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鸣对钓鱼没兴趣,独自抱了帐篷和充气床垫到后面的露营地去扎营。
露营地是离河不远的一片草坪,有公用的桌椅和卫生间供游客使用,他选了个能看到邹北远和陈沐超钓鱼的位置把帐篷搭起来。
收拾好之后看到那两人还在河边固定鱼竿,苏鸣就在营地的桌子旁坐下来,用支架把平板电脑架好,画画之前先点开了果酱漫画的app。
前天更新的第十六话已有几千条讨论,苏鸣点了支烟,手托着下巴翻评论。
他的读者大都年轻,留言很时髦很有意思,遇到到好玩的内容或者对漫画比较用心的评论,他就会停下来认真读一读。
他看得专注,没留意旁边来人,直到脸上突然一凉,才抬头看到邹北远拿了罐可乐递给他。
苏鸣将可乐接过来,翻评论那只手很自然地将屏幕摁灭。邹北远在他旁边坐下时,平板电脑只剩下一片漆黑。
这个时候晚霞已经散尽,周围的树林都暗了下来,天空蓝晶晶的没有一丝云。
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在草丛里叫,树叶被夜风吹着,发出沙沙轻响,一切都显得非常静谧。
邹北远拉开可乐罐子,气泡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夏天的感觉。
远处是连片的墨色山峦,苏鸣拿出手机,把刚刚爬上山梁的一轮圆月框进屏幕里,然后邹北远看到他按下了快门键。
“又在收集素材?”
苏鸣点点头,把手机放在桌上。
邹北远没再说话,陪苏鸣静静地坐着。
苏鸣把手肘搁在桌面上撑着下巴,指间夹着的烟就在脸颊旁,他偶尔偏头去吸一口,灰白色烟雾在夜晚潮湿的空气里飘散。
不抽烟的人一般都讨厌烟味,但是邹北远觉得苏鸣的烟味并不难闻,隐约还带着柑桔香,让人很想亲近。
“你昨天,”他忽然开口,等苏鸣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才继续说,“你那个药不是每天一次吗?昨天怎么擦的?”
苏鸣挑了挑眉,好像有点意外他会问这个,划开手机打字:我去理疗中心了。
邹北远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过一会儿又问:“那今天呢?”
今天苏鸣忘了带药出来。
他吸一口烟,很慢很慢地从嘴唇中间吐出雾气,在手机上写:今天可以请你代劳吗?
邹北远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着远处的黑山,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说:“可以。”
苏鸣刚好把一支烟抽完,陈沐超过来叫邹北远,说他们窝里来鱼了,让邹北远过去。
这里晚上确实很好钓,不过邹北远钓上来的都是小鱼。
他将鱼放了,又重新挂了饵把鱼钩抛进水里,等鱼上钩的时候,几次回头望向营地。
陈沐超那边也没有钓起来大鱼,开始有点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找邹北远聊天。
他本来就是话痨属性,聊着聊着聊起了兴致,一直跟邹北远聊到他大学时和苏鸣在手语社的事。
邹北远终于找到机会问出那个他疑惑很久的问题:“你跟苏鸣一样都戴人工耳蜗,为什么你会说话,苏鸣不会?”
陈沐超沉默很久,好像在考虑该怎么回答,最后叹气似的问邹北远:“你几岁开始学说话的?”
邹北远隐约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好像是对的,“一岁多两岁吧?”
“人类幼崽,”陈沐超跟他科普,“出生八到十个月开始理解语言,一岁半左右进入口语发展关键期,两岁到三岁会说出简单的连贯句子,三岁到六岁学会用复杂的句子进行表达,这个过程是单向的,一旦错过终身难以弥补。”
猜想得到了证实,邹北远心里却莫名一空:“所以?”
“我是不到一岁就植入人工耳蜗的幸运儿,所以我学习说话的过程和你是一样的。但是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的人,他无法自然学会说话。比如苏鸣,”陈沐超停了一会儿,继续说:“他直到十六岁才做人工耳蜗。”
也就是说苏鸣人生的前十六年都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
邹北远想起那个绘本的内容,“那……他现在还可以学习说话吗?”
“很难很难,”陈沐超摇头,“关键是他自己非常抗拒。”
“为什么抗拒?”
陈沐超转过头去盯着水面,夜光浮漂在漆黑的水面上发着幽暗的光。他思考片刻,隐去要紧的部分,挑了个温和的说辞:“十几年没说话的人,很难接受自己像婴儿那样咿呀学语吧,可能学起来还不如婴儿。”
邹北远点点头,盯着水面,也沉默了。
晚上十点,苏鸣简单洗漱了一下,钻进帐篷睡觉。今天他忘了带褪黑素,加上营地的路灯太亮、周围的几个帐篷又太吵,躺在充气床垫上怎么也睡不着。
远远地听到邹北远的声音传来,好像在跟谁打电话,说着苏鸣听不懂的语言。
苏鸣做了人工耳蜗以后,花了很长时间训练才能够听懂中文,外语他完全没办法,当初高考英语直接交的白卷。
帐篷的防水层没全部拉严,苏鸣撑起身子,透过防蚊网纱看到邹北远打着电话往他这边走,于是他又躺下来,闭上眼睛装睡。
不然邹北远要来给他抹药,就会知道他是在逗他。
眼睛闭上以后对周围的动静越发敏感,他听到邹北远打完电话走过来,脚步声停在帐篷边上,停了好几分钟。
他几乎能肯定邹北远是在看他。
苏鸣屏住呼吸,听到邹北远把防蚊网纱的拉链拉开了,然后他感觉到邹北远在俯下身体靠近他。
这个直男要干什么???
苏鸣一边尽量把呼吸放缓,一边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无耻,他竟然在想邹北远是不是要亲他。
但邹北远只是撩开他右耳边的头发,手指在他耳后停留了一会儿,又放开,好像是在观察他的人工耳蜗。
紧接着,一件衣服盖在了他身上。
衣服上有属于邹北远的气息,还带着热烘烘的体温。苏鸣快要装不下去了,他在枕头上蹭了蹭脸,准备用一个不那么做作的姿势睁开眼睛,却听到防蚊网纱再次被拉上的声音。
到了凌晨一点多,陈沐超收起鱼竿,说自己太困,想去睡会儿觉。邹北远问他:“去车上睡吗?”
“不啊,”陈沐超站起身,“苏鸣不是有帐篷吗?跟他挤挤就好了。”
邹北远这时正感觉到有大鱼在咬他的饵,但他还是很快提起鱼竿收线,平静地说:“我也觉得有点困。”
“那你也去睡会儿,”陈沐超把鱼竿收好放进盒子里,“我先过去了。”
“好。”
等邹北远回到营地,用苏鸣给他们带的一次性用品洗漱完毕,陈沐超已经在帐篷里睡下了。
夜已深,周围的几个帐篷都安静下来,偶尔有呼噜声响起。
帐篷里面,苏鸣仰面睡在床垫中间,陈沐超睡在他右手边,左手边的位置空着,像是给邹北远留的。
邹北远蹲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想到陈沐超好像还没有洗脸刷牙。
脏兮兮的人不应该挨苏鸣那么近。
于是邹北远伸手穿过苏鸣的脖子和膝弯,把他整个人抱起来往外面挪了一点。
留出来的位置换到中间,邹北远脱掉鞋,弯腰钻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从明天开始,更新频率调整成每周五更,周一和周三休息。等我多存一点稿就日更。
所以明天到周天每天都有,记得来看哦!
求求评论和海星~~~
第14章 野合
苏鸣似乎睡得很沉,刚才那样的挪动没有让他醒来,只是盖在身上的衣服掉了。邹北远重新帮他把衣服盖好,侧过身看他睡着的脸。
帐篷的防水层拉起来挡住很大一部分光线,里头暗了许多,只能勉强看清楚苏鸣柔和的面部轮廓。他的身体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凑近一点就能闻到很淡的、混着烟味的柑桔香。
邹北远又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漫画里的那个山洞,翻过身平躺,不敢再看。
这时候苏鸣却动了,他侧身面朝邹北远,额头无意识地靠在邹北远肩膀上。鼻息温热,透过薄薄的布料喷洒在邹北远胳膊,邹北远很轻很慢地偏过头,将脸贴在苏鸣的发顶,伸手再一次帮他把滑落的衣服盖好。
天快亮的时候,陈沐超为钓鱼设置的闹钟响了,他很迅速地按掉,一下子坐起来,然后发现睡在身边的人换成了邹北远。陈沐超若有所思地看了这两人一会儿,悄悄拉开帐篷出去了。
苏鸣睡得迷糊,被帐篷拉链的动静吵醒,睁开眼,看到邹北远近在咫尺的脸。
眼前的人面部轮廓立体,眉眼锋利,由于放松而微微翘起的唇线有一种孩子气的弧度。下巴上冒出了胡茬,苏鸣伸出手,隔空在那下巴上描绘,想象手指摸上去会有的粗糙触感。
邹北远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正好捕捉到苏鸣悬停在他脸上的手指,估计是还没睡醒,他没什么表情地伸手握住,放在胸口。
可以睡三个人的帐篷,因为邹北远太大只而显得拥挤,苏鸣不可避免地跟他身体挨着身体。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又被握着手,苏鸣不好再造次,老老实实地侧躺着,眼睛落在邹北远高挺的鼻梁上。
过了几秒钟,邹北远好像终于清醒过来,把苏鸣的手拉下来放到身侧,缓缓松开,“我也去河边看看。”
苏鸣转过身平躺,把衣服递给他。
“不用,”邹北远坐起来说,“你盖,我不冷。”
陈沐超刚才是从左边的门出去的,但是邹北远的鞋子在右边,他要从苏鸣那一侧的门出去。
苏鸣看着他,没有要让他的意思。
邹北远俯下身来,一只手撑在苏鸣颈侧,几乎把苏鸣压在下面,而苏鸣平静地和他对视,呼吸轻浅。
他就这样和苏鸣相互看着对方,从苏鸣身上翻了过去。
回程的路上是邹北远开的车。他看苏鸣太困,让苏鸣到后排去补眠,衣服也一直披在苏鸣身上没再要回来。
苏鸣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他,他个子太高了,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苏鸣调整角度,看到了他的嘴唇,然后手机响,拿起来一看,陈沐超发的。
苏鸣疑惑地朝副驾驶看了一眼,陈沐超也回头看他,扬了扬下巴让他看手机。
苏鸣低下头看到陈沐超发的消息:[你俩昨晚背着我做什么了?]
苏鸣忍不住想笑:[你看我俩像做过什么的样子吗?]
陈沐超手机开的静音,苏鸣也把铃声关了,很快收到陈沐超的回复:[像]
苏鸣:[像做过什么?]
这时邹北远问他们:“时间还早,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去吃早餐?”
“你俩去吧,我不去了,”陈沐超说,“我要给女朋友买早饭回去。”
“好男人,”邹北远赞了一句,“那我和苏鸣也买回去。”
他从后视镜里看苏鸣,发现看不见苏鸣的眼睛,伸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才问:“好吗?”
苏鸣和他对视一秒,点头同意,手机又进来一条信息。
陈沐超:[野合]
周日的清晨,公路畅通无比。邹北远看到苏鸣对着手机笑得很漂亮,垂眼看向前方,收敛起笑意不再说话。
进入市区以后先去买了早点,然后把陈沐超送回家,两人回到天合府才刚好九点半。
走出电梯,苏鸣把衣服脱下来还给邹北远,给邹北远比谢谢,打开家门的时候邹北远叫住了他,“哥。”
苏鸣停下来,转过头看他,邹北远说:“今天我帮你抹药,”说完又补充解释,“昨晚答应了你,没帮上忙。”
苏鸣看着他,点点头,进屋去了。
医生开的药油是一个礼拜的量,没多久就用完了,但苏鸣的肩膀好得并不彻底。
隔周的星期五晚上,苏鸣跟几个朋友约在波形见面。今天晚上这里要办一场四个回合的非正式比赛,听说其中一个是刚刚拿下洲际拳王的国内选手余典,另一个是日本拳击明星井上纯弥。
苏鸣不懂拳击,邹北远给了他几张邀请券,他纯去看个热闹。
今天波形人前所未有地多,有不少拳击迷是为了这场比赛专程从外地飞来的。
给他们留的位置挨着拳台很近,坐在卡座里就能把台上得情况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到了之后,邹北远和许嘉迪也从楼上下来和他们坐到一起。
苏鸣今天穿着上次来酒吧的那件白色衬衣,没戴项链,而是在右手戴了两颗装饰戒指。衬衣的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和胸口的一小片皮肤。
邹北远在他身边坐下的时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苏鸣正在跟朋友喝酒,没搭理他。邹北远等他放下杯子,掰着他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认真地说:“他们今天空调开得很低,把衣服穿好别感冒了。”
身上已经有点冒汗的苏鸣:?
然后邹北远就在苏鸣的注视下,把他的衬衣扣子往上扣了两颗。
第15章 想要吻他
还有一个小时比赛就要开始了,几个身材火辣的女孩儿在拳台上热舞,把现场气氛炒得很嗨。
许嘉迪接到电话井上纯弥已经从酒店出发,于是他站起身准备到门口去接,还没走出卡座,又接到一个电话,说余典家里出事,现在正在往老家赶,来不了了。
余典是他们的朋友,不是蓉市人,因为所在的俱乐部在蓉市,才长期住在这边。
“我艹!”许嘉迪对着电话骂人,“临到现在了有事儿?你让余典接电话!”
电话那头说余典实在是走不开,没办法,请许总谅解,许嘉迪眼看着怒气值上升就要发飙,邹北远把电话拿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那边是一段冗长的解释,邹北远越听越严肃,挂断电话靠近许嘉迪的耳朵,跟许嘉迪说了什么,许嘉迪又骂了一句:“操!都他妈什么事儿啊!”
邹北远把手机扔给他,“联系俱乐部,重新找个人来。”
没办法,许嘉迪只好骂骂咧咧地拿着手机出去了。
十几分钟以后,他脸色很难看地回来,“井上纯弥瞧不上其他拳手,现在说不打了,要回去了。”
8/54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