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泓捏紧手机外壳,身着单薄衬衣的他在风中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想起了狐仙消失前那愤怒的表情和留下的指责。
他被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吗?
这是他头一次,试图在身边的人,自诩‘最信任’的人中追寻答案。甚至包括正在和他通话的梁哥。
“详细的我也不知道。”他眯眼走向一棵杉树避风,边说道,“但这不是意外,是车的问题。警方会给我们答复的,之后再联系吧。”
他和经纪人的交谈言简意赅,等到警车、消防车到达后他接受盘问和身体检查,都是如此。他裹着毯子被护送到当地警|局,凌晨时才录好口供,又被警员送回出租屋。
不过,他当然不能说他发现车子有问题刹不出车,突然想一心赴死却被守护神狐仙给救了。
他只是说自己开车到岔路口时发现车子不对劲,心里飞快考虑后,他开上无人的封闭路段,尝试停车失败,于是在崖边抓准时机跳车,这才保住一命。
这样的做法十分危险,可当时迫不得已,而且他幸运的没造成任何伤亡,警方放他回去时虽有严厉批评,但后来还是好心宽慰他一番。
“如果我是你,我估计就得吓尿了。”负责开车送他的小警员这么和他打趣,“你开车也不好直接报警,唉,其实我还蛮佩服你的勇气的,你说万一你开上高速公路,到时候可就不是损失一辆车、伤亡一人的后果了。”
陆澄泓头抵着车窗玻璃,疲惫的笑了笑。他面相本来就讨喜,这样的愁容更容易引起小警员的同情心。对方特地将他送到小区里,帮他提着医生给的伤药到三楼家门口。
“谢谢,您辛苦了。请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澄泓真诚地道谢,本来想请对方喝杯茶提提神,后来觉得会耽误别人时间,进去拿来几颗薄荷糖。
小警员虽然有通过社交平台听闻这‘陆澄泓’的事,但他纯路人并不追星,职业习惯也不会让他轻信网络信息。
经过这短暂时间的相处,他发现陆澄泓这人整一个根苗正红青年,虽然看起来阴柔了点,但说话交谈的时候又很有底气,谈吐不凡进退有度。根本不像是网传的那样恶毒放浪。
更何况,哪有个被包养的明星还住这小居民区啊。开的车也是他们普通人家的款式啊。
“原来你也吃这个牌子啊,我小时候就超喜欢的哎。”小警员高兴地收下糖果,“我也谢谢你了,对了,最近我们还会联系你的。到时候麻烦陆先生你再来一趟警|局了,还有,别忘了去坑保险公司一把。”
陆澄泓被对方逗笑,笑完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十几天里到底过得有多紧绷。转折点,似乎正是他被守护神救下的那刻。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您。”他又轻声说着,像是对门外的警员,又像是对不知去向的狐仙。
开着门用屋内灯光为警员照亮楼梯,陆澄泓再关门后,手脚冰凉的瘫坐在地。他下意识的先找手链的玉坠,指腹摩挲着那光滑的表面。
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但他倒是真怕自己会突然‘醒来’,发现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美梦。
“你······还在吗?那个,那个·······”
他开口尝试呼唤着。
“狐妖、狐仙大人?”
遗憾的是,无论他再怎么呼唤,依旧得不到回应。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期待。青年关掉所有的灯,在漆黑的空间里他看得异常清楚。
从小他五感就好,尤其是听力以及动态、夜间视力,以前在家里的花园抓蝴蝶,他总是一抓一个准,树上跑过的松鼠逃不掉他的火眼金睛,父母都曾调侃过他像个野生动物。
在客厅褪去汗味、尘土味的衣物,他浑身赤|裸的走进狭小的浴室,面对镜子。
看着自己这张曾被捧为‘神颜’的脸,陆澄泓忽然觉得平平无奇不过如此,见过真正的‘绝色’后,已经没有别的人能再入他的眼了。
平滑白皙的肚子上留着几个淤青和擦伤,刚才被救护车的医生涂抹了药,然而此刻面对镜面,他却用手一点点将其抹去。
这伤是狐仙留下的痕迹。
那些疼痛,是狐仙给予他的存在证明。
“我们已经到家了。”
他莫名哽咽着说道,而后站在冷水下冲洗身体。
回房为自己盖上泛潮的被褥,明明身体各处都在叫嚣着休息,可陆澄泓却怎么也合不上眼。起初每隔几秒就会把手拿出被窝,注视着手中的玉坠,后来干脆举着手目不转睛地看着。
狐狸的眼睛,尾巴,四足,越看越富有灵性,并逐渐勾勒出惊为天人的脸庞。陆澄泓的心情起起落落,虽然回忆起一直以来遭受的磨难还是会黯然神伤,但却不会再压垮他了。
指腹一遍遍摩挲着玉坠,直至黎明到来,他才昏沉沉的睡去。
只可怜几乎整晚都被‘骚扰’的陆柳鎏,在玉佩里不知如何是好。
全身都被摸了一遍遍的,还故意停留在他尾巴和【哔哔】处,这儿子三号可太操蛋了。
【陆柳鎏:666!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啊!震惊!某狐仙误入人间,竟被无良男子做这种事?!】
陆柳鎏已经习惯了对系统吐槽,却是自说自话的情形。但他从没打算停止。
听着陆澄泓渐渐舒缓富有规律的呼吸,陆柳鎏也在玉佩里唉声叹气。
各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是蛮可怜宝贝儿子三号的。不然怎么会才出来就给予一顿‘爱的教育’呢。
不过当时在崖边消失并非他本意,只是他一眨眼,就自己回到玉佩里了。看样子他还暂时不能长期脱离玉佩。
这几年来他有研究过,玉佩并非他真身或封印他的罪魁祸首,于他而言更像是个安全的培养容器。在玉佩里他精力充沛,但刚才脱离才没一会儿,他顿时虚弱得快失去意识。
可惜了,本来他还想再来一套组合拳的。非打醒这个小少爷不可。当然,渣男和妖|艳|贱货,他更要往死里打。太欺负陆家人了。
这还是陆柳鎏头一次对任务目标如此上心又护短,俨然把陆澄泓当做自己的‘陆家人’。不过该打的还是不能省的。
明天再收拾你。
陆柳鎏桀桀阴笑。
第43章 好骚一只狐04
陆澄泓次日醒来, 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仿佛把这些日子以来缺的觉一次性补够,下床后四肢力量充沛,混沌的头脑也清醒不少。
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看玉佩,在房子的四处找遍。但他依然没有找到期待的身影, 他只得挠挠头作罢, 先收拾好糟糕的自己。
打开冰箱发现空空如也, 他翻找许久才在橱柜角落找到快过期的咖啡和燕麦片。凑合着泡了碗拿铁燕麦粥,他打开手机开始翻阅消息。
警方那边约好让他下午五点去见面, 但结果他已经有数了。无非是车辆有问题导致他失事,之后还会扯到年久失修, 保险赔偿纠纷。
其实对于车他很敏感,他父亲曾手把手教他各种车辆、飞机、乃至火车的组装。在他车上动手脚的人应该是老手, 很难查得出痕迹,而且车子坠落山崖有一定程度的损坏, 更容易和零件问题弄混。
梁哥昨晚帮他取消发布会, 也透露了他出车祸的消息, 但目前没有一篇网络新闻报道是真实情况的内容, 都还只是猜测。看来是警方那边帮忙保护消息了。
打开未接电话, 他看到红艳艳的‘谭天弘’三个字, 划动的手停下了。
他出了车祸,那人还会在意的吗?
但是, 他不在乎了。
屏幕到了自动锁定的时间昏暗下去, 当陆澄泓看到自己冰冷的双眼时, 他对着手机不禁一愣。也许, 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喜欢那人吧。
饶是这么想着, 他心里依旧酸楚不已。这比当初他得知晏初然和谭天弘正式交往时更来得难堪。
“三秒钟时间,你给我把这男人删咯。你个白莲小兔崽子。”
陆澄泓握着手机的手剧烈抖动, 在空中来回接抛,还是没能挽救,眼睁睁的看着手机摔落在地,强悍的钢化膜屏幕碎裂成蛛网。
他却无暇顾及悲惨的手机,刷的起身环顾四周。
“你、是你吗?!”
他像个神经病似得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里大喊,久到他以为自己刚才只是幻听时,他耳边有传来一句清晰的。
“你爸爸我在这。”
根据声音来源低头,他找到了手腕上的玉坠。
想起昨晚他好像一直摸着、握着玉坠,陆澄泓忽的有些脸热,他后来毕恭毕敬的取下手链,将玉坠放在干净的桌面上。
“是您吗,狐仙?”
“啧。”
错不了的,声音确确实实从玉佩里发出。和昨晚咒骂他的那个悦耳声线一致。
狂喜都不足以形容陆澄泓此刻的心情,他一紧张激动,小动作就特别的多。又是揪揪自己头发,又是默默后颈。欲言又止,愣是说不出什么。
可昨晚入睡前他满脑子都是想问狐仙,想告诉狐仙的话。
在玉佩视角里,陆柳鎏伸着懒腰。欣赏够了陆澄泓纠结犯难的模样,他幽幽地又开口道。
“想清楚了吗,我刚刚说的。”
刚才?
刚才说了什么?
迷惑不过三秒,陆澄泓立即自觉的捡起手机。他翻出了联系人的页面,却看着那个名字迟迟点不下删除键。
痛失父母的时候他在墓前泣不成声,是谭天弘抱住他柔声安慰,承诺今后他们就是唯一的家人,互相照应扶持。十四岁之后他一度消沉荒废学业,谭天弘也不强迫他,而是考虑他的心情,请家教。有时忙到抽不出吃饭的时间,还不忘回家看他一眼道晚安。
经历过昨晚的大起大落,他可以说是豁然开朗看开了许多,但唯独对谭天弘,永远摇摆在一个界限。
“狐仙······大人,如果我——”
“没有如果!”
陆柳鎏又快被这优柔寡断给气死了。看来他昨天确实没能成功把人打醒。
早知道就该再狠一点。
他不禁反问道,“怎么,就这样的男人你还舍不得?”
“不是,毕竟天弘哥他也因为照顾我这么多年,他也是真心······”
“照顾你这么久,然后别人一糊弄就信了,嗯?这么舍不得他,他是跟你一个姓吗?”
陆澄泓说不出话。
陆柳鎏更不想说话。但他必须快狠准的戳破对方最后的幼稚美梦。否则,这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到头来还是会重归旧路,难说人家渣男勾勾手指又舔上去了。
“想说什么,说。我时间有限。”
听陆柳鎏这么说,陆澄泓颤抖着坐下,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不想在狐仙面前语无伦次,丢人现眼。
“也许、我想也许是他误会了什么。因为我之前处理那些事的方法并不是很好。梁哥都私下质问我,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估计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吧。还有告别演唱会上的意外,初然跟我的站位太近,舞步又复杂,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的确是我太专注,反而把他挤下舞台。”
“嗯,然后呢?”
陆澄泓先是哑然,继而低头嗫嚅道。
“那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发生那种事天弘哥一定很生气,他第一次对我那么凶,我也有点倔强。没来得及好好解释或道歉······”
越说,陆澄泓心里却越来越没底。
回忆的螺旋重回一点,他心里有个存在许久的声音在告诉他。
“是他故意摔下去。”
呢喃脱口而出的瞬间,陆澄泓错愕的捂住自己的嘴。指腹压住自己干裂的上唇,他胸膛起伏得厉害。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掩饰着他最不喜对人展露的愤怒与嫌恶。
没错,是晏初然故意的。他们排练搭档了那么久,为期一周的彩排也顺利通过。
当不可能发生的意外发生后,它便已不再是‘意外’了。
屋内死寂得压抑,陆澄泓握着手机的力道时紧时松,最后他弯下腰捂脸,在肩膀剧烈抖动中低笑不止。
还有呢,还有谁?又做了什么?
和昨天相比,今天的陆澄泓仿佛又破开了一层壳,但他藏匿在深处的内核,依旧是外覆柔软棉絮的。
这次动手删掉几位联系人时,陆澄泓毫不犹豫。这是他是私人手机,保留他愿意留的人就足够了。省得碍眼。
平复心情后他视线一转,再次看向桌面上的玉狐。
“狐仙大人,你、您还在吗?我、我还有好多话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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