在唇边。
  挺腰,用力,转侧,呕吐,机械的固定动作就跟生产线上的工作人员似的,他扁着嘴巴提醒护士:“你往另一边站吧……我怕……弄脏你……呃!”
  腰似是从中折断,背部伤口彻底裂开,骨头跟散架似的,从头到脚都是脱力的疲惫,原本阴沉着脸的护士忍不住替他擦汗,给他喂水。
  他得了鼓励,屏息咬唇不住往下用力,一般人是看不见孩子往下的轨迹,但他忽然庆幸自己太瘦,清晰地看到皮肉下的孩子一点点地往下,否则万般努力也看不到尽头的事情,要如何继续。
  医生提示他孩子浓黑的毛发抵在出口,让他别动,教他哈气。
  出口撑至极限,涨得难受,医生教他哈气,他倒好,哈着哈着忍不住哈哈就开心地笑出来。
  这磨人的产程终于特么的要结束了!
  开了十指后的生产过程耗去将近六个小时,女儿的啼哭终于来到这个世界。
  作为一个早产儿,她竟然有六斤二两,看来馒头真是养人。
  远远地看着含血的肉团被医生拍屁股,四肢在医生的掌心里挣动,说不上有多感动,仅有无穷无尽的疲惫无比真实。
  以及对未来生活的迷茫。
  产程拖太久,女儿有窒息的危险,未凑近看一眼便被送去抢救。
  手机也耗尽最后一格电,连四秒种的“我喜欢你”也没有了。
  观察室里只剩下他自己,和喋喋不休的护士。
  护士说,他背上的伤口裂开,必须二次缝针。
  护士说,他胃部创伤严重,如在产后三个月未得改善,必须要来医院治疗。
  护士说,他的脾脏破裂,产后六个月内必须来医院。
  涂佐柘只默默想着,行吧行吧,你们说了算。但是病房内忽然冷如冰窖,冷风从四面八方窜入体内,温热的液体却从腿边流出,他自然而然地拉紧被子,对护士说道:“突然有点冷,还有被子吗?我好像喘不过气了,我是不是在水里面?”
  护士惊慌地看了一眼,几乎就在一瞬之间,产夫的血色消失不见,瘦削的脸上泛着死人的灰白,她连忙跑到外面呼救:“医生,大出血!”
  护士的塑胶手套上全是血,涂佐柘眯着眼睛看,以为在什么凶杀现场,自己是待解剖的尸体。
  完了,多少产夫是死于大出血的,先交代一下后事。
  于是他抓住护士的衣角,示意她望向自己在衣服上用手指沾血写的杜哲手机号码,往她手里塞了点零钱,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每个字都说得艰难:“不好意思,我现在只有这么点了。我托你个事儿呗。我要是没了,你记得帮我把女儿托付给这个人阿,千万……千万别送到孤儿院,你人美心善,帮帮我呗。”
  身体里的血仿佛流不尽,滴滴答答地流到地板,汇成杜哲曾送的爱心花瓣,唔,还怪好看的。
  可是花在有什么用呢?杜哲又不在。他忽然觉得有点寂寞,有点想哭,但他越想哭,唇角却上翘得更开怀。
  对呀,就算杜哲不在这血腥浓重的产房陪伴,就算还没来得及看女儿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世界再次黑去之前,仅剩护士面目狰狞,在他旁边说,千万不能睡,睡下去,就起不来了。
  这么多年,护士的这句话,他一直没能忘记,凭借执着的一口气,与狗血的命运赛跑,熬过鼎鼎有名的产后大出血,还清涂用欠下的全部赌债,撑过独自一人抚养柔柔的艰辛,承受归来后的杜哲……的一切。
  看看,一切都好起来了,不是吗?
  嗯,也许只有坠到谷底之后,才会知道往后的人生该何去何从。
  天花板上的光影推移,响彻无数遍的话语,陪着他度过麻木不堪的一夜,窗外的曙光挥洒入屋,他眼睛里蓄满了光,习惯性地扬起微笑,积极面对没有诗和远方、只有苟且的未来。
 
 
第28章 
  翌日凌晨四点,白日繁华的城市依赖夜间的万籁俱寂将养生息,家家户户皆在沉睡之中,在峰南市的32层会议室里却灯火通明。
  这里刚刚结束冗长的会议。
  杜哲回到办公室揉着穴位放松紧绷的神经,前期会议的准备工作以及方才聚精会神的博弈,整整二十六个小时不曾合眼,会议参与人都迫不及待地回家歇息,整栋大楼仅剩他一人,依然准备布置翌日工作,定时发送邮件到各个负责人手里。
  安排完所有的工作以后,放松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相握,毫无目标地定神在上方的白炽灯,越是疲累越是精神,稍微闭上眼睛,煞白的光芒里总是涂佐柘背上贴得乱七八糟的膏药,还有清晰凸起的脊骨。
  昏暗的灯光下的匆匆一瞥,画面就跟粘在他眼前一样。
  他挥了挥手,五指遮挡白炽光芒,眨了眨眼睛,挥去无用的幻影。
  盥洗池面前的人憔悴冷漠,冰凉的水意扑面而来,眼眶爆出通红的血丝,扫去乱七八糟的情绪后,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想翻出柔柔的照片,屏保却没有立刻显示出来。
  用纸巾随意抹干净脸上的水珠,才想起为了今天的会议,手机已然关机一整天。
  按下开机键后,手机便震动不停,一分钟之内手机收到两三百条短信。
  基本上全都显示来自柔柔的电话号码,他没来由的一慌,想也未想,拨打涂佐柘的电话号码,听到的全都是关机的提示,长久疲惫过后的不耐烦达到鼎峰。
  现在手机已经更换好几代,前几天送去的新手机也不用,偏偏要用已经烂到不行的蓝亚。
  怕柔柔真出了什么事,也不顾现在已经是凌晨,直接拨打柔柔的电话号码,瞬间接通。
  他立刻问道:“柔柔?还没睡?”
  蓝非方安抚柔柔入睡,电话响起后立刻接起,轻声问道:“柔柔的爸爸吗?”
  “是,你是?她怎么了吗?”
  那边的语气急凑,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听得出来十分焦急。
  蓝非走出卧室亮灯,待他问完才回应道:“我是涂先生的邻居蓝非,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柔柔现在在我家睡觉……”
  那边已经响起紧凑的风声,打断她的话语:“涂佐柘呢?他人呢?柔柔怎么会在你家?”
  蓝非抱着手臂眺望远处的路灯,指尖捏着快被揉烂的纸条,轻声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问题,涂先生急救后住院,无论如何也无法联系你,也无法联系他的亲人,病房里夜里不能留非亲属关系的人,我不能让柔柔一个人留在那里,就先带她回来,她刚在我家睡着了。”
  那边静得失去了呼吸,许久没有回音,蓝非试探问道:“杜先生?”
  半晌那边才出声,质疑道:“他住院了?”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沙哑,甚至带了些怀疑,蓝非轻轻地叹气:“是的,去医院之前一直在吐血,但是具体原因,要等今天才有结果。如果你方便,还请你早上过来一趟,我会把柔柔带去医院。”
  “我现在赶回去。”蓝非听见那边的车里导航开启的声音,莫名升起没来由的烦躁,从包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放在嘴边,只听他继续说道,“非常抱歉,今天的会议要求大家关机,我必须以身作则。我大概还有三个小时到达。非常感谢你做的一切,麻烦再请你好好安抚柔柔,柔柔醒来可以给我打电话。”
  “杜先生,”她单手点燃打火机,点点星火在夜里燃起,指尖的香烟烟雾弥漫,问道,“你知道涂先生……他平时服药的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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