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间就算再不相和,总归是相濡以沫、互相扶持,但李福对那女子从未正眼看过,甚至毫不客气,颐指气使。”宁修云轻声说着。
不仅如此,李福对沅娘的态度很是轻蔑,仿佛对方只是手心里的一个玩物。
两人决计不会是亲缘关系。
甚至那妇人做家务活的动作都不太麻利,看着似乎不习惯做这些事。
他叹息一声,道:“李福故意把一个貌美妇人留下让她与两个陌生男子共处,是何居心,你看不出?”
简寻面色骤变,“殿下的意思是……”
他没有明说,但已经反应过来,李福无外乎是想利用沅娘做些什么。
假若,他们二人不是为了调查匪患而来,只是路过的富家公子,色胆包天,对这貌美女子下手。
李福的妻子受人欺辱,李福便会理所应当地提起屠刀,到时候钱财自然会落到李福手里。
那位沅娘对男子的靠近恐惧不已,就算简寻丝毫没有恶意,她也几乎慌不择路,很可能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宁修云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钱袋子,拿在手
里转了转。
他说:“这见了血肉的豺狼,怎么可能那么轻易便松口?”
那必然是要全部吞下才符合那填不满的贪欲。
不过李福未必是只有这一计,他出门所谓的访友还不知道是做什么呢。
简寻沉吟一声,说:“不如去别家转转,问问西山里的情况。”
“不必了。去了也问不出什么。”宁修云轻声说。
他转身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和寻常农家并无不同,只是这间偏房应当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了,落满了灰尘,宁修云伸手摸了一下桌面,沾了一手的灰。
简寻问:“那就这样等着?”
宁修云侧眸看向床榻,说:“……似乎还没有送被褥过来,看来还有下半段。”
简寻眉头紧皱,明白了,这是说那位沅娘虽然害怕,但被李福威胁,若是两人没有下手,便会借着送被褥的机会主动上门。
但按照太子的推断,他们就更不能留在这里了,但太子似乎没有要走的打算。
“躲是躲不过的。”宁修云嘴角一勾,转身两步走到简寻身侧,叹息一声:“我倒是有别的办法。”
简寻下意识便要后退让开,却听门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然后是沅娘怯怯的声音:“我给两位公子送被褥……公子?”
宁修云俯身贴在简寻耳侧,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得极近。
“别动。”宁修云叮嘱道。
简寻停下了后退的脚步,一头雾水。
门口的沅娘见没有人应门,便主动推开了门。
阳光透了进来,只见屋内的两人凑在一处,侧面看去,耳鬓厮磨,十分亲密,一黑一白异常登对。
那白衣公子伸出手,似乎正要抱住对面的人。
沅娘见此情形,脸一白,结结巴巴地说:“打……打扰了!”
“啪”的一声,木门被摔上了。
门口激起了些许灰尘,屋内逐渐归于寂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简寻耳力太好,只听到那逐渐加速的声音钻入耳中。
简寻微愣。
太子殿下……是在害怕吗?
也是,太子表现得再怎么从容,这人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一朝入了匪窝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简寻正这样想着,就见太子脚步一动,温热的呼吸喷洒到简寻颈间,好像某种习惯使然,简寻只觉得一阵战栗从脖颈处下窜。
“砰砰砰。”
不知不觉间,在主人不知道的情况下,两道心跳声慢慢重叠在了一起。
第44章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了一会儿,宁修云主动退了几步,轻哼一声:“倒是挺会察言观色的。”
比某些人强多了。
宁修云暗暗瞥了简寻一眼,这人对方才的近距离接触不为所动,似乎连他张开双臂欲要拥抱的动作都没注意到。
可惜了。
略有些尴尬旖旎的氛围被这一句话打破了。
简寻下意识伸手抚上了胸口,方才那片刻的寂静让他心口莫名悸动。
但几乎是对方退开之后就消弭于无形,好像那些种种都是他的错觉。
不过事到如今简寻也能看得出来,那位沅娘明显是误会了两人的关系,这才急忙退出了房间。
简寻挥去心头少许的尴尬,走到房门口,透过木门的缝隙向外看了一眼,就见沅娘抱着被褥,面色惶恐地在院子里反复踱步。
她撞见屋里那副场景,知道那两位公子恐怕是一对的,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勾引成功,据说有断袖之癖的人看女子都和看石头没什么两样。
尤其是屋里那两人,虽然没看清表情,她就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和谐的氛围,根本不是外人插足得了的。
分明不需要再被迫献身,可她看起来似乎更加慌乱了。
目光也频频往院外眺望,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很快就要发生。
简寻从对方的神态中琢磨出了什么:“计策不成功她或许也要遭殃。”
宁修云应了一声,走了过来。
他双手环胸,宛若一个考察学生的老师傅,开口问道:“除此之外呢,还发现什么别的了?”
简寻回忆片刻,说:“这些人不像是以种田为生的农户,村里分明有水渠,这里距离河流也不远,庄稼却还在遭旱;村口那几个汉子,拿着的农具上虽然沾了尘土,但没怎么使用;从村里院落、房屋的状况来看,这里不像是长久有人居住的样子。”
简寻把自己观察到的疑点说完,转头再看太子,便见对方赞赏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没错,但没办法确定是不是和西山的匪患有关,毕竟也有可能,他们只是单纯地会对来往的行人下手。”宁修云轻声道。
看样子简寻也和他一样,在一进李家村就发现了异常。
那李福可是和他说李家村位置偏僻,村民生活全靠自给自足,既然如此,又怎么会那么忽视田间的稻谷,看到作物长势如此不佳,完全没有发愁,见到两个外来客还爽朗地上来打招呼。
那些农具背在身上也完全是做做样子,农具深深凿进地里之后必然会粘着泥土带出,尤其是李家村附近还有沼泽地,这边的土质应该更为粘稠才对,那农具却像放了好久,上面的少许泥土都干了个彻底。
说不定本就不是作为农具耕地使用的,而是作为武器。
而荒废的院落,落灰的房间,干裂的水瓢,似乎都昭示着主人并不会在此处长久停留。
这幅特意营造出的和谐太平,跟简寻去过的那个刚刚被屠、血腥都被遮掩的河西村何其相似。
说不定再等半天,河西村就会被打造成如今李家村的模样,看似平静温馨实则是龙潭虎穴。
简寻面色凝重,道:“这偏房里没留下什么痕迹,恐怕要去主屋看看。”
简寻作势便要推门而出,却被宁修云按住了已经放在门板上的手。
宁修云却说:“倒也不必那么着急,这些人自己便会露出马脚。”
更重要的还有一点,他们方才在沅娘面前做了一出戏,此时若是立刻出去,难免要引起对方的疑心。
于是他调笑道:“你这么快出去,岂不是让人认为你不行?”
前后没到半刻钟,就这么出了门,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单看简寻这完美的身材,哪像是只有半刻钟的人呢?
然而简寻似乎完全没有想到那一茬,就算听明白这事关他的面子,也不甚在意地说:“无事。”
简寻不觉得羞耻,毕竟他和这女子只是陌生人,对方心中想什么他毫不在意。
他行不行,修云知道便可,跟其他人没什么关系。
眼下修云不在,他根本不怕别人看笑话。
宁修云:“……”
不解风情。
“好吧。简卿大度。”宁修云感慨了一句,但他没有放开阻拦的手,“但你别忘了,你如今还是我的护卫,怎可独自行动。”
简寻闻言一愣,也反应过来,他不能带着太子殿下到处冒险,或者把他一人留在这院子里、自己出去探查也不妥,谁知道对方还有没有什么后手。
毕竟太子殿下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虽然会些剑招,但也不过是花架子。
这话他当然不会胆大包天地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不再提要出门的事了。
宁修云知道他心中焦急,但还是安抚道:“这里的匪徒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有他和简寻手里的钱袋子勾着,对方必然会耐不住性子。
而且李福那下三滥的计策,自然是捉奸在床更适合发挥,宁修云估摸着对方会很快回来。
他若有所思地走到屋子中央,就听门外的沅娘又抱着被子过来了,她在门口怯生生地低
声问:“公子?”
简寻向侧后方迈了一步躲在墙边,向太子投去了询问的视线。
然而太子只是伸手轻轻晃动了几下桌子,本就不太结实的木桌有节奏地在他手中发出喑哑的摇摆声。
简寻:“……”
做戏做全套,就是未免有些假了。
他略有些无语,转头透过门缝看见沅娘的脸更白了,表情透出些绝望来。
简寻:“?”
这人似乎真的被骗过去了。
简寻一时间不知道是先感慨太子的英明还是先感慨沅娘的好骗。
沅娘抱着被褥离开,哆哆嗦嗦地回到院子里准备饭食。
宁修云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又施施然走回了门边。
两人没等太久,很快李福就一只手提着什么东西,一脸喜气洋洋地从院外走近,那表情活像是田地大丰收、凭空长出了好多铜板似的。
然而他那副表情在见到院子里的沅娘时陡然撤了个干净。
他还没进正院便停住了脚步,十分谨慎地向沅娘招了招手,让对方出院交谈。
可惜以简寻的耳力,这个距离也能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顺便低声转述给了身边的宁修云。
李福问:“你怎么在院子里,那两个人呢?”
沅娘颤声道:“那两人……是断袖,他们在偏房里……我进去也没用。”
李福看着沅娘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阴郁,沅娘顿时如惊弓之鸟一般浑身颤抖起来。
李福表情阴寒道:“废物。”
他似乎抬手作势便要打人,沅娘吓得瑟瑟发抖。
宁修云直接一推门板,抬步出去了。
李福见到有人从偏房出来,立刻放下了手,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关切的样子,“沅娘,给二位公子的干粮准备好了吗?”
他一边问一边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了偏房里出来的人。
沅娘:“快……快了。”
宁修云没往两人那边瞅,而是转身看向跟着出来,嗔怪道:“离我远些。”
简寻正欲走到太子身侧,在他的推拒下两人之间隔了一米的距离,不像来时那般亲密。
李福眯了眯眼睛,见那白衣公子拢了拢衣领,将颈间的一小片皮肤遮去,一抹浅红从耳廓向下蔓延消失在衣领深处。
他心下便已经相信了沅娘的说辞。
也是,那白衣公子虽戴着面具,但身姿绰约,气度不凡,会有人爱慕也是寻常事。
况且这两人孤男寡男一同远行,怕不是一对离家出走的野鸳鸯吧?
据说不少世家权贵排斥男风,这两人恐怕就是这般境遇。
宁修云和简寻一时间都觉得有些不适,李福的目光犹如跗骨之蛆一般沾了上来,遭人厌恶。
简寻上前一步,装作刚刚看到李福的样子,招了招手,说:“李大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福扬起笑容,看着和寻常的老实农户没有区别,他抬步走近院中,说:“我记错了日子,朋友出远门了,连这刚买的酒都只能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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