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然的笑容顿了一下。
“哦,这样啊。”
商贸大厦虽然是纪氏旗下的产业,但纪晏本人占股51%,如果想分只能从纪晏名下去分。当初董事会不看好这个项目,许多董事纷纷撤资,纪晏顺势将那12%的股份分给景家。
见叶星然被拒绝,景沅心中扬起的大旗啪地倒下。
他去要,估计也没戏。
叶星然失落地垂下眼眸,没料到纪晏会丝毫不给他面子,拒绝得这么干脆。
在他的记忆中,纪晏很在乎他的感受。
有用的信息已经听完,景沅推开门准备溜走。不料这时陈记风道:“那位服务生,可以帮我将西瓜里的籽挑出去吗?”
被点名的是云疏,他点点头立刻走过去。
陈记风随手递给云疏一些崭新的百元大钞,温声道:“辛苦了,我不喜欢吃西瓜籽,但没有籽的西瓜口味我又吃不惯。”
云疏抬头与陈记风对视一眼,腼腆地笑了笑:“谢谢。”
景沅扒着门,大概扫了眼陈记风给云疏的那些钱,至少有五六张。
最终,在金钱的诱惑下,景沅没顶住。灰溜溜地回到茶几旁,眼巴眼望等待自己的任务。
也不知道陈记风能不能吃下两个西瓜,他也愿意为陈记风挑籽。
纪晏托着酒杯,余光始终留意景沅的动静。
同样的,他也注意到景沅看到有小费后,迅速折返的动作。
狭长冷窄的眼皮微微一撩,纪晏盯着景沅的手腕,低声道:“这位戴着奥特曼面具的服务生,可以帮我倒杯酒吗?”
景沅回头,与纪晏抬起的笑容撞上。
只要钱给到位,也不是不行。
景沅动作谨小慎微,慢吞吞单膝弯曲,帮纪晏倒酒。他的奥特曼面具隐蔽性很强,只能露出一点眼睛,纪晏应该认不出来。
烈酒沿着冰块,滚落在杯底。
景沅双手端起,交给纪晏。
纪晏思索片刻,接过酒杯:“你叫什么名字?”
纪晏的怪异举动,引起很多人的好奇。
往常去酒吧,纪晏很少向服务生提要求,更不用说主动询问对方名字。
叶星然闻声望去,发现他的“粉丝”面对纪晏也在浑身颤抖。
景沅告诫自己要稳住,轻轻眨眼,指着喉咙,示意纪晏不能说话。
纪晏又盯了他一会儿,赤裸的目光丝毫没有避讳,落在景沅的锁骨上。
景沅的这套工服并不是他自己的,是上一位离职同事留下,穿着比较紧,很贴身。
纪晏身上环着淡淡的酒气,能看出今天并未克制。透过银丝眼镜,他眯着眸子:“你是上次那个把酒洒在我裤子上的服务生吗?”
景沅手指攥着衣服,轻轻点头。
纪晏忽然抬起手,手指捏住景沅的下巴,温柔摩挲:“我们也算旧相识,可以把面具摘下来,认识一下吗?”
第32章
摘面具?
听到这三个字,面具背后的景沅猛地向后一退,却在打算离开时被纪晏握住手腕,无论怎样使劲,都无济于事。
两人的争执迅速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朋友们不解地看向纪晏,以为这位服务生在私底下得罪了他。
纪晏用的力气并不大,指腹依然像刚刚那般,抚着景沅纤细瘦弱的手腕,而那双满含温柔的眸子,带着旁人难以揣摩的笑意。
景沅手心立刻生出一层虚汗。
纪晏此刻的表情没人比他更了解。
对方经常如此含情脉脉地看他,同时又让他感到一丝危险与不安。
他面具戴得这么实,纪晏应该发现不了。
纪晏的反常举动彻底打破屋内热闹轻松的氛围,陈记风向来随和,又想起上次这位“奥特曼”不小心弄脏纪晏西装裤的事。
为了缓解气氛,陈记风笑着说道:“怎么,你们认识?”
纪晏声线中带着一丝笑:“算认识吧。”
陈记风若有所思地点头。
此刻的景沅已经害怕得不行。
倘若纪晏真的掀开他的面具,他能当场社死。
到时,必定有一堆问题等着他。
比如,他为什么在缦合打工?
不是说体弱多病吗?工作起来倒是挺精神。
以纪晏敏感多疑的性格,一定会怀疑他。
景沅越想越害怕,担心影响他和纪晏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突然咳嗽起来。
他气管敏感,情绪焦虑或紧张都会引起痉挛,是原主的老毛病。
这一出声,原本可能不会露馅,现在却会引起纪晏怀疑。
熟悉的声线在纪宴耳畔响起,同时也更加印证他的猜测。
他轻轻勾唇,好整以暇地盯着景沅。
景沅拼命捂住嘴,心虚地垂着眼睫。
陈记风还在疑惑纪晏跟这位奥特曼到底有什么渊源,叶星然忽然问:“晏哥,我这位粉丝是你的朋友吗?”
景沅愈发耳鸣,肺都要咳出来。
他没了力气,慢慢坐在地上,另一只手却依然被纪晏握着。
他想让自己赶紧停止咳嗽,却怎么都控制不住。
纪晏并没有理会叶星然的问题。
忽然间,递给景沅一杯水。
“喝吗?”
叶星然自讨没趣,皱了皱眉。而旁边的陈斌他们,对景沅的身份更加好奇。
此时的景沅头发湿了很多,浑身没有力气。他乖乖坐在地上,软塌塌地抬起脑袋。
当看到面前一杯普通的温水,琥珀色的眸子里,瞬间染上一丝不解。
鼻尖不可控制地一酸,他想说话,喉咙却只发出一丝小兽般的呜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委屈。
或许是太担心纪晏识破他的身份,又或者是没想到纪晏居然会递给他一杯水。
朋友们诧异地打量纪晏,微微皱起浓眉,仿佛面前发生的事情远远超过他的认知。
这时,叶星然旁边的女生轻声笑着:“纪总不会对这男孩儿有意思吧?”
叶星然顿了顿:“应该不会。”
女生望着景沅的面具:“虽然看不见脸,但皮肤很好,比我都白。”
叶星然没说话,继续盯着纪晏。
纪晏手中的水已经端了很久,但景沅迟迟未来接。他倒不是不愿接,而是嗓子又痒又痛,根本无暇顾及。
更何况,直到现在他的手腕依然被纪晏攥着。
听到景沅的哽咽,纪晏原本平静的眼眸中骤然涌起一丝波动。
松开景沅的手,他墨眉蹙起,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担忧。
“你没事吧?”
景沅已经平复情绪,摇摇头站起来。
云疏担心景沅的身体,凑上前问拍了拍他的后背:“怎么样?”
景沅摇头,示意他放心。又悄悄瞥了眼纪晏,低着头打算离开。
这时,缦合专门负责夜店的经理亲自推着谢凛预订的晚餐走进来。
看到景沅离自己最近,招呼他道:“玫瑰快过来,帮我将菜摆好。”
被唤作玫瑰的景沅一怔,瞬间尴尬地扣脚趾。
谢凛表情微妙:“玫瑰?”
经理反应两秒,笑着道:“是啊,这是新招的员工,叫午夜玫瑰。”
“午夜玫瑰。”纪晏也被这声特殊的称呼吸引注意,朝景沅若有所思地笑了下。
“这名字,挺别致。”
景沅瞬间蜷起手指,紧紧攥着衣摆。
他现在浑身上下尬得不能呼吸。
“你这个名字确实有个性。”谢凛由衷评价。“我们这里的员工,名字都挺好听的。”
景沅藏在面具后苦笑,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
今晚的这场局虽然是在酒吧,但大家喝酒并不凶,打算在这里吃晚餐。
这是贵宾室,木地板下的桌子可以直接升起,经理需要人手帮自己。
眼瞧着云疏和同事们都围了过去,景沅也凑上前,蹲下帮经理打下手。
这些人中,属景沅最瘦弱。
纪晏盯着细胳膊细腿积极干活儿的景沅,忽然唤道:“午夜玫瑰。”
听到这个令人尴尬的称呼,景沅抿起僵硬的笑意,缓缓转身。
纪晏指了指前面的酒:“可以帮我倒杯酒吗?”
“当然可以。”经理示意景沅快去,“玫瑰,快去帮纪先生倒酒。”
满屋的人都注视着景沅,谢凛调侃:“玫瑰,能摘下面具吗?”
景沅没理睬谢凛,在面具里白了他一眼,磨蹭好久才重新回到纪晏身边,帮他倒了满杯的白兰地。
纪晏看着他:“玫瑰。”
景沅抬起奥特曼面具:“……”喔?
纪晏:“你怎么不喝我给你准备的水?”
景沅不敢吱声,在嗓子面前比划一下。
纪晏故作不懂:“是只喝热水的意思吗?”
景沅赶忙敷衍点头。
这里没有热水,估计纪晏也不会再追着他问。
纪晏抬起眸,视线在房间扫了一眼:“有温水吗?”
谢凛的表情像见鬼一样:“没有。想喝热水自己去外面接。”
纪晏眉毛微微抬起,端起水杯朝外面走去,独留景沅站在沙发旁瑟瑟发抖。
他发现,旁人的眼神有种抓破两人奸情的既视感。
没过多久,纪晏端着杯子走进来。谢凛见到这样的画面,哦吼一声:“纪晏,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纪晏没理会谢凛的叽叽歪歪,将水杯交给景沅:“温的。”
景沅喉咙轻轻滚动,双手接过。
他不敢说话,犹豫很久,将两根手指交叠在一起,用新姿势给纪晏比了一颗心。
纪晏重新坐回沙发,朝经理说道:“玫瑰今年多大了?”
经理想了想:“二十岁,是位品学优兼的大学生。”
纪晏漆黑的眸子思索片刻:“原来这么小。”
见纪晏对景沅如此感兴趣,经理朝景沅使了使眼色:“玫瑰身体不好,平时打打工就是为了赚些零花钱和药钱。”
如果纪晏够阔绰,听到他这么说,估计会给景沅一笔不菲的小费。
纪晏假装没听懂,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玫瑰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经理以为他认生,替他回:“每天都来的话,一个月两千左右。”
纪晏朝谢凛看去:“你们缦合,薪资不高。”
谢凛也是一头雾水,他见过缦合员工们的工资表,并没有这么低。
“你们工资怎么这么点?”
面对老板的灵魂发问,经理挤出一丝微笑:“玫瑰白天需要上课,只能晚上来几小时,所以工资低。”
“原来是这样。”谢凛朝纪晏轻抬下巴,“放心吧,没人欺负玫瑰。”
这句话,让景沅与纪晏周围的气氛平添几分暧昧。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纪晏若有所思:“玫瑰既然家庭条件困难,又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学生,我愿意资助他,帮他读完大学。”
景沅听到这句话,浑身是汗。
他迅速躬着身,朝纪晏疯狂摆手。
经理虽然很好奇景沅今天为什么不说话,但只当他嗓子不舒服,在旁边帮腔:“玫瑰的意思是,纪先生这么菩萨心肠,让他无以为报。”
景沅直接惊住。
他们经理不去当默剧导演简直可惜了。
纪晏含着笑:“玫瑰这么感激我,那么我从今天起就开始资助他吧。玫瑰每个月生活费由我负责,定期向我汇报学习进展就好。”
经理甚至欣慰,拍了拍景沅的肩膀:“瞧,纪先生对你多好。千万不要辜负纪先生对你的期待。”
景沅尽量挤出一丝微笑,欲哭无泪。
“既然已经定好,这是我的名片。”纪晏递给景沅,“记得联系我。”
景沅点点头,揣进兜里。
而其他同事看到这副场景,眼神皆是羡慕。
又过了一小时,景沅借口肚子疼,悄悄离开。
……
晚上十一点,谢凛组的酒局结束。
陈记风同纪晏走在一起,随口问道:“那个玫瑰,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纪晏今晚喝了不少酒,思绪有些缓慢。
沉默良久,他缓缓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陈记风将手臂搭在他的肩膀:“感觉你看他的眼神不太一样。”
纪晏莞尔:“怎么不一样?”
陈记风说不出来:“总之很特别。你一定知道玫瑰长什么样。”
纪晏的司机就在前方等候。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陈记风:“不瞒你说,在酒吧里,他摘下面具的模样,我确实没见过。”
陈记风不信:“那你这么主动?又是倒热水,又是提供资金援助。”
纪晏缓缓上车,留给陈记风一个背影:“可能我是个慈善家。”
望着扬长而去的汽车,陈记风笑着骂了句:“你是慈善家?那全世界就没有魔头了。”
—
纪晏回到家时,已经是零点。
他的房间与景沅卧室并不在同一楼层,经过景沅所在的楼层时,他停下脚步。
这个时间,偌大的家非常安静。
纪晏抬着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到景沅的卧室外。
卧室门前,亮着微弱的灯光。
景沅竟然也没睡。
纪晏自顾笑了下,看来今天包厢里,景沅被吓得不轻。
他倚在门前等了很久,轻轻敲门。
“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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