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宣侯怒气又起来了,当他不知道是简寻先陷进去的?当初都为了人家把家底交出去,又为了人家要上战场拼命。
以太子的心机和手段,简寻只会乖乖上钩,泥足深陷,最后无法割舍。
事情已成定局,他说再多,面前这两人也不可能顺他的意再分开,于是敬宣侯沉着脸道:“寻儿,你先回避一下,我与殿下有话要说。”
简寻抿着唇不肯退下,宁修云扯住他的衣袖,宽慰道:“没事。放心。”
敬宣侯气得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简寻难不成以为他会对太子不利吗?
敬宣侯一颗老父亲的爱子之心差点被简寻击碎。
简寻在宁修云的安抚中退到了院外,宁修云带着柔和的笑意独自和敬宣侯面对面。
敬宣侯深吸一口气,问:“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殿下对寻儿,是否真心?”
“自然是真心的。”宁修云笃定道:“侯爷放心,我已将之后的事情安排好,简寻会在江城等我,在此期间,还望侯爷多照顾他。”
简寻是敬宣侯养大的,敬宣侯自然会照顾简寻,但他从太子的话中察觉到了深意,他又问:“殿下此话何意?”
“我答应与他长相厮守,若是真地长久坐在高位上,如何厮守?”宁修云看着这位病痛缠身的人,劝慰道:“宁鸿朝已死,人死不能复生,但若是宁鸿朝的孙子将来会继承帝位,侯爷难道不想亲眼见证那一天吗?”
敬宣侯心神剧震,他颤抖着声音说:“宁鸿朝还有血脉尚在人世!?而你日后会传位给对方?”
宁修云说:“正是。”
他将此事和盘托出,是因为早就发现,江城事了之后,敬宣侯求生的欲望便没有那么强烈了。
敬宣侯是简寻的亲人,宁修云不希望对方早早辞世,让简寻伤怀,至少在有限的条件下也要努力长命百岁。
简寻已经长大成人,不再需要他的护持,但曾经挚友的孙子,或许会让敬宣侯产生再与死神抗争的心。
敬宣侯的确聪明,几乎是转瞬间就猜到了宁修云说的是谁,“宁楚卿是宁鸿朝的遗腹子?”
“是。”宁修云并未隐瞒,大方地承认了。
敬宣侯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宁修云,实在不敢相信太子会为了简寻,将帝位让出去。
尤其是,对方还有那样一个看重帝位到不惜残杀手足的父亲。
“侯爷放心了吗?”宁修云开口问道。
敬宣侯对面前的太子俯身行礼,算是为自己先前的僭越表达歉意,“还望殿下善待简寻。”
宁修云藏在袖口中攥紧的手陡然松开,他暗自松了一口气,道:“我会的。”
两人的交谈到此为止,敬宣侯叫了简寻进来,和他说了一番以“爱护太子”为守则的叮嘱。
简寻面上连连点头,实则云里雾里,不明白敬宣侯态度的转变为何如此之快,他暗中向宁修云投去询问的眼神。
宁修云以微笑回应。
把这眉眼官司看在眼里的敬宣侯:“……”
罢了。他实在不想看一对浓情蜜意的爱侣在他面前眉来眼去,说了没几句就打发两人该去哪去哪。
两人相携离开,故地重游,去看了醉风楼的旧址,那里边上开了家茶楼,说书人正口若悬河地说着太子惩办江城权贵的事迹。
后又策马一同去了城郊的庄子上,简寻太久没回来,庄子上的动物都走光了,只剩他放养的那群鸽子还神采奕奕,在山间盘旋飞舞。
倒是稻谷大丰收,两人被庄子的管事留下吃了一顿朴素的丰收宴。
最后在入夜时回到江城,策马回到简家老宅,简寻扶着宁修云下马,又背对着他蹲下身,“殿下,上来。”
宁修云一愣,上元夜后的那个晚上,简寻也是这样蹲在他面前,两人相携看过江城夜里的景色。
他勾唇轻笑,倾身趴到简寻背上,简寻小心翼翼地背起他,手上的动作放得极轻,和从前的力道很不一样。
宁修云靠在简寻肩上,夸赞道:“长进不少。”
简寻闷笑一声,“殿下满意就好。”
话音刚落,简寻提气几下跃上高墙,飞檐走壁,一路踩着屋顶的砖瓦,向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宁修云在月色下艰难分辨,最终确认了简寻的最终目的地是城门楼。
夜风冷冽着在耳边呼啸,他枕在简寻颈侧,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无言的宁静。
简寻停在城门楼层叠的砖瓦上,将宁修云放下来,眼睛往向城内的方向。
城门楼太高,简寻的动作又十二万分小心,底下守城的士兵一如既往地没有发现他们。
江城的夜景在这一瞬尽收眼底,万家灯火,星河浩瀚。
简寻牵起宁修云的手,有些紧张地说:“殿下,看那边。”
他的手指向江城东面,下一刻,夜色中数道烟火窜上天空,炸开几团花样,绚烂的色彩映入宁修云眼中。
那一刻,火树银花之下,简寻将准备好的聘礼塞到宁修云手中,风声里,简寻轻声说:“殿下,我想与你,永结同心,白首相携。”
宁修云被这双眼睛看着,无需赘述,他就能看到简寻炽热的情感,仿佛要在一呼一吸间将他融化。
宁修云见过比这更美的夜景,比这更瑰丽的烟火,可那时他总是孤自一人,走得匆忙活得潦草,从未真正驻足过。
他曾独自见过人间无数奇景,每一种却都比不上两人并肩的如今。
心跳好像在加快,血液奔流的声音都那么清晰,宁修云轻吁一口气,从袖口中翻出自己的戒指,“伸手。”
简寻预感到了什么,他有些呆滞地伸出手。
宁修云拿出匣子里的两枚戒指,一只缓缓套在简寻的无名指上,好像某种甜蜜的枷锁。
他将另一枚放入简寻的手中,伸出左手,道:“帮我戴上。”
简寻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依言照做。
两只手交叠,两枚鎏金的指环光泽闪烁。
宁修云满意道:“戴上这个,你就是我的人了。”
“萧郎。”宁修云轻吻简寻戴着戒指的手指,柔声笑道:“聘礼我也收下了,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成婚吧。”
简寻握紧了宁修云的手,哽咽道:“好。”
身后的烟火还在升腾,他们相拥在暖光中,等到这场盛大的光华消散于天际,城门楼上的两人也失去了踪迹。
*
简家老宅卧房。
两道身影纠缠着撞入室内,发带松开,腰带滑落,外衫在摩挲之中褪下,双唇相贴,黏腻的水声一刻不停。
修长白皙的手扯下简寻的衣服,无意识地抓在精壮的脊背上,触到那道伤疤之后又放轻了动作。
简寻捏着宁修云的下巴不让他有机会逃脱,沉重的呼吸声中,他动作越发放肆,逐渐失控,手也不安分地向下。
宁修云不太适应这样粗暴的吻,宁修云有些不会换气,无意识张嘴,呜咽声又尽数被简寻吞下去。
直到他受不住地拍打简寻的肩膀,对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
宁修云伏在简寻肩头喘息,脑袋都有些发晕,从前病中的温存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他差点就忘了初见时夜里简寻不知节制的索取。
简寻好似擒住猎物的野兽,唇沿着白皙修长的颈侧下滑,精致的锁骨,圆润的肩头,没有一处冷落到的。
宁修云无意识地轻哼出声,简寻动作一顿,再度吻了上去。
两人一路退到床榻边,宁修云躲开简寻的索吻,喘着粗气在简寻肩上羞恼地咬了一口。
残存的理智让他想
起,还有最后一样礼物没有送给简寻。
“……先沐浴。”宁修云嘶哑着声音说道。
简寻下意识地挺身,不太情愿,他嘟囔着:“没关系的……”
“乖……”宁修云按住自己身前蓄势待发的人,示弱道:“让我沐浴……”
简寻重重地喘息几次,一脸委屈地直起身,从宁修云身前退开,放对方去沐浴。
他一脸焦躁地在屋子里打转,甚至在空旷处打了一套拳法,欲望才隐隐有被遏制的趋势。
简寻出了一身汗,在宁修云回来之前去院子里冲了冷水,仔细把自己擦干净才回到卧房。
他回来的时候宁修云已经在了,床榻边传来银铃的轻响,简寻抬头看去,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在原地。
宁修云穿着一件轻薄的里衣,颈间一圈白色绒毛,衣料从颈环两侧流淌下去,白皙的皮肤在薄纱下若隐若现,蝴蝶骨、细腰、长腿,一览无余。手环收住袖口,脚环带着铃铛,在走动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宁修云回头看他,撞上简寻幽深的目光,很想问一句是不是很奇怪,但那样又仿佛在简寻面前漏了怯,于是他干脆把简寻推倒在床榻上,“上次说过了,随你喜欢。”
红烛帐暖,银铃声响了一夜,到天明时,简寻恋恋不舍地退去。
“不想你走……”简寻无意识地喃喃着。
宁修云累得抬不起手,迷迷糊糊地吻住简寻的唇。
他们之间,终有一日会再不说离别。
第91章
深秋,太子即将归朝的消息不胫而走,朝中众臣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嘉兴帝病逝之前把这位祖宗给盼了回来。
盘龙的金顶马车为首,御林军的两排士兵开路,旌旗飘扬,南巡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进了国都的城门。
百姓夹道相迎,裴相带着一众官员在东宫门口迎接。
为首的御林军将领停下车队,隔着一段距离对裴相抱拳行礼,道:“相爷,御林军千余人,护送太子殿下平安归京,幸不辱命。”
裴相一身赤红官服,站在一队官员正前方,他十分矜持地捋了一把胡须,道:“辛苦将军。”
两人客套完,却迟迟不见车里的人露面,一直到侧方车队里,一道青衣的身影策马过来,即将僵硬下去的尴尬氛围才活络起来。
裴相身后的官员见到那青年,立刻便认出那是裴家三公子,顿时一句接一句地恭维个不停。
然而裴相却并不觉得欢喜,他隐约觉得太子这番行径是准备给他一个下马威,只见裴延走到众臣面前,礼貌地笑道:“太子殿下忧心陛下龙体,便不与各位大人在此寒暄了,还望诸位见谅。”
裴家这一老一少,隔着几丈的距离对视,无声中似乎有种针锋相对的氛围。
片刻之后,裴相在自己小儿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主动带着众臣退了一步,“这是自然。”
马车于是掠过众臣,向着皇宫奔去。
被抛下的臣子面面相觑,委实没想到一向宽厚、会对臣子表现出拉拢姿态的太子殿下,如今竟这般强硬,视他们于无物。
隐隐的,众人都预感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心中不由得惶恐,太子登基已成定局,他们这些曾经对太子爱答不理的官员,还有出头之日吗?
……
喧闹纷扰的人声打扰不到马车内的人。
宁修云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手边是一张写了一堆酸文的绢纸,蓝羽鸽子在手边的桌板上踱步。
简寻最近给他传信,内容写得越加放肆,他都不敢在有外人的时候打开。
这张上面写着:“铃铛我戴在腕上,他说想你了。”
什么铃铛?他怎么会知道,一定和那夜他戴着的那枚没有关系。
宁修云伏案写下一句调笑话:“让铃铛陪你玩吧。”
他提笔在上面补了几句,提醒简寻冬日添衣,便将绢纸塞进小孔雀的信匣里,撩开窗帘,抬手将他放飞。
蓝羽鸽子拍打着翅膀翱翔于天际,越过都城的楼宇,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殿下,到了。”门外沈七如此提醒他。
宁修云于是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他穿着许久没有上身的厚重蟒袍,人/皮面具再度戴在了脸上,铁面也一柄戴上,憋闷的感觉让他方才的好心情瞬间泯灭。
宁修云在内侍的接引下坐上步辇,一路到了嘉兴帝如今养病的崇华殿。
沈三这种佩刀的护卫被拦在了皇宫之外,只有沈七作为随侍一起陪同。
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就能看到崇华殿门口跪了一堆妃嫔,隐隐约约的哭声传来,凝重悲伤的氛围好像在昭示一个现实。
——嘉兴帝已在弥留之际。
宁修云下了步辇,走入崇华殿,两侧的妃嫔让出一条路来,他无视了这群十分陌生的人,直接来到内室。
太子没有对她们行礼,一众妃嫔却也大气不敢出,毕竟谁都知道,这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储君。
内室中,嘉兴帝正在身旁老太监的帮助下坐起来,他似乎早就听到了太子回宫的消息,视线在宁修云一进门就已经落到了他身上。
宁修云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苍老的人,他穿着明黄色盘龙的寝衣,或许是病痛折磨他太久,他并没有一点身为上位者的威势,也没有身为父亲的慈爱。
“回来了?”嘉兴帝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却立刻咳了起来。
他咳了一巾帕的血,却还是撑着质问道:“宁远,你知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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