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位高者疑重，身为曾经叱咤风云的雇佣兵头目，前基地领袖，仇玖鹫自然有一套用人的规矩，哪怕再亲再信的人都会留心眼。如今他已遭受过背叛和针对，想要他敞开心扉怕是难上加难。
【陆柳鎏：666！】
【666：怎么了宿主】
【陆柳鎏：我发现了，我好像必须要攻略掉我儿子，我才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666你会装一个好感提示系统给我么】
【666：宿主，我们是正经游戏，不是隔壁公司的攻略game，而且REa-Lis本身也没提供这个工具。还有，虽然这话我之前就提过，但现在再跟你重复一次，‘允许范围内，玩家可引起NPC‘情绪数据’变动，但禁止玩家对NPC产生过高情绪波动’，请你斟酌后再做选择】
666格外语重心长，为此特地调出宗门长老语音包换上。
每个Umbrella公司出厂的系统的主脑里都复刻着一个案例，以作警示。
Umbrella公司第一款也是唯一一款超感恋爱治愈游戏‘COLOURFUL’，曾出现过玩家爱上游戏人物爱到痴狂成魔的意外，据说造成了巨大损失，但真实情况一直是知不为人知的秘密，连系统内都不曾记载。
那时的Umbrella刚起步，多方权衡后公司决定下架游戏收回所有游戏光脑记忆，三年后才重整旗鼓，却再也没有推出过恋爱养成游戏。
【陆柳鎏：这样啊——我明白了，也就是我攻略别人可以，自己不能动心喽，我居然是渣男剧本，啧啧，洪教主说得对，爱情果然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666：宿主您这么想也没错，都是游戏而已，不必太放在心上】
【陆柳鎏：不过666，我越来越肯定了，我们这就是部快穿爱情小说走向啊！而我正在套路上狂奔啊，开篇一系统，中局一挂壁，后场全成神，也许我只差一个盛世美颜万人迷光环了！攻略主角配角炮灰一二三四五，你说到时候我是收后宫好呢，还是找真爱呢，还是真爱梦想两不误呢？哎嘿嘿嘿】
所以收后宫是梦想吗？！
666表示它听不懂，宿主的语言左进右出它不想懂。它怎么过去没发现自己的宿主思维这么跳脱。
不过，反正宿主现在就是条鱼，如假包换，谁能看得上呢。
陆柳鎏与666在愉快进行脑内交流，浑然不知仇玖鹫已绕到下水台阶旁，与陆柳鎏甩动的鱼尾近在咫尺。
“陆小六，只要你想，我还能放你走。”
陆柳鎏一愣，他先是诧异的回头想确认其中含义。当他看清仇玖鹫的神情后，便已心下了然。仇玖鹫是认真的，的确有放生他的打算。
“那可不行，”他急忙游到对方跟前，“我说过了，我会罩你。”
“但我不需——”
“你不信我。”陆柳鎏打断对方，略微思索一番便肯定道，“而我现在也不信你。”
如他所想，仇玖鹫果然不是好磨的石头。
末世的薄凉事态与残酷的职业素养造就他如今的心性，就算有人给予他最真诚、最动人的温暖，他也根本不会感激涕零受到治愈，反而越发警惕，思考对方的目的。能力大不如从前的他，会在发觉危险前，感到自己没把握掌控全局前，及时斩尾抽身。若有人勇敢无私的为他而死，恐怕他还只是点头感慨，内心略微波动，接着继续蛰伏在自己的安全区内毫无变化。
人性的天平，在仇玖鹫心里是失衡的，他只做利益买卖。用命换钱，以钱卖命，若‘命’与‘钱’中任何一方不对等，交易中断。这是曾经，仇玖鹫名下雇佣军团的生意原则。
但是，明明这人什么都失去了，为什么却没彻底崩溃、自暴自弃，依旧保持原来的行事作风。只是不显眼而已。
这说明了什么？
电光火石间相通一切，陆柳鎏简直要仰天大笑了。
太好了，那可实在是太好了。这比对仇玖鹫打感情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要更有趣，更容易多。
陆柳鎏满心满眼都透露着愉悦，但碍于在和人谈正事就忍耐收敛了点。他语气玩味态度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却令仇玖鹫心下一凛。
“我可以马上给出几百种编造的说辞哄骗你，劝诱你，编得天花乱坠真假参半连我自己都会信，但这对你来说根本没意义。因为只要你还没明白我的价值和心意，你都不会信我。我对你，同理。所以，在我们互相证明之前，先敞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不如先建立一个牢固的，平等的交易关系。”
陆柳鎏像是想起了什么难忘又有趣的事，轻轻的笑了。
“这世上，没有比结契合约更稳固的关系，毕竟这是个人利益间的牵扯，而不是多变感情的维持。没有谁会愿意亏待自己，除非是傻子。”
这些话，一字一句，竟全都奇妙的戳中仇玖鹫，引起如洪汹涌的共鸣。他沉寂已久的心似是复苏躁动，因为某种久违的熟悉感来临而突突跳得剧烈。。
像是穿梭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子弹擦过脸颊肢体，刀刃险些没入胸膛，生死交界那一刻所带来的畸形快意，能让他兴奋到颤栗。转眼又在堆积如山的尸骸之巅，那仿佛是天地间至高无上的顶端，人只需俯瞰一眼，就已将视野中渺小的世界收入囊中。
仇玖鹫嗓子干涩得厉害，他舔舔干裂的嘴角，定下心神后才追问。
“什么交易，你说说看。”
“目前我不会伤害你，你也不必提防我。只要你能保证并做到让我待在你身边······我指的是别人不会‘抢走’我，我就会帮你。”
“帮我？”仇玖鹫哑然失笑，“我能需要你帮什么？”
哗啦一声，陆柳鎏支起自己的半个身体，因为鱼的身体构造和人不同，没有脖子，他直立后不得不以趾高气昂的眼珠下移姿态俯视对方。
“那可多了去了，比如说，想办法治好你的腿啊，让你回去后找个合适的工作，吃饱饱养胖胖变棒棒~”说完他还满意的咂了下嘴。
这些我会想要？
仇玖鹫喃喃自问着，脑中回放着幕幕往事。
他一人倒在炸碎成块的丧尸残骸中，乌云压迫地面，亦逼得他无法喘息。他从基地走出大门上车离去，承受那些冰冷、不屑、讥讽的视线。他在海湾边暴晒淋雨，发着高烧驱逐闯入管理所的丧尸犬······
还有什么东西，不够。空落落的一片，白茫无垠。
“算了。”他缓缓吐出口浊气，“我认为我并不值得与你交易，陆小六。只要你想，我可以争取在他们带你回基地前放你走。或者以你的头脑，到基地后能过得风生水起。”
起身拍拍不存在的灰尘，仇玖鹫不打算在继续待下去。他这番做法让陆柳鎏气笑了。
【666：宿主，我们、我们又要失败了吗】
陆柳鎏少有的不吐槽不调侃，冷哼一声‘你给我看着’便发力跃出水面，鱼尾弯曲后又伸展，卷起的水哗啦啦的把某人浇了个透心凉心飞扬。落下后，他又立直身体浮在水面。
察觉动静的仇玖鹫下意识的避开大部分水浪，但他的后背还是湿透了。
仇玖鹫莫名其妙遭罪，凉水顺着他脑后的发丝沿脖颈下滑，流入衣领下的胸膛渗透衣物，这不仅瞬间降低他的体温，还浇灭他对陆柳鎏那少得可怜的好感。他侧身低头，视线却直勾勾朝上，房梁的阴影遮挡住他的下半张脸，这般凝望的姿态，侵略性十足。
那双往日无神漠然的细长眼是幽黑深邃的，此刻如静海下涌动着的暗流，如寂静中燃烧着的烈火，暂敛锋芒。
鱼尾拍打水面代表着陆柳鎏内心的满意，他率先打破沉默。
“你肯放我走。但是你······你会放你走吗？”
你会放你走吗？
反复咀嚼着他的话，仇玖鹫的眼神变得些许茫然，却又听人继续道。
“最后说件事，那天在海边啊，我就是故意的。”
那天在海边相遇，仇玖鹫选择放过陆柳鎏，可陆柳鎏却没放过对方，狠狠甩人的脸。
“我就是想看看，”身形似人的巨鱼上身倾斜，露出一个算不上友善，甚至格外狰狞的‘笑’——上下颚张开，露出明晃晃的锯齿尖牙。它的喉咙里发出男性人类的浅笑低语，“我想看看，你这人模狗样的·····内里还有多蔫坏。所以我就忍不住想浇点水，看看它是不是还肯冒芽，还能再长多大。还能不能，再茂盛过从前。”
说到这陆柳鎏似是控制不住情绪，发音忽然混乱，不断发出渗人的咿咿笑声。而他的听众依旧沉默。
在二人之外的666系统急得球体变形。人家仇玖鹫都要放弃了，它的宿主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呵······”
仇玖鹫的一声笑像是藏在喉咙，微弱的转瞬即逝，但随着双肩乃至全身的颤抖，他爆发出恣意且畅快淋漓的大笑，一阵又一阵，笑得近乎干呕。
666在空中已经吓蒙了，它的程序计算也不能准确判断出‘仇玖鹫’在听完宿主的话后变反常的原因。这是高兴吗？还是愤怒？亦或是两者皆有。
“我知道了，那你就等着看吧。”
仇玖鹫在黑暗中丢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去。他的语气不似往昔，即使冷冰冰的同样没有多大起伏，却决断有力。
【666：宿、宿主，他这是同意了？同意你、你，怎么回事？】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对人类之奥妙惊诧，纯数组拟人型系统666不断回放已录入资料的短短经过，企图用自己的情绪数据演算出名为‘仇玖鹫’的答案。可它却始终没有准确的结果。毕竟它还是最贴近人的‘非人类’。
见666对数百种演算结果发愁，陆柳鎏得意的扬起下巴，并不表态，直到对方再次追问。
【666：宿主，你刚刚是攻略了他吗】
除了这个，666想不出别的意外影响。不然仇玖鹫好好的，怎么就听话了，笑疯了，答应了。
熟料陆柳鎏竟突然惶恐的谴责它。
【陆柳鎏：天哪，你在说什么？666，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系统，我都有你了，你居然还要我去勾引游戏人物，在你眼里我有这么饥不择食吗，嘤嘤嘤，大猪蹄子！小拳拳捶你胸口，哼唧】
【666：······】
666当下决定，它现在起要争取在位面里吸收爆粗口资料包，用来应对陆柳鎏这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的奇葩。
调戏完系统陆柳鎏更加浑身舒畅，他缓缓潜入池中，视线轻飘飘瞥向仇玖鹫离开的大门，喃喃自语着。
“有种人啊，你尽可把他消灭掉······”
但就是永远别想折了他的腰，摁下他的头，在最后的最后赢过他半分。
第8章 好大一只鱼07
秦馨蕊今夜睡得很不安稳。
她傍晚收到消息，她将会和仇玖鹫一起调回中央基地，并继续当对方的助理。
说实话，虽然在海湾的日子平淡枯燥，但少了在基地里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她原先是流浪异能者，加入群体小队后曾因相貌能力被不少人记恨。可她的确有点本领，使点心机用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铲除对她不善的竞争者，夺取优待的资格，找了个实力相当的恋人，后来跟随对方一起投靠南区基地。
大战时能力衰竭，她受到了褒奖被誉为英雄，可大家谁不是呢？末世不缺她这种英雄。
当她的诊断一出，她的队友对她表示惋惜将她请出队伍，恋人一改含情脉脉的态度，冷言冷语不再相见。从此她深刻的明白到，她的过去是以能力为最重资本，而失去这一切的她要完了。
还好，她得到摆脱糟糕未来的机会，来到名为仇玖鹫的‘前首领’身边。过去她对这个前首领的认知不多，只知道对方身为雇佣兵杀伐果决，身手优异能力超群。
半年来他们共处二人世界，男人虽然冷漠但对她还算照顾，不会为难亏待她。而她的亲近示好，并不会被抵触。
在小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秦馨蕊干脆起身，想去喝杯水缓解压力。由于自己就是异能者，她的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纯净水，海湾管理所的供水、引水都是她负责，一天她的产水上限是20到50千克，这些相较于她靠异能感知的地下水，微不足道。更不比她过去的异能产水量。
那时的她，还释放出巨大水龙卷击溃丧尸呢。
水槽的墙上挂着半块破碎的镜面，她心绪不宁的俯身，指尖刚触及木瓢便因镜中景象惊恐万状。
高大的人影停她身后，近在咫尺，黑暗中物体失去清晰的轮廓，她与对方的相貌都像劣质的蜡笔画，毛躁粗糙，唯独那人的一双眼，瞳仁亮到不可思议。
——她张大嘴想呼救，两只手却从后绕到前迅速固定她的下巴与脖颈，她还没能发出任何声响，就被拗断脖子，蓦地失去气息
——她没出声，手指动弹却抓不住木瓢当武器，便想释放水系异能争取混淆对方视线从而脱身，但她快不过对方。那人的右手在空中留下残影，率先卸掉她的右臂，左手照旧扼住她咽喉，单凭力量捏扁她肌肤下脆弱的气管血管
凌乱血腥的画面一幕幕出现在秦馨蕊的脑中，恐惧至极点，她的身体仿佛不敢接收头脑的信号去颤抖。那些景象，不是她的臆想。
她所感受到的杀意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别动，也别想逃
那人的眼睛这么跟她说着。
——动的话，我就杀了你
——用异能的话，杀了你
——出声的话，杀
等秦馨蕊彻底表现出被俘的姿态后，那人终于肯开口了。
“秦馨······蕊。”
这么意味深长的拖音一顿，秦馨蕊立马认出对方是仇玖鹫。
这竟然是仇玖鹫？！那个毫无生气的瘸子？
他是怎么进来的，外面有林峰的人巡逻把守，这个瘸子是怎么躲过的······
无数不解闪过脑海，但此时此刻，没有一个问题更让秦馨蕊恐慌无措——他来找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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