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凭什么他还是能被人带出光芒。
他不是选择离开了吗。
卿叶杰自嘲地笑了笑,望向卿临,说:“是,我是没本事,只能靠冒昧顶替,只能借着你的光辉。”
他嘲讽地说,“但我就不难吗,难道我也要和你一样,去那种不正规的酒吧打工,赚那种不正经的钱……”
“卿叶杰!”
卿临脸色发白,瞳孔散得厉害,没有焦点,但依旧扎在卿叶杰的身上,不想听他再说。
“我有说错吗!你瞧瞧你在干嘛,上节目,进娱乐圈,你现在好了,全身而退,自己过得滋润了,那我呢!我呢!你就别再来管我了啊!”
人都是自私的,在思考这些问题上,他们都先想着自己。
争吵的过程,他们终是想着一切办法去贬低,去揭发,去撕裂对方的苦楚,想将其狠狠踩在地上赢得胜利。
卿临伫立,已经凉得如死灰一般。
他手臂软软地坠下,那只瘦削苍白的手,疲惫不堪地散开。
他已经没有想说的了,所有的所有变成了最后的无力:“你给我滚吧。”
卿叶杰人都在发抖,他把哭腔咽了回去,喉结还在颤动。
他不是不懂。
他也是委屈。
卿叶杰恨自己没有长嘴,说不出他最想说却也最不敢说出的话。
他知道卿临是怎么走过来的,知道他的不容易,他不是想说这些,但他就是生气,就是难过。
他是想向他证明,但却被向最想证明的人撞破得一败涂地。
他是想让他回来。
卿叶杰在走之前,捏着拳头回头看了眼卿临。
酸涩滋压着他,他启唇的话,顺着眼泪一起流出。
“哥,你不是放弃美术了吗……”
夜寂静的可怕。
卿叶杰拖着长长的影子,在间歇性闪烁的路灯下,连影子都被切碎。
而卿临站着呆了好久,淡色的眸子没有落进一点光。
沈绪之站在墙后,沉默地听着。
四年前,在国外,沈绪之拿了伯克利的全A,是学院引以为傲的创作者。
他看着荣誉,想到了卿临。
他的白月光,这时候应该去参加集训,必像他这样取得了傲人的成绩。
沈绪之回到家,打电话给桑伯,问了问卿临的近况。
回来的是一句话。
“卿少爷放弃美术了。”
沈绪之站在原地,开出的龙头里,水丝毫不停歇地流。
成群的候鸟越过窗际,马萨诸塞州的冬季比想象中的更加彻骨。
电视开着的频道,正播报着一场暴风雪的来临。
那指引他出逃、本该炽烈翱翔的飞鸟,终究还是被困在了牢笼。
第52章 过去
*
高中。
卿临晚自习下的很晚。
卿百户不让他住校, 说是住宿费太贵了,那点破地方居然还要花几百。
稍微在复习一下,整理好东西从学校出来, 都已经接近凌晨了。
自行车拿去修车店修了,卿临背着书包走在回去的路上。
月亮孤单立在梢头, 黑云遮了一半颜色,漆黑狭长的窄巷望都望不到头。
学校离他家还是有些距离,这么干巴巴的走,都弄不清要走多久。
离住宅区还有小段路的时候,从前面冒出来了几个黑影。
他们挡在路前,把卿临围了起来。
站在最前头的那个大高个说:“喂,卿百户人呢。”
卿临只是看了一眼, 没说话,转头要往旁边走。
结实得如墙一般的混混用力地推了一下卿临的肩膀,喊道:“我问你卿百户人呢!”
卿临被推得往后退了几步, 左右环顾了一下,发现他也逃不掉了,于是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要债的大高个拍了拍手上拿着的棍子,“你不知道个屁!他他妈不是你爹嘛!”
卿临语气还是很平静:“他已经五六天没有回去了。”
“操……”混子挠着头发, 看着这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害怕的孩子就来气,“我他妈懒得和你废话,给我打!”
黑影子向卿临扑来。
卿临用书包挡了几拳,想丢下书包跑,却被人群拽了回来,撵在了地上。
他不是没背发酒疯的卿百户打过,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次人太多了,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你回去和你那个死老爹说, 要是他他妈不把欠的前还上,明天我们就去把他家给砸了!”
卿临倒在地上,浑身酸痛。
他硬是缓了半个小时,才从夜中捕捉到一丝清晰。
沉沉的夜,浓墨扑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了。
卿临往前走了一会,忽然在一巷口听见了声动静。他朝里看了一眼。
居然是卿叶杰。
卿叶杰坐在箱子延边凸起的石砖上,头埋在□□,整个人抱得紧紧的,手上腿上都有着伤。
卿临惊了一下,连忙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卿临问。他怕要债的也来找过他。
卿叶杰抬头,眼睛红彤彤的,明显是哭过了。
他发现是卿临后,原本还在泛红的眼立刻锁住,连忙偏过头去,倔着声音哑哑地说:“不关你的事。”
卿临:“打架了?”
卿叶杰没吭声。
卿临皱了皱眉。
他蹲下身,看着卿叶杰腿上磕破的伤,从书包里拿出医疗包。
“你干嘛。”卿叶杰想挣扎开,却被卿临一把拽住腿,沾着酒精的棉签就被摁了上去。
“嘶!”卿叶杰疼得龇牙咧嘴,碰到酒精的伤着火了一般,“靠,哪有男生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卿临垂着眼,淡淡地说:“哪有男生会怕疼。”
卿叶杰虽然还是觉得疼,但因为卿临这么一句话,后期他死活抠着手指,强忍着一声不吭。
他也悄悄看了看卿临。
还是那么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寡淡冷静,恹恹耷着和那人一样淡得没有啥味道的眼,可眼旁却多了一块淤青,嘴角居然也破了皮,渗出引人注目的血。
卿叶杰沉默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踢了一下腿。
“喂。”卿叶杰说,“给我。”
卿临抬头,疑惑。
卿叶杰见他没反应,烦躁地“啧”了一声,一把抢过卿临手里的棉签,拿了一根新的沾了酒精,按在了他嘴角的伤口上。
卿临疼得挤了一下眼。
“好学生也会打架啊。”卿叶杰哼了一下,帮他嘴上的血擦了,不屑地把棉签丢在一旁,“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卿临没有回话,瞥了一眼卿叶杰的手,看见他那指缝里还残留着没洗干净的颜料,才喃喃:“是啊。”
随后,他站起身来:“赶快走吧。”
可他还没有往前走几步,就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拽住他。
卿临回头,发现卿叶杰正拉着他的衣角。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两人对视许久,身后人才烧着耳根羞恼地喊了句:“我是他妈是怕你跑了!”
卿临觉得有些该笑,便附和地说:“行,那你拉紧点。”
卿叶杰:“……”
两人回了家。
破烂的住宅楼,他们那间房子里居然还有光亮。
卿临打开门,看见门口出甩在地上的鞋,抬眼就看见了坐在餐桌前面的卿百户。
“哟,你俩今天一起回来啊,兄弟感情不错啊。”卿百户喝着啤酒,心情好像挺好。
卿临没想到他会回来。
“来来来,今儿享福了啊,我刚小赚了一笔,买了烤鸡回来。”
卿临和卿叶杰一动不动,站在玄关处沉默地盯着他。
卿百户看他们这表情,怒气一下就上来,他一脚踹上桌子,指着就骂:“草你们什么表情,老子他妈给你们带吃的,你们他妈那这种嘴脸看我!”
卿临神情没有变化,冷冷地开口:“还钱。”
“还狗屁钱……”卿百户,“我特么不是说后天就给的嘛,怎么今天又来找了!草好不容易赚点,有他妈要赔进去了!”
卿叶杰皱着眉,向前走了一点,挡在卿临的前面。
但是过了一会儿,卿百户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眼睛狡邪地打了个圈,竟然好声好气地说:“我会去还的,你们先早点睡,明天不是还要上学嘛。”
卿临和卿叶杰没再理他,走到房间关上了门。
然而第二天,卿百户就消失了。
卿临怕要债的盯上卿叶杰,放学后要去他学校接他。
卿叶杰脸上虽满是嫌弃,身体却总是很诚实地跟着卿临走。
一次卿临考试留的晚,出校门便看到靠在围栏旁踢石头的卿叶杰。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或许是等的太久了,看到卿临后转身都站不稳,可依旧别扭地说:“你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
卿临不置与否。
卿叶杰“哼”了一声,表情难看得很,却一定要拉着卿临的手腕回家。
本来应该是没事的。
但不知道要债的怎么找到他的学校的,在一节午休课的时候,教室里传来了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
“哐嘶——!”
巨大的响声撕裂在教室上空。
卿临班级的窗户被石头砸碎了。
“啊!!”班级的女生传来尖叫,大家纷纷去看,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卿临收完作业回来,一个女生怯怯地来提醒他:“卿临,你小心点,你的位子上都是玻璃碎片……”
卿临到他的课桌前,看见他旁边的碎裂的窗户,折射着七彩的玻璃碎片,杂乱地散落在他的课桌上。
他垂眸,沉默地站着。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天晚上,卿临自己走夜路回了家。
要债的寸头像是在那里等他似的,看见背着书包走过来的卿临,笑着围了过去,语气挑衅地说:“我们的礼物收到了嘛?”
卿临眉头紧锁,冷眼看他。
“哟哟哟小孩子这么凶。”要债的人笑了起来,掐着烟吸了一口,朝他吐了一口雾。
“但你比你弟强,我听黑子说,他收到‘礼物’时差点被吓哭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
卿临咬了一下后槽牙,说:“你们也去找他了?”
“嗯……怎么说呢。我们找不到卿百户那个死人。”要债的人故作思考状,“倒是没有堵过你弟,不过……”
他把香烟碾在墙上,说:“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嘛~”
卿临心忽然凉了大截。
烟味太熏人了,在这狭窄的巷口无限发酵。
沉默还是没法给这个事情终止的交代,卿临顿了又顿,最后还向命运低下了头:
“钱,我来还。”
—
又是一个夏日。
卿临难得逃了一节课,一个人跑到了学校的天台。
夏季炎热潮湿,空气中带着将要下暴雨的黏腻感
他脸上的伤还没好,嘴角结了血痂,因为睡眠不足,眼睑泛着灰青,没有一点血色。
高中部的天台的构造是沿边有个向上凸起的平面,卿临站在上面,周围没有任何防护,就安安静静地站着。
他剥了一颗糖含在嘴里,听说甜味能缓解疼痛,让心情变好。
这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声音。
“你要跳楼吗?”
卿临用余光瞥见了后面有个男生。
“那可不好受。先是失重的不安焦虑,再是大脑耳朵的充血。风撕裂耳朵,勒死脖子,扭曲关节,束缚住你砸向地面,七分八裂。”
那声音慵懒,并没有带着多少劝人的意味。
卿临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哪个中二神经病,谁说站在天台沿边就一定是要跳楼的。
虽然他确实有想过,想知道如果真的跳下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只听那男生又说:“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卿临听到这话,咬碎了嘴里的糖。
他向上踮了踮脚,视线与地平线其高,淡淡地说:“我不跳楼。只是难得上来罢了。想站在高处,看看风景。”
那男生看上去也不像会管闲事的模样,但不知是不是眼前的人太易碎,感觉在阳光下这么晒着都随时会化掉,他才多嘴了一句:“你还是下来吧。”
卿临并没有看他,倒是说:“要不你上来吧。”
话里有点带着玩笑的意味,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那个男生真的上来了。
他个子很高,和卿临并肩高出了半个头,戴着很宽的黑色渔夫帽和口罩。
卿临看不见他的脸。
但他觉得这个人绝对有点毛病,要不就是太闲,要不就是疯子。
出于对同是“疯子”的礼貌,卿临给他递了一个耳机:“听吗?”
“你跑这来听歌?”男生说。
但他还是接过耳机戴上,当听见手机里播放的音乐时,明显一愣。
安静凝结了一会儿,男生说:“你怎么听这种歌?”
“什么叫这种歌。”
“……就是这种毫无意义的歌。”
卿临看着远方的楼层,平淡地说:“我不懂音乐,对我来说,好听就够了。”
“一首歌能让人共情,说明就是一首好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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