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鸣,你的家人或朋友,平时会给你发消息的么。”他鬼使神差问。
荆助理思索片刻,微笑点头,“逢年过节或特殊纪念日,收到得特别多。当然,也有单纯来向我讨好处的。您知道的,我家兄弟姐妹多,一个比一个势利刁钻,吵架的话更是灾难。”
话虽如此,语气却又是无奈且宠溺。
“是吗。”凌禹诺轻笑回应。
心间忽有某物松动,他低头一一点开所有简讯,不论长短和内容,全数看完。
可看着看着,他又发觉了异样之处。
按对方发消息的频率,大概一分钟内来四条,从不间断超过五分钟。
但到了三点五十分,简讯中断在【我又下楼开门接客人啦!】这一条上。
思来想去,他回复一句。
【我工作结束了】
发过去二十秒,没有动静。
两分钟后,仍显示未读。
最后尝试拨号通讯,无人接听。
不祥的预感悄然滋生,凌禹诺突然坐立难安,最后直接催促司机加快速度。他办公室的智能管家与住宅的系统信号互通,家里发生什么,一查便知。
当他携助理匆匆走进大楼,某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却使他停下脚步。
大厅休闲椅上,一名男人戴着墨镜衣襟微敞,正挑剔着公司前台招待他的咖啡。刻意触碰对方手臂时,他似乎说了什么使招待脸色涨红不敢言,自己哈哈大笑。
凌禹诺注意到对方时,男人亦两手插兜,朝他走来。
好情绪随着距离拉近逐步冷化,即便厌恶到极点,凌禹诺仍低头鞠躬。
“有失远迎请多多包涵,舅舅。”
昨天送来请帖,今天迫不及待找上门的男人,凌文荣。
“哎哟哟,别朝着我鞠躬啊小诺,我们凌家未来的主心骨,天花板,唯一指定的‘蓝血继承人’,现在屈尊降贵像什么话。”
“舅舅您言重了。”凌禹诺说着侧身伸手,示意对方随他上楼。
凌文荣却装作没看见,往皮椅上一倒摘去遮阳镜。
男人微卷的黑发齐耳,留有胡茬但不邋遢,又因标致的五官更像个多情浪漫的年轻艺术家。年龄上,他确实只与凌禹诺相差十岁。
而所有的滥情劣迹加起来,凌文荣这‘堕落艺术家’当之无愧。
“今天来烦你其实也没别的事,老爷子最近精神不错,我和洁雅就打算最近把婚事办成了,让她上谱呢。所以过来跟你报喜,顺便商量一下。”
凌禹诺心中冷笑,暗道果然如此。
他祖父凌钰荣膝下有一儿一女。
omega长女亦为曾经的独女凌文瑞是他母亲,他父亲邵灵均则是入赘凌家。至于凌文荣这老幺,是他祖父晚年突然认领的私生子alpha。
不过祖母青年时因病早逝,这事也没多少人指责议论。
后来认亲没过几年,凌钰荣立下遗嘱,他将会在长女子嗣中挑选继承人,实在不行再考虑凌文荣或旁系里过继。
毕竟小儿子一摸底细,实在是没能耐也不成器。长女女婿虽有实干,奈何一个在老顽固看来终究是外人,一个又体弱多病不宜担重任。
但不知是对这幺子有愧,还是别的原因,老头子重病前又追加一项,如果凌文荣成家育有子女,集团内部分利润大头的项目转交他管理。
可惜这艺术家不肯抓住机会,总想着走旁门左道。
“原来是这样,我先恭喜伯父再结良缘。最近忙于工作,是我疏忽家里了,也不知道祖父最近情况好转。”
凌禹诺在对方面前坐下。他抿嘴微笑,说道。
“但舅舅您的婚姻大事我们不能敷衍,特别是您的未婚妻何小姐身世与您相当,容不得马虎草率。不如等这个月,她的拍摄工作结束,我们两家人再挑个好日子?”
凌文荣忽的一顿,对他干笑了两声。
既然是自家的员工,凌禹诺对所谓的‘何小姐’身世了如指掌。
她父母那辈第三者处心积虑挤兑原配,原配意外身亡,丈夫与小三私生女获得巨额保险的故事,可比凌家精彩数倍。
“行行行,我听你的,听你的准没错。”
凌文荣一拍大腿起身,揽上凌禹诺的肩。
“这些放在后头说,今天洁雅拍完广告刚好有空,我跟她的朋友打算聚一聚,顺便请你这座大山露个面,平时大家都是上下级关系紧绷绷的,这回就当朋友家人聚一聚啊。”
一听宾客只有对方的人,凌禹诺心中厌恶警惕。然面他上不显,只遗憾道。
“恐怕我不能领舅舅的好意,有些要紧事还需要我处理。”
仿佛抓到了他的把柄,凌文荣格外高调地打断他,直戳他心口。
“哎——话这么说可不对哦,小诺。你这人真的是,非要我把话说开了吗?”
凌禹诺一时想不通对方在指什么。
直到对方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的秘密恋人,打算就一直藏着不介绍给我们吗?他可比你好说话多了,立马同意跟洁雅去。”
凌禹诺:“······”
所谓晴天霹雳,大抵就是凌禹诺此刻的感受。
那家伙说的开门接客人,原来是真的吗?!
强压皱眉冲动,他先是佯装惊讶,随后一脸歉意道,“这请伯父千万要先替我保密,我去就是了,等我上楼处理点事,马上到场。”
凌文荣拍着他的后背,“哎,这才对嘛。一会儿见。”
“您慢走。”
凌禹诺弯腰恭送男人离去,当对方身影消失的瞬间他再抬眼,一双深沉黑眸中已是汹涌骇浪。
不得已之下他推掉数项安排,马不停蹄赶往聚会的地点——清玉,一个有着文雅名字,却称得上声名狼藉的娱乐场所。
因为生意往来有牵扯,他对其内幕有所了解。
出入清玉的基本是富裕家庭中爱玩会玩,追求自由的一类人。大量市面上违法的药品在清玉却能通行,甚至被奉为消遣佳品。
一言以蔽之,到那去的,没几个正经人。
曲折街道逐渐通向偏僻的私人海岸,凌禹诺没忍住催促助理,“再快点。这边不会有行人和道路监控的。”
充当司机的荆一鸣点头会意,速度提到最高。昨天洗净的新能源车如闪光飞驰,两分钟内抵达目的地。
凌禹诺即刻推门,但却被助理叫住。
“凌先生,需要我陪您一起进去么。”
了解凌文荣为人,荆一鸣对此行更持担忧态度。
不料凌禹诺摆摆手,拒绝了。
“你在这等着我。听我消息指示。”
凌禹诺孤身走入白墙建筑,衣着暴露的兔女郎马上迎来,先带领他抵达安检口。
清玉内禁止携带任何私人电子设备,包括手机和高端通讯器。
利落将手机一丢密码箱,他按指示穿行在迷幻目眩的彩灯长廊。
所有包厢像小房子独立隔开,而最后进入所谓的VIP房,凌禹诺只想说四个字。
乌烟瘴气。
到场人不少,大多在旋转灯下碰杯说笑,贴身摇摆,偌大舞池被他们占领,看起来仿佛是汇聚妖魔鬼怪的地狱汤池。
即使反感到极点,凌禹诺视线依旧一一扫去,没放过任何角落。
找见一个倚在吧台前的身影,凌禹诺动身走了几步。
但对方转身露出脸,他又烦躁停下。
那不是路加·金。
“······到底去哪去了。”
若不是要赶来把某个闹事重点分子带回去,这趟浑水他绝不会淌。
凌禹诺步步走向人群,反复回想着今天种种。
昨天他才把路加·金接回家,凌文荣的请帖晚上就送到。
他没回复,那家伙直接上门来找他,可能也是这样碰巧遇上在家的路加·金。但问题在于,他的住址刻意向所有人隐瞒。凌文荣是怎么知道的。
越是细想凌禹诺愈发心烦。
他知道凌文荣的斤两,但对方能不耻下作到何种地步,是他估量不到的。
虽然那出身尼赫尔的混蛋一般人不好对付,但这人的‘单纯好骗’也是真,万一不幸着了凌文荣的道······
希望这没机会发生。
凌禹诺紧张穿行,不苟言笑的他与四周相比格格不入,可他相貌儒雅高贵又吸引目光无数,逐渐有人故意挡路试图搭话,都被他巧妙绕开。
在角落游戏桌找到凌文荣等人时,他心一沉,大步流星上前。
结果沙发后冒出的脑袋,又让他脚步一顿。
那路加·金穿着他的衣服,拍手呐喊,表情不要太亢奋。
“喝、喝、喝、喝!”
“喝不、我真喝不下了。”
说话的人神色痛苦,笑脸堪比扭曲哭脸。
“嘿哟嗬?你们自己说喝到进医院才肯罢休,不成、不行不行,剩这点酒你给我养鱼呢,给我继续喝——”
光嘴上强迫不够,路加踩着桌子到人跟前,抬手一酒瓶塞去,不给任何喘息机会。
被强行灌酒的可怜人面色涨红,来不及咽下的酒溢出嘴角,很快浑身湿透。当路加松开手时,他人也终于倒下,不必再喝了。
凌禹诺认出这可怜角。
那是凌文荣的死党之一克里·巴沙姆,曾多次闹出迷||奸官司,最后都用钱打发别人或直接不了了之。
此刻,路加·金已转向另一个目标。那人剃光头发,浑身上下纹着阴气森森的骷髅图案、面目狰狞的恶魔形象。
这凌禹诺也认得。
名为安登·邦德文,他不跟凌文荣混,但他们俩经常进出特殊狩猎场,是追求暴力血腥癖好而臭名昭著的富家子弟。
“下一个是你吗,来呗。你欠我三瓶我可记着呢。话说你这人体涂鸦真的好丑呀,越看越丑,一点兴致都没了,为什么都死人骨头,你不觉得很无趣吗?还是说你因为在家不够优秀不起眼,然后为了博人眼球故意搞猎奇血腥黄色这种到哪都妥妥被禁的,你不会觉得你很酷很特别超前吧?不会吧不会吧?啊——我什么都没讲哈哈,喝酒喝酒。”
追问如连珠炮句句令人难堪,尽管安登一言不发,凌禹诺仍看出对方隐忍怒火下的羞耻。
但这些,统统被安登强忍,无法发泄。原因在于他被钳制住的肩膀,与路加·金猛踩过的金属桌。
那桌面上的裂痕,似蛛网密集绽开。
可想而知,那一脚的破坏力到底有多么骇人。
或许,我的担忧有点多余。
凌禹诺站在远处,目睹他所谓的‘秘密恋人’强行给凌文荣的各种狐朋狗友灌酒,自己却滴酒不沾时,不禁这么想着。
第215章 好X一个游戏16
在清玉亲眼见路加应付各路人马, 游刃有余,凌禹诺的忐忑总算消退几分。
但在这是非之地,再加上他们虚假的‘恋人’关系,仍不宜久留。
因面朝外, 路加第一个发现凌禹诺的到来。
他起身直奔对方, 紧紧抱住人手臂。
“我可爱的小诺诺, 你终于来了吖~你让你的小布丁一个人在这里等那么久,你要赔我, 哼!”
娇嗔语气与方才的狂放截然相反,动作亲密粘腻逼得凌禹诺差点忘词, 不知如何接话。
面对一众紧盯的双眼,他终究没推开, 而是微笑手挽手,诚恳道歉后附耳低语, 像在说见不得光的甜言蜜语。
凌禹诺:“你说话稍微正常一点, 要么保持安静。”
路加捂嘴噗嗤偷笑, “我一直很正常啊, 明明是你有问题, 动不动就叫人闭嘴别动装木头, 一点都不可爱也没情调,你难道喜欢干|死鱼的类型?再这么严格, 我就要改叫你小诺诺诺了, 罚你只有名字变得可爱。”
腔调阴阳怪气, 凌禹诺一听便知这小心眼还记恨他。
然时间紧迫场合危险不好多言。
于是, 他伸手搂过人腰, 顺势转向喧闹舞池。
“这群人,每一个都心怀不轨, 有对我的,也有对你。我习惯了无所谓,但你不能被牵扯进来。因为一旦上钩被他们咬死,今后怕是插翅难逃。”
凌禹诺语速飞快,又生怕自己没交代清楚补充。
“所以你之后少说话,我会找机会带你离开,或让你先提前走。车就在外面,你上去后别再管。”
路加侧过脸,瞄向凌禹诺说话时的脸。
白皙肌肤映着彩灯,红蓝绿紫频频变换颜色。始终不变的,是男人藏于眉间的深深担忧。
作为能力超群,生活没心没肺只担心吃饭的乐天派,路加·金亦有着难以言说的秘密们。其中之一,便是他有时会突然无法理解别人语言。
文字知道,声音听见,却宛若与整个世界切断。
以往机械狗与他如影随形,能在他困惑时重述让他听懂。不过其中原理无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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