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隔着屏幕北星还是觉得尴尬,可能声音太容易让人糊涂吧,北星想说出口的“不”居然变成了“嗯”。
等慢慢悠悠晃到小区门口,北星正在想什么姿态更加更加冷酷时,靠在保安室窗口的人朝他抛来目光。白T恤,跟北星同款的浅蓝色大短裤,干净的球鞋,清俊的脸。
北星差点脚滑,磕在地上。
他居然也会穿大短裤?北星诧异地打量他,以前就没见过,他要么不穿裤子,要么长裤。
有那么一瞬间,北星脑海中闪过“我想回去换裤子”的想法。
北星呼一口气,插兜过去:“裤子不错。”
保安大叔一直在瞅他俩,估计是在看他们的同款大短裤。
温升手伸到他眼下,手心里躺着几颗薄荷糖。
“哦,给小娃的?”北星往旁边看,动作很快地把糖拿走,有些犹豫地不知道往哪拐。
“我后天就回学校了。”说完,见北星无动于衷,他拉住他的手,“北星。”
“啧,说呗,动手动脚的,腻歪。”他这样说,却没有立刻甩开,眼睛依旧看的是别的地方。
北星在装傻。想明白后,温升内心充斥着无力感,不知道怎么办。
北星直白粗暴地拒绝过,温升想的是也许他还不够有诚意。现在面对这样的北星,温升想,可能诚意已经无足轻重。
温升苦涩笑一下,主动松开,好像这样的确没意思。“好吧。”
北星却问他:“所以还要出去走?”
“嗯?走吧,去呼吸新鲜空气。”温升有些失望地往前走,兜里的手机连续“叮咚”着,一看,是谢樊希。
他犹豫着要不要回,北星倒是直接跟他拉开两米距离。温升打开对话框。
樊:还好吗?你是不是要回Y市了?
樊:跟北星的情况怎么样?别告诉我说这么久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啊!
樊:他其实很容易哄好的,平时在学校也很少真生气。肯定是你有问题。
温升瞄一眼他,仔细看表情有些紧绷,估计是不自在。
w:嗯。
樊:……厉害。
走到红绿灯路口,温升还在打字,一只胳膊忽然横在他胸前,北星语气不太好:“你想干嘛?红灯了。”
温升刹住步子,静静地看他。北星反应过来,也拿出手机,很专心地看手机来消磨这几十秒。
“打扰一下你们。”
走到一个人多的地方,一男一女挡住他们的路。男的扛着摄像机,女的捏着个话筒,像是街头采访的。北星和温升对视一眼,只希望能问点正常的问题。
女的把话筒戳到两个人中间,并且用眼神示意他俩挨近些。“能采访一下你们吗?”
两个人都不说话,算默认。
女的问:“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北星:就笑笑不说话。
温升木着脸,答:“朋友。”
女的又问:“第几次跟对方一起出门逛街?”
北星非常不配合:“不是逛街。”
“嗯。”温升也不太配合,北星不喜欢逛街,出门就是单纯的出门,温升都不知道出过多少次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识趣儿地只问温升,“喜欢什么类型的?”
温升朝北星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
女的:“啊……”
北星刚才在看别的地方,根本不知道温升看他了,便疑惑地盯着他的侧脸,然后对着他鞋就是一脚下去。丢人都丢到外面来了。
然后又随便问了几个问题,俩人终于能走了。北星径直走进一家理发店,“叔,麻花呢?”
正在给大妈染发的中年男人说:“他还没起床!”
“懒死了。”北星找个位置坐好,拨着自己的头发,都可以扎小揪揪了,“叔,等一下给我剪头发哈!”
“那你朋友要剪不?”
北星在镜子里看温升:“你剪不?”
叔空出一只手,跟他比耶:“两个人一起剪,给你打六折哦!”
“那剪吧。”北星把大短裤往下扯些,这玩意穿着舒服,但是偶尔不小心会让人觉得你太随便。
很快轮到北星。洗完头,麻花他爸找东西去了,北星湿着头发等他,下一秒头上落下块毛巾,他掀眼瞅见镜子里眉目清明的人,正在熟练地给他擦头发。
一下一下。
“要烫一下不?”叔握着剪刀,问。
北星回神儿,“不用了叔,就剪短点儿,也别太短。看上去正常点就行。”
叔给他逗乐了,笑着说:“现在这样儿看着也挺正常啊。”
温升坐在他旁边等。手指搭在扶手上,跟漫画手似的漂亮,不过看着力气就不小。北星偏着脑袋放肆地看,直到他收回手,北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
剪短头发不需要花多长时间,顶多十分钟,北星就完事儿了。然后是温升剪,他头发不长,也是几分钟的事儿。
付完钱,北星往面馆的方向去,徐溢刚嫁出去,徐哥一定忒失落 。
小巷周围的矮墙变成了几座房子,老地砖也翻新成漂亮的红砖,道儿宽了,却没有以前的感觉。
一只小狗从北星脚边蹿过,北星拎起这酷似熊猫的小矮狗,这应该是猫儿的后代。
后面的脚步也随之一停。
“你还不回去?”北星抱着狗回头。
温升看着狗:“回去没事情做。”
北星不想跟他吵,随便他跟,两人一狗同行。
他们一进面馆后面,发现徐哥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影,翘着二郎腿,忒潇洒。北星放下狗,小东西屁颠屁颠儿地钻到徐哥脚下,徐哥“哎呀”一下。
“嘿嘿,北星,你不要告诉小溢啊,不然她会伤心的。”他招呼两人坐下,露天的桌椅,小电视放的电影正到精彩部分。
北星抓一把瓜子,边磕边说:“她估计在路承家开心得不行 ”
“哎叔,这狗叫啥名儿?”他看着小东西拱他脚踝,一阵痒痒,“上次看它还是眼睛都没睁开,这会儿倒是闹腾。”
徐哥摇着蒲扇子:“没名儿,你给起个?”
北星一瞅温升,他居然在认真地看电影:“那就叫……有劲儿吧。”
另外两个人一起看他。
“这不是挺有劲儿吗?”北星胡乱解释一通,“这多有内涵啊!”
徐哥:“那是叫有劲儿还是有劲啊?”
北星严肃道:“有劲儿。”
本来他是想起个别的正常点的名儿的,但一看温升,脑子里就闪过一个这样的“绝世好名”。
徐哥真诚邀请他们留下吃午餐,北星是真想玩狗,温升是盛情难却。
离开面馆时刚好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经过一个西瓜摊,老板是个年纪挺大的大爷。两个人走出一段路,北星又忽然退回去,温升没跟着,他回来时手上多了俩绿油油的大西瓜。
北星提着西瓜看他,温升很快意会,接过一个,重量不轻。
“是后天对吧?”快到北星家小区时,北星颠两下西瓜,问旁边的人。
温升开始没反应过来,“嗯,导师让我回去了。”
“你学的是……?”
“临床医学。”
北星挑眉,听说这玩意儿得读挺久,枯燥无味。
温升一看他这带着同情与幸灾乐祸的表情,有些想笑,“你呢?”
“你不是早就知道?”他朝他轻轻一笑,眼底却并无笑意,“你知道得清清楚楚,问我干什么?”
第50章 他们
北星把西瓜放进冰箱,屋内热气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如来神掌一般。
“小娃?”人又不见了,他给常年聚在牌馆的庞大爷打电话,电话被接通后却是庞大鹏的声音,“喂?什么事情?”
北星坐在地上,“我妹呢?”
“你妹啊?”
“靠,你再骂?”
庞大鹏无语:“小娃跟老头买冰淇淋去了,刚走。得了吧?谁骂你啊!更年期。”
“……”北星低头看手机,直接挂掉。
过一阵儿庞大鹏又打过来,用的是他自己的电话号码:“喂,你不去打工了?就那家甜品店,你不去了?”
庞大鹏说的是“美美哒甜品店”,开在温升家小区附近,北星曾经在那里打过一个月的工。不过庞大鹏心心念念这店,念的不是甜品,而是老板的漂亮姑娘。
每次这厮都打着“去看看朋友北星”的借口去店里晃,却啥也不买,北星比老板还想把他轰出去。现在暑假北星没去了,庞大鹏没有借口去看姑娘,就打电话来骂他。
“肥仔,你是不是有毛病?”
庞大鹏想不到他如此直接:“啊?不能啊?”
“我还就不想去,怎么的?”北星把西瓜抱到厨房,拿起菜刀就砍,电话一头的庞大鹏被这“哐”的一声吓一跳,北星说,“我现在是在家挣钱,甜品店我是不会去了,那位置应该还缺着,要不你去试试?”
“……滚吧!”庞大鹏骂完就挂。
北星这次倒也没骗肥仔,的确是在家。空闲时间用来画画,幸好他天赋不错,又是从小开始画,现在做一个自由插画师,有点小名气,吃喝不缺,生活比以前好得多。但是以前打工的经历仍然深深地刻在脑子里。
很累,很孤独,没有时间去想,只能动手去做,那是唯一的选择。
那是生活对他的压迫和折磨,使他差点失去希望。一个人向生活低头,是迫不得已且令人惋惜的事情。
好在他足够坚强,顺利度过了波澜。
温升回Y市的前夜。小雨降温,空气少有地带着凉意,北星把屋里的花盆摆上阳台。
起雾了,远方的高楼变得很模糊,参差的灯光氤氲在雨里,随着雾气渐浓,仿佛离世界远去。
“哥,妈妈让你等一下进来的时候关上阳台的门哦!可能会下大雨!”
“好!”北星赤脚踩在地板上,雨丝斜斜地吹进来,风声宛若上帝的叹息。
此情此景,老子想吟诗一首。
手机连着响了四声。
三个人发消息给他,北星随手点进一个没有备注的。
w:明天早上八点。
北星看了一眼,猜这含蓄到欠抽的家伙是温升,毕竟昵称还是w,很普通,却很深刻。
br:哦。
w:你带小娃来我家吧,我有礼物给她。
北星正思索着要不要回他个“哦”,消息一下子撤回,他扶着阳台门蹲下,感觉此情此景适合抽烟,莫名帅气风雅。
w:你带小娃来我家吧,我有礼物给你。
“靠?”北星不禁骂出声,那还带她干嘛?这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忒假了。
br:?
w: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这算什么忙?”北星提着小猫的后颈,小东西划拉着腿,在他手下转圈圈。
温升从房间出来,行李箱放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纸袋。“你帮忙喂一下就好。”他把纸袋给北星,“你的礼物。”
北星微微瞥一眼,没太在意,“哦,行。”
“这就是你在C市时说要买的猫?”他回味一下,“你不是说要问我借钱买吗?”
但是温升加了他微信之后根本没动静,要不是昵称眼熟,北星早删了。可是随便一想,好像温升也并不需要问人借钱,当时北星还是没忍心拒绝他,所以宁愿相信他是真的没钱。
温升含糊地转移话题:“没劲儿喜欢钻拖鞋、袋子里和枕头下面,回家要是看不见它,你可以去这些地方找。”
北星一愣:“……什么?没劲儿?”
别告诉他是因为“有劲儿”来的灵感,北星抬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真想问问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能吃的有点多,猫粮的钱我会发给你的。”
“猫粮?就吃饭不行吗?”在北星的印象里,他养猫就是喂饭,养狗也是喂饭,“还吃的多?”就这么点儿大的玩意儿。
温升点头:“没劲儿不吃饭,我喂过。一天要喂三次,不然叫一天。”
北星往猫脑袋上按一把,“真难伺候。”
快到九点,温升扛着行李箱要上车走了。北星提着纸袋跟他一起来到车前,虽说他本意是拎着猫赶紧回家补觉,可腿还是不听使唤地过去了。
北星站在那里看他坐进驾驶位,坐过温升开的三蹦子,还没试过这个,感觉肯定比三蹦子舒服,似乎就没有温升做不好的事儿。
好肤浅啊你,北星抹脸,听见车窗被叩响的声音。
温升说:“能不能抱着没劲儿过来一下,我想摸摸它 。”
“摸你……”至于这样吗,北星揪出钻旁边车的轮子底下的没劲儿,捧在怀里,靠近打开的车窗。
冷气溢出来,和伸出的手掌一样轻柔地覆盖在北星的头顶。
“哎我去……”反应过来的北星想拍开他的手,温升见好就收地缩回去。于是他拧着猫耳朵,瞪一眼撒谎的某人。
还摸猫呢……北星扭头就走,背影孤傲,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想听他说。
而车内的人心情同样无法平静,他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他在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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