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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近代现代)——青竹酒

时间:2023-08-24 14:19:57  作者:青竹酒
  上一次他入院做胃镜的时候身边只有季驰,季驰有心理准备,他全程都挺冷静的, 爬在了他的床边:
  “王主任让一会儿再喝水,给你开了康复新液, 嗓子里的粘膜可能有些破了,养养就好了啊。”
  他的手探进了被子里, 果然里面已经有些潮湿, 都是这人出的冷汗, 一摸他的手,果然是冰凉一片。
  “我给你换件衣服,来, 我们起来点儿。”
  黄济和云小波都是第一次看到舒洺彦如此的样子, 脸上白的没有任何的血色,胸口的起伏轻微却急促, 整个人就像是刚刚溺水被救上来一样, 连额前的发都被冷汗打湿了, 但是偏偏一声痛呼都没有,冷的狠了, 就闭上眼睛默默忍着, 连眼里的痛苦都一并掩藏起来。
  黄济问不出一句话来, 云小波好歹是学医的,知道对于这么严重的胃溃疡患者来说,做胃镜有多痛苦,只是在一边帮着季驰拿拿衣服,打打下手。
  舒洺彦一动胃里都跟着刺痛,季驰的动作很轻,手托在那人的后心扶着他坐起来,然后迅速在他身后披上了羊绒披肩,动作很缓慢:
  “不着急啊,头晕就和我说。”
  舒洺彦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一点儿东西,再有营养液跟着也不行,眼前片片黑雾,连耳鸣都跟着过来凑热闹,好在能听到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并没有害怕,慌乱,他一只手按住了上腹一只手摸索着扯住了季驰的衣角,手无力地拉了一下,似在安慰。
  就这一下就让季驰的心都跟着一暖,他握了一下他冰凉的手,刚要去掀开他的被子,动作却忽然顿住,转头:
  “我要帮他换一下衣服,黄先生先借一下光?”
  黄济愣了一下之后赶紧点头:
  “哦,好。”
  他下意识的转身往外走,没见到季姓男子眼底的狡黠,干爽的衣服总算是让身上多了点儿热乎气,季驰灌了几个热水袋放在他的身边:
  “好了,这一关总算是闯过去了。”
  舒洺彦暂时还是不能吃东西,一袋子一袋子的营养药,让他频繁需要去卫生间,季驰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他知道舒洺彦脸皮薄,也知道躺在床上又难受又没办法下床心里难免不舒服,所以他从不等那人开口,而是时不时示意他一下,舒洺彦要是想去就微微点点头,每一次抱着他在怀里,他其实都能感受到舒洺彦有些难堪地闭上了眼睛,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轻轻收紧了手臂。
  等待检查结果可能是最漫长的一个过程了,胃镜的结果要结合活检看才有意义,第三天王川查房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份报告,季驰知道三天差不多了:
  “结果出来了?”
  “嗯,和入院相比,溃疡的情况有改善,说明这个药的效果还是可以的,上午开会的时候,我和几个消化科的专家也碰了一下,暂定周一手术,手术方案还是原方案,可能要切除半个胃,术前24小时不要进食,这个护士会提醒你们的,这两天若是有胃口可以吃一些。”
  季驰闭了一下眼睛,这个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他碰了碰舒洺彦的手:
  “听到了吗?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舒洺彦看着医生直言开口:
  “王主任,手术的风险我想知道。”
  季驰立刻看向了王川只不过他刚看过去,就被舒洺彦给拉了一下,他嘟囔了一句:
  “我就是看看医生,又没有说什么。”
  王川这段时间也算是了解舒洺彦的性子,说实在的,他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舒老师,心理其实比这位季总还要强大的多:
  “任何手术肯定是有一定风险的,这台手术最大的风险就是术中胃出血,如果碰上那么手术的方案临时更改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改?”
  “嗯,有可能会加大切除的面积,不过你不用过分担心,术前我们对你身体是评估过的,经过这段时间的用药,你胃部的情况比起刚入院是有明显改善的。”
  有句话说的很现实,有的时候钱不是万能的,但是到了医院这种地方那没钱是万万不能的,王川其实心里就清楚,若是刚刚入院那种情况直接手术,舒洺彦的胃都未必保的下来,为了降低手术的风险,尽量保证舒洺彦术后的生活质量,他们采取先调理胃部,最大可能修复胃粘膜,这种药效果最好的很多是进口的,有些进入了医保,有些没有,不进医保虽然不至于是天价,但是综合起来费用并不算低,现在这样的治疗成果,是几乎不计成本只看效果的成果。
  敲定了手术时间,季驰心里也算是踏实了一些,黄济的电话整天的响:
  “舒哥,我爸天天打电话问我,我还瞒着吗?他真的挺想你的。”
  舒洺彦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捏住了被单:
  “等手术后吧,再和他说,好吗?”
  眼前的人看着很脆弱,但是又好像很坚强,什么都可以自己一个人面对,黄济也怕手术在即,舒洺彦再有别的心理负担,还是点了头:
  “好,那我就说还在找。”
  手术前的这两天,季驰不会更乖了,之前那个要卖股权,要卖公司去兴办养鸡场,又买双人墓地的疯批季总好像一下就消失了,半点儿不该说的都不说,这天舒洺彦刚刚午睡醒来,电话就响了起来,是林伟打过来的,季驰把手机递到了他手里。
  “舒老师,怎么样?好些了吗?”
  林伟今天回村子里,上一次的事儿他真是给吓坏了,虽然他不知道舒洺彦是怎么和季驰扯上关系的,但是这不妨碍他真的关心舒洺彦,林伟是个实在人,舒洺彦接到他的电话明显精神好了不少:
  “好多了,那一次真是多谢你了。”
  “嗨,这说啥谢的,好好养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汪汪...”
  林伟那边隐约传来了狗叫声,舒洺彦忽然问了一句:
  “是地瓜吗?”
  林伟正坐在大门口,地瓜就在他的脚边转悠,它好像听到了电话里熟悉的声音,一个劲儿地往林伟的身上窜:
  “对,是地瓜,这小狗啊天天都往你那房子里跑,不叫不回来,去了就发现它每次都在你床边蹲着,估计它是想你了。”
  林伟摸了摸狗子的头,舒洺彦听完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地瓜是他从小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时候还担心冬天里养不活,地瓜很粘他,他晚上做饭他就会在他的脚边转悠,他习惯烧火的时候一只手放在它的脑袋上,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去,地瓜总会等着他。
  舒洺彦微微低头看了一眼手心,心里有些发酸:
  “我想看看它。”
  林伟二话不说就发了视频过来:
  “来,给你舒老师看看。”
  季驰也凑了过去,视频接通之后舒洺彦出现在了林伟的手机屏幕上:
  “地瓜。”
  熟悉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地瓜立刻就冲屏幕冲了过去,欢呼叫个不停,以为下一刻就会有那双熟悉的手摸摸它的脑袋,但是拱了半天却只有林伟不断往后退的手机,没有温度,也没有人过来摸它。
  但是抬起头眼前却还是主人熟悉的样子,它呜呜咽咽地叫着,水汪汪的眼睛里有些委屈,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舒洺彦看着眼前趴在两只前爪上低着脑袋的地瓜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最终还是放下了下意识抬起的手,隔着手机,连摸一摸也做不到。
  舒洺彦像是嘱咐孩子一样一声声嘱咐着小地瓜,让它听林奶奶的话。
  放下了和林伟的电话之后,季驰看出了舒洺彦明显的沉默,想起了那天林伟的话,说他一进屋地瓜就冲他叫,带他去看屋里已经昏倒的舒洺彦,而那天他到的时候也是一样,地瓜总是守在那个院子里。
  舒洺彦这是心里难受了,季驰削了一个苹果,切成了小丁用牙签扎好递到那人的手边:
  “你是怎么养的地瓜?大狗下崽匀的?”
  一般在农村养狗都是看家护院的,所以大狗居多,但是地瓜很明显不是大狗,长大了应该也没多大,应该是串,舒洺彦想起了他捡到地瓜的那天:
  “我是在学校门口的树林边捡到它的,是冬天,那个时候它很小,就还没有筷子长,一小团能放在手心里,大概是家里养不了那么多,放在学校门口看谁能捡回去吧。”
  “所以你就带它回家了?”
  “嗯,开始的时候还担心会养不活,但是那小家伙很顽强,扛过了冬天,它小的时候很喜欢在我烧火的时候蹲在我的拖鞋上,也很聪明,上厕所自己去外面,还会帮忙在晚上将鸡都赶回来,不挑食,我吃什么它就吃什么。”
  季驰在舒洺彦的脸上看到了温和柔软的神色,他知道舒洺彦其实是个内心很柔软的人,想来在那个时候,地瓜是唯一能陪在他身边的吧,他笑了:
  “还真是居家过日子必备啊,咱们家的狗也不能总是寄存在人家家里,吃人家家的粮食,那多不好,你这现在在医院也就算了,等你出院了,得把毛孩子接过来啊。”
  舒洺彦的眼底出现了一丝神采,就是这一丝神采让季驰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在舒洺彦的心里他可能还不如狗,但是转念一想他也就释然了,那是一般的狗吗?那是救命恩狗啊,要是那天它没有带着林伟过去,没准他就再也见不到舒洺彦了,换一个思路换一个角度,季总忽然发现,不如狗也不是那么不可以接受。
  季驰拉着舒洺彦的手跟他畅想未来:
  “我刚赚钱的时候在城区偏一些的地方买了一个独栋别墅,不大,但是咱俩住绝对够用,有个小院子,和在村子里的没法比,但是种个青菜养个狗足够用,地瓜也不是什么大狗,上户口应该比较简单,等你出院我们就把它接过来,等我让人在屋里加上壁炉,冬天烤着暖和,你想想,你一边在壁炉边上看书一遍撸狗,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季驰的描述太美,让舒洺彦觉得甚至不真实,这几天他其实也有些犹豫纠结,没太想好出院以后的去路,还有和季驰的关系,若是他的身体争气一些,他是不是也可以试一试?谈判桌上练出的察言观色,让季驰一下就看出了舒洺彦的犹豫,他故作严肃的出声:
  “舒老师,你上学的时候老师难道没有教过你吗?自己的狗要自己养,交给别人算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不推卸责任吗,逃避抚养义务吗?更何况没有地瓜你可能都不一定得救,地瓜可是救了你的命啊,你怎么可以不养它?”
  季驰的语气好像舒洺彦是一个负心薄幸,推卸责任的负心汉一样,一旁看专业书的云小波满头黑线,论扭曲事实,颠倒黑白这一块儿他只服季驰,他这本事就是当一个小报记者都能发家。
  舒洺彦本来还在想出院后住在季驰的房子里会不会不好的问题,实在不明白,怎么一不留神,他都成了逃避抚养义务,推卸责任的人了,但是细听,季驰的话也没有毛病,他当初离开的时候确实是做了把地瓜托付出去的打算,眼前好像又看到了地瓜呜呜咽咽想他摸头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涩的,季驰偷瞄了一下他的神色,决定一击必杀,语重心长地出声:
  “舒老师,你也是做教育的人,这孩子跟着亲生爹妈和跟着养父母那能一样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云小波心里已经都快给季驰点赞了,这人咋不去干传销?但是下一秒他就看到了他们家舒老师竟然被这狗货说动了,那薄如蝉翼的睫毛微颤,干瘦的手指反复捏着被角的地方,愧疚又心疼的样子,一看就是听了某季姓人的话心里不好受了,他正要安慰一下老师,驳回季驰那不着边际的话,但是下一秒他就见季驰立马换了一幅嘴脸,他站起来帮舒洺彦提了一下从他肩头滑落的羊绒披肩,还顺带吃豆腐一样地搂了搂他家舒老师的肩膀,笑的那叫一个温柔:
  “好了,你别难过了,我们接回来就好了,你想想,你睁眼就能看到你床边的狗子,它睁眼就能看到你,多美好啊,咱家别的条件没有,供它零嘴的条件还是有的,绝对不会让它输给别的毛孩子,鸡腿管够,到时候让它好好黏黏你。”
  季驰这一波操作委实是秀啊,但是他这么一来,舒洺彦还真的就顺着他的话想过来了,他也想地瓜了,季驰说的也对,他都将地瓜领回来了,自然是要放在身边的,他听不得它刚才呜呜咽咽的声音,舒洺彦一抬眸就看见了季驰那十分肯定的目光:
  “所以啊,你要赶紧好,好了,我们接地瓜过来。”
  晚饭前舒洺彦忽然开口:
  “小池,我想吃你上次做的那个山楂糕了。”
  一旁的季驰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惊喜,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还来得及:
  “吃我做的?”
  “你要是没时间就算了。”
  舒洺彦难得开口要吃个东西,季驰怎么可能没时间,就是没时间都要挤时间:
  “有,我现在就让他们备食材。”
  季驰立刻就打了电话过去,准备现在就开车过去,他前脚刚走,舒洺彦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之后,就拿出了床头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低头不知道写了什么,写完他将这一页纸撕了下来,交给了云小波:
  “小波,那箱子里有信封,你帮我拿出来一个。”
  云小波不知道他写了什么,但是他看出舒洺彦是故意支季驰走的,本能的有些危机感:
  “舒老师,您写什么还要背着季总啊?”
  舒洺彦笑了,只是笑意里还是有些苦涩:
  “有备无患,小波,若是我手术的情况不理想,你就将这封信交给季驰...”
  云小波听了这句话眼睛都睁大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这封信是什么意思了:
  “舒老师,您这是做什么啊?您现在的状况做这个手术风险真的没有很高,您怎么准备这个啊?”
  舒洺彦笑了一下:
  “我这个人啊,不写下来我也不踏实,你也说,这个手术的风险不高,就当是让我安心上手术台吧。”
  他这么说,云小波顿了一下才收下,犹豫的了一下他才出声:
  “那好吧,舒老师,其实,其实我觉得季总挺好的。”
  舒洺彦躺的腰疼,轻轻侧身锤了两下:
  “怎么觉得他好?”
  他还挺好奇云小波对季驰的看法的,云小波这年纪的大男孩儿对于背后夸人的这种事儿还是有些腼腆的。
  “就,就是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啊,老师,我感觉季总是真的想和你有以后,他对以后的规划中都有你,老师,我觉得你应该乐观一些,现在医学这么发达,真的,别说是胃溃疡,就算是胃癌,那活十几年的都多的是,胃病是个情绪病,这一次手术之后您好好养着,根本不会有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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