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碧浓说起山戎,岑太妃似乎很是惊讶,“阿朱公子去过山戎?”
“啊,去过的,”碧浓还想继续闲聊,见穆黎瞪了自己一眼,赶忙改了口,“太妃在院子里听僧人诵经时,可有见过女贼进来?”
岑太妃摇了摇头,“并未见到。”
碧浓朝穆黎耸了耸肩,穆黎将茶杯放下,抬眼道:“方才朕见府上院落修葺玲珑,才恍然想起岑太妃一向工于园林建造等事体。今日有幸来访,不知可否观赏一二?”
岑太妃掩唇笑了笑,“皇上说笑了,不过兴趣尔耳。您若不嫌弃,自当是这座宅子的荣幸。”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这才由岑太妃领着穆黎和碧浓在府宅上游赏了起来。
岑太妃虽不是天朝人,但园林在修造上却颇谙山水林泉之怡趣。大到亭台楼阁,小到草木山石,处处都充斥着巧思与别韵。尽管穆黎的初衷只为寻些芙蕖的端倪,但也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座宅子在布局上的精巧绝妙。
他暗暗将园内的布局记下,正欲作别,却瞥见一处假山上被人用利器刻了个太阳的记号。那印记并不明显,在层叠的枝叶掩映下甚至可以称得上隐蔽。只是穆黎识得那记号,才会在余光中扫到。
那是叶初曈留下的。
穆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开口道:“岑太妃,时候不早了,今日多有叨扰,朕还需回宫批阅奏章,就此别过了。”
岑太妃也并未做挽留,将二人送至宅门口,目送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才脱力般靠在了石墙上。
“太妃娘娘?”一旁的丫鬟上前搀扶住岑太妃,而她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扶我回屋吧。”
碧浓跟在穆黎一侧,他朝身后望了一眼,随后问道:“这就走了?”
穆黎沉吟片刻,沉声答道:“晚上再来。”
“这位岑太妃生得倒是慈眉善目,只是言谈举止间有种说不出的怪,皇上是不是跟她有什么过节呀?”
“朕不是说了么,她曾替朕解过围。”穆黎一边说着,一边又将方才岑太妃的言行细细回想了一遍,确实如碧浓所说,颇为怪异。他思忖了片刻,才低声道:“也许晚上会找到答案。”
第31章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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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来得很早,带着入骨的寒风,直直地吹在人的脸上。穆黎与碧浓又来到了岑太妃的府邸,只是这次他们没有从正门进去。
穆黎翻身跃过院墙,落地的身形轻盈矫健。他回过头去寻碧浓的身影,却见对方正坐在墙头笑嘻嘻地看着他。
“还不快过来。”
穆黎皱眉留下这句话,便径自朝白天记忆中的那座假山走去。碧浓乖乖跟了上来,手搭在穆黎肩头,道:“皇上身手还挺不错的嘛!”
穆黎睨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让他闭嘴。
天朝皇子们自幼就得学习诗书六艺,武术更是有专门的太傅教导。穆黎虽然小时候不受宠,以至武术学艺不精,但这等翻墙跃院的拳脚功夫还是有的。
他们一路上避开了巡视的家丁护卫,来到了那座留有记号的假山前。穆黎在那记号边上敲了敲,那里的声音果然与旁处不同,他指尖略略施力,假山就缓缓挪动了位置,一个幽深的密道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与碧浓对视了一眼,正欲踏入密道,却被人握住了手。
“我先吧。”
碧浓收起了方才的笑,拦在了穆黎的跟前,穆黎点了点头,跟在后面也踏进了密道。
密道是斜向下修建的,里边并无灯火,漆黑一片,只隐隐从入口处照进些清冷的月光,隐约看到那窄而陡的阶梯一路蜿蜒向下,却望不到底。
穆黎刚踏入没几步,身后的假山就“砰”的一声又合上了,一时间密道内阻绝了光源,只剩下不见五指的黑。
他在墙壁上摸索了半晌,却没有找到机关去将假山移开。于是只好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想尽快追上前边的碧浓,可一连摸着黑下了好几阶石梯都没有见到对方的身影。
“碧浓?”穆黎忍不住出声,但回应他的却只有无尽的黑暗与空荡的回声。潮湿的空气里混合着泥土腐化的味道,冰冷得令人发怵。
穆黎打了个冷颤,他定了定心神,继续摸着墙壁朝下走去。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一个阴恻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
“……”
穆黎心中本就绷着根弦,这声音甫一响起,他也未曾听清说了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朝身侧伸出手,抓住那声音的源头,“谁?!”
那人猝不及防被穆黎擒住,连忙告饶:“是我、是我,皇上您抓疼我了!”
听到是熟悉的声音,穆黎这才松下了心神,将手放开,“为什么装神弄鬼?”
“皇上害怕了?”碧浓揉了揉刚才被穆黎抓住的手腕笑起来。
“谁害怕了!”穆黎干咳了一声,“方才喊你为何不应?”
碧浓贴过来,点燃不知从哪里寻来的蜡烛,霎时间豆大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密道。
“皇上不是让我闭嘴吗?”
烛光摇曳,在碧浓脸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穆黎有些生气,不再去理会碧浓,借着火光朝下,他这才看清石梯已经快走到了尽头,那边是一堵敞开的石门。
“皇上又不开心了?”
碧浓明知故问地走近,伸手在穆黎背上轻拍了几下,“乖啦,不怕不怕。”
穆黎没好气地甩开了搭在他背上的手,因着方才被碧浓捉弄得烦躁异常,此刻又被当做孩童般安抚,羞愤间手下的力度没有控制好,胳膊挥出去的一瞬间他就有些后悔了。
好在碧浓是个练家子出身,嬉皮笑脸间就朝旁边躲闪了开来,但手中的蜡烛却在动作中不慎被打翻,掉在了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几圈,到了墙角处就熄灭了。
狭小的空间又恢复了一片漆黑,穆黎蹲下身在地面去寻那支被打翻的蜡烛,指尖一路探到了墙根,未摸到蜡烛,却触到了一片湿滑。还未来得及细想,那东西竟攀上了他的腕间,冰凉滑腻的触感让穆黎立刻反应过来是什么。
他猛地甩手,但缠在他腕间的蛇却反口就是一咬,一时间的刺痛让穆黎闷哼一声,一旁的碧浓连忙靠过来,借着微光才惊诧地看清情形。他飞快地伸手捉住那条赤底青花蛇,将其从穆黎手上拉开。
“该死的东西!”
碧浓低咒了一句,他将穆黎拉到自己身边,伸手在对方身上点了几个穴位,随后撕开自己的衣袖,绑在了伤口的上方。那里的皮肉已经肿了起来,隐隐泛着暗紫色,需要尽快处理才行。
碧浓气急败坏地用匕首将蛇劈成了两段,随后捡起地上的蜡烛重新点燃。
“这蛇毒得很,处理起来您可得吃点苦头了。”
“要如何解?”穆黎问道。
碧浓将穆黎袖口撕开,随后又在腰间掏出把精致的匕首,放到火苗上方烤了烤。穆黎心中大概知道对方要怎么做,但当滚烫的刀刃贴近皮肤时还是不由得打了个颤。
碧浓看了眼穆黎,穆黎咬了咬牙,开口道:“你动手吧。”
碧浓知道他是在逞强,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把穆黎搂在怀里,不让对方去看刀刃划开血肉的画面。
穆黎紧皱着眉,闭着眼靠在碧浓的肩头,呼吸间满是那股熟悉的轻柔香气,一瞬间竟让他觉得十分安心。
这并不是一个好念头,如此不设防地靠在一个手持利器之人的怀中。但刀锋划开皮肉的疼痛感已经让他无暇去顾忌那一闪而过的荒唐感受了,血液顺着手臂一路流到了指尖,那是一种令穆黎头皮发麻的苦痛。他已经很久没有遭过这样的罪了,只觉得两眼发黑,但理智仍让他努力咬紧牙关。
“疼的话,喊出来也没事的,反正这儿也没有其他人听见。”
碧浓一边出声抚慰着,一边快速用刀刃剜去坏死的皮肉与污血。
“……”穆黎埋首于碧浓的脖颈间,半天才狼狈地问了一句:“好了吗……”
碧浓觉得那模样可怜又可爱,忍不住开口吓唬他,“皇上知道这是什么蛇吗?”
穆黎自然不认识,碧浓又说道:“这蛇叫炽情,听人说它的蛇毒是专门用来做春药的。还听说,中了这蛇毒的人会浑身绵软无力,若两个时辰内不与人交媾,则会因情毒无法排出,爆体而亡。而就算有幸找到人与之交合,也极易死于过度兴奋,也就是所谓的「马上风」。皇上知道是什么吧?啧啧,死状可以说是相当惨烈呢。”
碧浓继续在一旁描述着中毒之人的死状如何如何,穆黎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哆嗦着嘴唇开口道:“你……你……”
“好了好了,”碧浓抚了抚穆黎的背脊,“包扎好了,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穆黎青白着嘴唇,额间满是汗珠。碧浓将他的手拉了过去,在那伤口包扎处亲了亲,“疼吗?”
穆黎有些脱力般地摇了摇头,碧浓盯着他笑,“皇上不疼,那穆黎疼不疼?”
穆黎愣了愣,看着碧浓那双烛火下异常动人的绿眼睛,不知怎的晃了神。待到回过神来,对方已经俯身亲了上来。
那双嘴唇很烫,很软,模糊间让穆黎想起了童年时母妃做的梅花糕,竟让他有几分沉沦。
“皇上亲嘴儿的时候都不专心么?”
碧浓退开身子,穆黎红着脸正要作答,碧浓却又捧着他的脸颊吻了上来。灵巧的舌头不由分说地攻池掠地,急切又缠绵。穆黎早已没有了招架之力,只得张着嘴巴任由碧浓反复舔舐着。
见穆黎难得配合,碧浓的呼吸也不禁急促了起来,他伸手在穆黎身上摸索着,眼看双手已经探入了衣衫内侧,却被对方叫停了动作。
“……够了!”
穆黎推开碧浓,伸手将敞开的领口合上,“莫误了正事。”
碧浓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他对于穆黎要找的人和做的事并不感兴趣,只是见那芙蕖不似普通女子,担心穆黎只身前往会吃亏,才跟到了现在。
“既然皇上很忙,那咱们回宫再做吧!”
碧浓站起身,伸手将穆黎也拉了起来。穆黎一听他这话不由得一惊,“做什么!谁要跟你……”
碧浓凑到穆黎身旁,将下巴抵在对方宽厚平整的肩头,笑得不怀好意,“皇上在害羞吗?您与臣妾可是夫妻,夫妻行房不是天经地义吗?难道皇上变心了?想始乱终弃了?”
穆黎被这一连串的问话堵得失了方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碧浓就趁着他羞愤的当口,又伸着脑袋过来在那颈侧亲了亲。
穆黎赶忙撤开几步,捂住了脖颈,他深知自己跟满嘴荤话的碧浓争辩占不到上风,只好咬牙切齿地夺过蜡烛朝石门处走去。
第32章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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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石门,又是一道闭合的拱门,拱门右侧墙壁上嵌着尊蜡烛石台,那石台被雕刻成狮子的模样,此刻正张牙舞爪地蹲在墙壁的凸起处。
碧浓走上前,伸手想去扳动那尊小石狮,谁知左右未曾挪动,却不慎将狮子的脑袋掰了下来。穆黎正要责怪他毛手毛脚,但见拱门吱呀作响,竟然真的打开了!
“皇上你看这狮子——!”
碧浓邀功的话还没说完,足下却突然毫无预兆地悬了空,这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让人来不及半点反应。
“碧浓!!”
穆黎伸手想去抓掉下去的碧浓,但那块地砖在下一瞬就“砰”的一声合上了。穆黎扑了个空,一时间也顾不得仪态,趴到地上,用力拍了拍那块地砖。
“碧浓!你怎么样了?”穆黎侧过耳朵贴到地面去听地下的声音,“能听到吗?”
他此刻心中已经十分后悔将毫不相关的人牵扯进来了,幸而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虽然不甚清晰,但他还是能听到那块地砖被人从底下敲击出了“笃笃”的声音,随后隐约听见碧浓在下面喊了句“我没事”。
穆黎这才松了口气,“下边可有上来的法子?”他问道。
那头碧浓笑了一声,“上去看起来是行不通了,倒是下边好像有光亮,应当是有出路的。”
“如此看来,那你与朕便分头行事。”
“唔……”碧浓沉吟了片刻,问了句,“皇上一个人不会害怕吧?”
穆黎被问得一愣,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揶揄,没好气地回道:“不需要你来担心!”
碧浓笑得更大声了,隔着厚厚的地砖穆黎都能清楚地听见。
“朕看你是摔坏了脑袋。”
“皇上别生气,”碧浓声音又正经起来,“若是遇到蚁兽虫蛇,记得拿烛火驱退。”
听到碧浓的叮嘱,穆黎略微有些动容。谁知对方接着又来了一句:“如果当真驱散不去,皇上就大喊一声「相公救我」,碧浓肯定从天而降来美救英雄的!”
“住嘴!”穆黎恼羞成怒地在地砖上跺了一脚,“给朕快些滚!”
不再与碧浓纠扯,穆黎沉着脸越过拱门,里面延伸出几条路来,穆黎有些犹豫,忽然听到右边小路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警惕地将手中的蜡烛吹灭,屏息贴近墙根,待那人走出洞口,正欲出手将其擒住,才看清竟是叶初曈。
叶初曈也看见了穆黎,面上又惊又喜,“皇上?”
穆黎颔首当作回应,见自己身上满是泥土,便低头拂了拂衣衫。
“皇上手上怎么负了伤?”叶初曈瞥见了穆黎袖口处腕间与掌心的包扎,才惊觉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穆黎将手隐于衣袖中,摆了摆头,“刚才被蛇伤了一口,现下已无大碍。”
见叶初曈还是一脸的自责,穆黎改了改话端,“朕见到了你留下的记号。”
叶初曈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颊,笑了笑,“还以为皇上肯定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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