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礁石边，那个灰衣男人卷着裤脚一瘸一拐行动，他下身从始至终都没在污水里，亲自撒网收网，收集沿洋流漂荡而来的物品，查看后留下可用的搬到仓库。
明明基地里有足够的人手和装置，却故意留他当人工苦力，其中的恶意显而易见。
666正犹豫着如何劝宿主接近目标，陆柳鎏却出乎它意料继续动身，朝收网中的仇玖鹫前进。在自己的系统空间里，666雀跃得点起礼炮烟花，庆贺它的宿主终于开窍懂事。
哈利路亚，它的宿主成为自己所痴迷的‘低端动物’后，貌似肯好好专注任务了。
只见徘徊在浅水区的男人，他佝偻着背蹚水，满头乌发长且油腻结块，一身单薄衣物被海水打湿沾满污物，露出袖口的黑黝肌肤多处干裂。腿脚不便的他多次险些栽在水里，尽管能稳住身体，可踉跄的步伐依旧狼狈不堪。
‘仇玖鹫’从上到下，都找不到往昔的意气风发，麻木机械如同行尸走肉。
陆柳鎏唏嘘不已，甩动鱼鳍潜入水中继续缩短与人的距离。
【陆柳鎏：我决定了，我要去试探一下。如果他和我一样爱护动物，我就愿意给他我的腿抱，收他做我的崽】
【666：······】
过去经验锻炼出的判断力告诉666，接下来绝对会发生让它心态炸裂的事。
仇玖鹫已收网结束，他上岸手持鱼叉后又走向浅水区，他的目标是勾在礁石上的旗帜。那片布料看起来还有利用价值。末世昼夜温差极大，海边夜晚温度能降到零下，而他没有棉被这种‘奢侈品’。
黄昏时分，往日发臭发绿的海面镀了层橘色柔光，微凉的海风徐徐拂面，一切宛若末世前那般宁静美好，仇玖鹫停下脚步眺望远处海天相接之处，蓦然眯起眼。
有东西，在向他靠近。
污染后的海洋近乎死水，平时掀不起一个浪花，哪有远处那种明显鼓起的游动水痕。这很不对劲。
仇玖鹫下意识握拳凝聚异能，可掌心亏空的无力感提醒着他，他已是个废人。权衡片刻，他捏紧鱼叉摆出姿态准备随时迎战。
海边偶尔会出现难缠的感染丧尸病毒的动物，迎面遇上的话免不了一场吃力的战斗。
五米开外，平静的海水漾起波澜，一个身影跃出水面。与此同时仇玖鹫放低重心，双眼内顿时掀起汹涌滔天的暴戾杀意。
他的目光在对上那双鱼眼后，不由得愣了愣神，杀气顿时消散。
这条鱼很大，也很漂亮，是他末世以来见过的最正常，最美丽的生物。但这些特点加在一起，统统成了诡异。
大鱼没有要再靠近的意思，晃动鱼尾露出半只头部面朝他，稍微侧过身子方便右眼珠死死盯着他的脸。
在这场古怪的僵持里，仇玖鹫脑中莫名冒出一句话。
——那双鱼眼里发出一丝诡异的光
仇玖鹫：“······咳。”
将脑中可笑的想法去除，他勾了勾嘴角站直，用鱼叉掀起水花想把大鱼赶吓走。它身上并没有丧尸化的特征，看来是病毒影响异变后的生物了，暂时没有威胁。
无论怎么驱赶大鱼都一动不动，仇玖鹫哑着嗓子催促。
“快走吧。”
看对方无动于衷，他又补充道，“我这次不杀你。”
目前他粮食有余，最近生活风平浪静没某些人找茬，他心情不错，这才放过面前的隐形‘美味’。否则他心情不好，抓起鱼叉就是个对穿。
不知是听懂了他的话还是怎样，大鱼对他转了转眼珠，往前凑近几分后迅速调头潜入水里。
本以为这东西是乖乖离开了，仇玖鹫待在原地想目送对方。于是，下一刻他便被跃出水面的鱼尾狠狠扇了个措手不及，人后仰摔到水里，呛了好几口臭水。
那条该死的鱼竟然游到他面前，故意跳起来扇了他一‘巴掌’？！
“什——”
抹去脸上的水后，仇玖鹫再次对上鱼眼，这次他能百分百确定，他能从那鱼游动的姿态和眼珠的转动频率里看出赤||裸||裸的挑衅二字。
“你？！”
数个月来他从来没有这般生气过，哪怕是面对侮辱咒骂、冷嘲热讽，他都沉默着忍耐、无视，可他的筒炸|药却被一个低等生物轻易点燃了，爆炸了。
抓起鱼叉暴起，男人在泥泞如沼的浅水区和大鱼周旋，尽管右腿已瘸，可他的判断力一如当初敏锐，熟悉环境的他知道该怎么把目标逼近对自己有利的死角，一下下挥舞鱼叉，动作强劲霸道，完美诠释‘快狠准’的三字真言。
所以当他毫无悬念的扎穿陆柳鎏的鱼尾时，陆柳鎏和666都意识到他们玩脱了。
【666：宿主，你······】
666欲言又止，仿佛也和僵住的陆柳鎏一样，沉浸在被反杀的震惊中。
【陆柳鎏：咳，666，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的】
请问这种时候念老人与海的片段有什么意义？
鱼尾给叉穿，整个鱼身因此定死在暗礁上，陆柳鎏机智的放弃挣扎以减轻疼痛，那副乖乖束手就擒的模样，宛若条仰望星空的死鱼。而大抵是消气了，满足了，仇玖鹫没继续对他拳打脚踢报复，只抓过渔网把他兜住拖上岸。
仇玖鹫没心思再处理其他废品了，简单收拾一下他便将陆柳鎏扛在肩头回住所。
【陆柳鎏：666，刚才他还肯放我走的，其实这人对我们小动物还是有点善心的，所以，我能考虑考虑是否当他爸爸罩他】
【666：宿主，你现在这个样子说出这种话，根本没有说服力，我很担心你这次连任务都没开始就先被目标吃了。而且，你一点都不小】
陆柳鎏的体型是真的大，重量堪比成年海豚，被扛起来后他庞大的，沉甸甸的鱼尾垂下，湿漉漉的紧贴男人胸口。
带着他前进时，瘸腿的仇玖鹫不得不每走一会儿就停下休息。中途踉跄几步实在走不动，仇玖鹫干脆倚着路旁的一辆废弃汽车。
陆柳鎏拼命转动眼球，嘴巴不停张合，脱离水的保护后他这任人宰割的孱弱模样还真可怜兮兮的。
但仇玖鹫本来就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主，对一条扇他脸的鱼，他更没有好心相待。边喘息边斜睨着大鱼，他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而他果然在动身前故意盯着陆柳鎏，眼中满是戏谑。他语气阴森道。
“呵，拿回去现杀再煮才新鲜。”
【陆柳鎏：······我决定好了，666。我要三天之内杀——了他，骨灰都给他扬了】
听着陆柳鎏的冷笑，666仿佛预见到这次任务又双叒叕将失败的悲惨未来。
第4章 好大一只鱼03
虽说仇玖鹫真的把陆柳鎏一路扛回住所，但他却没真的当场剖肚杀鱼，反而找了个二十平米的室内蓄水池，将大鱼放入干净的水里。
渔网松开的瞬间，陆柳鎏如离弦之箭冲向水池另一端，停下后他侧着鱼身，打量仇玖鹫的眼神阴恻恻的，令仇玖鹫再次想到了‘诡异的光’。
陆柳鎏鱼尾上的伤还在渗血，他游动的轨迹留下了条蜿蜒狭长的红绸，注视鲜血逐渐散入水中，仇玖鹫只皱了皱眉，而后不管不顾离开蓄水池，在外面锁上大门。
纯净水稀缺的末世，仇玖鹫之所以能享用如此夸张的丰富水资源，是因为他身边还有位水系异能助理。对方在最终战役里受伤，虽然也是异能重创后衰退，但提供一定的水量没问题，不像他，连异能都释放不出来。
海湾管理所的原身为旧码头，众多仓库、房间是在大集装箱的基础上改装而成的，位置不曾移动过，黑压压的占据半片空地。此刻天色已暗，只有一个矮房里透出橙色的光。
敲门三声以示礼貌，仇玖鹫推门而入，屋内的女人闻声朝他走来。她相貌温婉，眼中含笑，实属末世中少见的养眼佳人。她的身份是基地派给他的助理，秦馨蕊。
“仇大哥，你回来了啊。呀！怎么弄成这样？今天辛苦了，我等会儿帮你烧点热水洗洗吧。”
发觉仇玖鹫满身污秽，秦馨蕊面上并未显露鄙夷嫌弃，她主动抓起毛巾，想为他擦拭黏答答的头发。
可亲近的动作，却被仇玖鹫迅速侧头避开。他颔首感谢，自顾自的绕开取走晚餐。一块拳头大的压缩饼，半罐牛肉干。
“不必麻烦，明天你要送记录表，早点歇息。”
男人的疏离恰到好处，他的目光从不多过多停留在女人脸上，与她接触时总是刻注意距离，沟通时的对话一板一眼，丝毫不收敛自己眉宇间的冷漠。丢下几句简单问候，他走得干净利落。
海湾边的生活向来单调枯燥，半年来仇玖鹫的作息一成不变，他白天五点起床去海湾清扫，傍晚回来后在房里休息，每月定期去仓库盘查物品，三点一线。然而今日秦馨蕊站在门边目送男人离去，却发现对方正走向一间蓄水房。
猜测对方是去洗澡，秦馨蕊摇摇头暂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仇玖鹫又来到了蓄水池，在他这一去一回的空档里，陆柳鎏已和666探讨完他坎坷的前半生了。
REa-Lis给666提供的数据内容有两份，都围绕着‘仇玖鹫’，以他为核心，以他的视角纵观全程。
一份为原轨记录，记录了命运之子原有的发展数据。另一份为现轨记录，保存着陆柳鎏进入前的数据。
两份记录的关键不同在于，原轨记录里的仇玖鹫可谓是天之骄子，平步青云，他不仅带领自己的南区基地称霸四方吞并其余基地，制服丧尸后还建立起了国家实行专||政，身为国君的他受到万人敬仰，被传世赞颂。途中的危难都能轻易被他化解，根本不存在给他的致命打击。可现轨记录，也就是玩家陆柳鎏所处的境况里，仇玖鹫却一步步失人心，丢权威，该有的机缘个个都没遇上，憋屈得不行。
这可和以前的游戏模式不一样。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陆柳鎏将两份记录翻来覆去的对比查看，其认真投入的态度令666错愕不已。
【666：宿主你不是说不帮仇玖鹫了么，怎么这么——在意呢】
陆柳鎏闻言莞尔一笑，吐出个巨大的水泡。
【陆柳鎏：我只是很好奇，正式版游戏和抢先体验版的差距在哪，哟，我们正式版游戏的NPC来了】
仇玖鹫握着手电筒找到大鱼所在的水池角落，刺目的光线照在莹蓝鱼鳞上再通过水面映射，色彩妖艳异常。
一人一鱼都静默着没有动作，仇玖鹫盯着陆柳鎏的鱼尾沉默。
他鱼叉所致的伤很深，当时是完全贯||穿大鱼的尾巴的，可奇怪的是他现在怎么也找不到伤痕了。疑点暗自记住，仇玖鹫撕开压缩饼包装，在鱼眼的注视下面不改色的掰开一小块，丢进水里。
【陆柳鎏：······666！】
666选择沉默，避免自己接不住宿主奇葩后话的尴尬。
【陆柳鎏：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竟然馋我的身子！下贱！流氓！】
等等，只是丢一块饼干到底哪里看出来馋身子了？
666百思不得其解，情绪复杂憋闷更无法组织语言。如一口气梗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得亏它不是真人，不然迟早给噎死。
【陆柳鎏：你看！他想养我，养肥我，这不是馋我的身子是什么？】
“你不吃这个？”
仇玖鹫眼里，正和系统脑内交流的陆柳鎏就是条石化大鱼，一个泡都吐不出来。见大鱼面对饼干毫无反应，他想了想后爽快的撕开牛肉干，半蹲弯腰递给水面下的陆柳鎏。
哗啦啦几声响，仇玖鹫被溅一身水的同时他手中肉干消失得无影无踪。
由于见面时就被扇脸，自己也叉了人家尾巴，这次给泼满脸水后仇玖鹫不恼不怒，继续面无表情地观察咀嚼肉干的大鱼。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鱼咬肉时看他的眼神怪渗人的，咀嚼得劲格外生猛。
他难道是被条鱼记恨了？
还是说那种鱼眼里射|出的‘诡异的光’作祟？
回忆海边相遇时的情形，反复琢磨当时略过的细节，他认为这条鱼确实比普通鱼类更富有灵性，更聪慧。但也只是一点罢了。难不成这鱼还能和人一样聪明？
仇玖鹫嘲讽的笑着自己的神经质，抓起剩余的晚饭起身，锁门离去。
对于这条意外捡回的鱼，他并没有特别的想法，左右不过是他随手捡回来的玩意儿罢了，与其他存在利用价值的‘废弃物’无异。只是因为大鱼身上的特殊性，他想在暗中多观察一段日子，不透露给任何人。至于他是否会吃了对方？
他才不会蠢到在末世吃来路不明的生物。
接下来的十天里，仇玖鹫每隔一天就来给大鱼喂食，两天开水闸换一次水，他每次待在水池边观察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分钟，冷冰冰的视线永远跟随对他不怀好意的大鱼，无论再怎么被泼水、戏弄，他都只闪躲不开口。
相比于沉闷度日的仇玖鹫，陆柳鎏和666系统的相处已经到了热火朝天的地步。
变成鱼后没人聊天解闷，日日夜夜被困在一个地方，陆柳鎏无所事事到只能调戏系统。在被陆柳鎏逼迫到情绪中枢即将失常后，666终于忍不住了。
【666：陆柳鎏宿主！你有给我讲荤段子的时间，不如去研究一下怎么完成这次任务，或者如何脱离REa-Lis吧！你忘了你现实世界里的身体是有危险的吗？！】
陆柳鎏却不以为意。
【陆柳鎏：啊，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家人会好好给我收尸的，他们也不会对我的死难过伤心的】
这是陆柳鎏第一次对666提起现实世界的情况。当初它与陆柳鎏连接时，陆柳鎏选择对系统百分百屏蔽私人经历与光脑记忆，其罕见的行为引起公司的注意，纷纷猜测他是什么罪大恶极的逃犯，所以不敢泄||露必要信息。后来一番波折误会解除，陆柳鎏才通过了审核。
陆柳鎏的性格分析，亲属情况，人生经历等在666的数据里一片空白，它仅有的相关数据都是和宿主在游戏里收集来的。666觉得自己格外委屈，它身为宿主的标配系统，竟然对人家一无所知。这也是它一直以来难以与陆柳鎏顺畅相处的原因。它根本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在想什么。
察觉666的沉默时间过长，疑惑的陆柳鎏心里很快有了答案。他无奈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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