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开软件,不同场景的三维模型依次显示:酒店大堂、户外公园、顶楼露台等等,十分全面。
“这个不错,”张小姐随手点开一个小型的室内场景,开始调灯光、摆装饰品,“这个软件什么时候正式投入使用?”
“还在测试中,”殷朔年说,“应该还需要几个月。”
策划师瞥了一眼她们点开的场景,犹豫着问,“请问,您预计的婚礼规模有多大?大概邀请多少人呢?”
金风酒店是国内顶尖的豪华酒店,而张小姐所说的顶层餐厅,实际上还配有三层露台。建筑师将顶层设计成游轮的形状,每层的面积由下到上依次递减,第三层与真正的楼顶天台之间有非常高的落差,举办活动时,玻璃墙外的水帘倾泻而下,形成华丽壮观的景象,包裹整个餐厅内部。
“我们只打算办一个小婚礼,”张小姐说,“随便邀请点亲戚好友,在顶楼天台办仪式,然后在餐厅里一起吃个饭,就可以了。”
她看向殷朔年,意味深长地说,“殷总,您知道的,我们身边有很多闲言碎语,我不希望在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还要听到那些声音。”
殷朔年点点头,“我明白了。”
两人又和策划师谈了一下婚期和预算,暂时将婚礼订到下个月举行。
首次见面谈得很愉快,临走时,殷朔年将两人送到公司门口。等待写字楼的电梯到来时,他叫住了这对恩爱的情侣。
“张小姐,”殷朔年有些局促,犹豫着问,“或许有些冒犯,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您说。”张小姐挽着爱人的手,笑着道。
电梯从一楼开始上升,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着。
“为什么不选择去国外结婚?”
殷朔年问,“去找一个可以登记的地方,和您的爱人拿到结婚证…您可以不顾周围的目光,在那里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张小姐的伴侣侧过头,眯起眼朝殷朔年笑了笑。
“我很早就听闻,殷总为了从前的爱人勇敢出柜,”她笑着说,“原来也有自己的烦恼呢。”
红色的数字跳升至二十楼,闪烁,暂停。
叮地一声响起,电梯门打开。
“爱情不需要靠一纸婚约作证,”张小姐握着伴侣的手,“我只需要在我生活的地方,得到我爱的人的祝福,而不是跑去世外桃源,在无人认识我的国度空热闹一场。仅此而已。”
“再见,殷总。”
年轻的女孩笑了起来,走进电梯,徒留殷朔年出神地站在门口,久久无法回神。
“……老板。”
半晌,身后的策划师小心翼翼地说,“谢谢您给我这个锻炼的机会。”
殷朔年叹了口气,转回身,走回办公室。“好好干。”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正在讨论另一场几天后举办的婚礼,殷朔年心不在焉,站在他们身侧听了会儿,却什么也没听进去。
“殷总。”
林诗的声音陡然在门口响起,殷朔年立刻回过神,见她站在门边,快步走过去。
“小冉已经到家了?”
两人走到公司门口,林诗松了口气,从角落里拿来一个喷水壶,随手给两盆金钱榕盆栽喷水。
“到了,我看他状态挺好的,别担心,”林诗用纸擦拭金钱榕的叶子,“刚才回公司的路上,我接了个电话。”
殷朔年预料到了什么,抬眸看向林诗。“什么事?”
“声权工作室,”林诗的语气有些不爽,“也在委托软件公司做线上的婚礼策划,开的价格比我们高。软件公司改改就能卖给他们,还能大赚一笔,他们肯定会答应。”
殷朔年脸色微沉,“这是我们委托定制的,他们不敢乱来。”
“这件事我和法务商量过,签订的合同都是规定著作权属于甲方,如果软件公司真敢卖给权默,我们大不了就去告他们。”
林诗将金钱榕的叶子擦得一尘不染,随手将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不着急,”殷朔年倒是很从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五点半,该下班了。”
“什么?”
林诗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殷朔年快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捞起外套匆匆下班。经过还在热烈讨论的员工时,所有人都静了一秒。
常年加班加点的殷总,今天居然准时下班了?
员工们眼神齐齐跟随着殷朔年,出了门,直到电梯门关上,大家还愣在原地。
林诗叹了口气,等殷朔年离开后才走进来,朝大家摆摆手。
“你们殷总热恋期,着急回家陪老婆,”她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干完活赶紧下班吧。”
众人一哄而散,冲到门口打卡下班,一时间根本无人在意老板的新恋情。
日落,天际只剩下一道橙黄的霞光。
首都的二月,比裕南市的白昼更短,谈逸冉单脚踩地,坐在阳台的秋千吊椅上晃来晃去,手边的菠萝蜜只剩下最后一块了。
屋内没开灯,落霞被落地窗框成一幅画,勾勒出谈逸冉的身影。
玄关处传来一阵轻响,谈逸冉转头看去,下一秒,客厅的灯被打开了。
“怎么不开灯?”
殷朔年脱下外套和皮鞋,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连拖鞋也没来得及穿,一把抱住谈逸冉。
谈逸冉被灯光晃得眼花缭乱,殷朔年从吊椅上把他抱起来,两人滚到落地窗前的地毯上,闭上眼接吻。
水果的香味在唇舌之间弥漫开,殷朔年跪在谈逸冉身上,捧着他的脸,动情地吻着。谈逸冉被吻得喘不过气,伸长了手胡乱在一旁摸索,抓起最后一块菠萝蜜,塞进殷朔年的嘴里。
“还没吃晚饭呢,”谈逸冉摸摸他的嘴角,“吃我又不顶饱。”
殷朔年几口吃掉嘴里的东西,将谈逸冉抱起来,依恋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两人一前一后坐在地上,看天空的晚霞。
小别胜新婚,这样的画面很令人心动。谈逸冉默默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灯火,伴着斜阳与归鸟,忽然觉得很幸福。
“好吧,我也不是很饿,”他抱住殷朔年的手臂,侧头看向殷朔年,“今天林诗送我过来的,她跟我说了以前的事。朔年,你好辛苦。”
斜阳落在殷朔年的脸上,在他眼中倒映出橙色的光芒。
“或许我的辛苦,就是为了现在,”他低下头,蹭了蹭谈逸冉的鬓角,“能和你坐在这里看夕阳。”
他的情话总是热烈而突然,谈逸冉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们又开始接吻,谈逸冉的手指钻进殷朔年的衣摆,肌肤相触,在他颈侧留下浅浅的吻痕。
“小冉,”殷朔年的呼吸变得粗重,凌乱的额发耷拉下来,遮住了眉毛上的疤,“家里没有……那个,再忍一下,我们晚上再做。”
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也消失了,整个房间里亮堂起来。
谈逸冉搂着殷朔年的脖子,边吻边退到沙发上,从自己的挎包里找出一瓶东西,塞到殷朔年手里。
“我提前准备好了……”
殷朔年愣了一下,拿着未拆封的润滑,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眼睛有些红,英气的眉眼间尽是焦急的神情,“殷朔年,上次打电话的时候我就要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别磨叽了!”
殷朔年被他勾得欲火焚身,转身关掉房间里的灯,将谈逸冉摁倒在沙发上。
一个小时后,原本一尘不染的沙发上堆满了衣物,暧昧的气息萦绕在客厅中,久久无法消散。
谈逸冉用腿扫开凌乱的衣物,起身去冰箱里找水喝。暖空调开得很足,将屋外的冷气完全隔绝开。
脚步声响起,殷朔年餍足地从后面抱上他,赤裸的身体带着缠绵的余温,带着他又回到沙发躺下。
窗外,万家灯火在夜晚中亮起,不远处的建筑群亮起点点灯光,矗立在几栋写字楼旁。
谈逸冉望着那处,觉得有些眼熟。
“那是……我们的学校?”
殷朔年带他走到窗前,抱着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嗯,这里离学校很近,”他说,“你看写字楼后面,是我们租过房子的小区。”
隔着玻璃,两人的身体与远处亮起灯光的小区重叠在一起,谈逸冉抬手摸了摸,眼神里满是怀念。
“小冉,如果回到两年前,”殷朔年在他耳边低声说,“我绝对不会放你走。”
谈逸冉垂眸,视线游移,落在玻璃倒映出的,殷朔年与自己的脸上。
“不是的,”他静静地说,“我们做过的所有决定构成了生命的轨迹,现在我们很好,这就够了。”
经过那次悬崖边的死里逃脱后,谈逸冉忽然明白了许多道理。
当年,他和殷朔年是水火不容的愣头青,就算没有分开,也会在一次次的争执中彻底消磨彼此的爱意,直至相看两厌。没有尝过失去的痛苦,无人会珍惜眼前。
现在他们都彻底长大了,两块拼图各自在生活中磨去了棱角,又在荒野的生活中变得独特而契合,这样的爱情,最坚不可摧。
作者有话说:
写这里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想起一首叫《陌上归人》的老歌,把歌词贴在这里~
斜阳伴晚烟 我像归鸟倦
晚霞伴我过稻田
重回觅爱恋 爱情路比阡陌乱
情路太多弯转
两心早相牵 抑压痴痴念
重逢恨晚亦未如愿
从来情感多亏欠 不知道在哪一天
可再度回到你身边
回头近晚天 爱在心里现
盼能回复我从前
寻回旧爱恋 两人内心早有愿
谁愿计走几远
第73章 抉择
次日早晨,殷朔年领着谈逸冉到高铁站,坐上回老家的高铁。
昨晚他们饿着肚子便睡了,殷朔年的房间太宽敞,谈逸冉躺了许久都睡不着。在荒岛上待了一个多月,他习惯了每晚躺在狭小的草棚睡觉,总觉得开阔的房间没有安全感。
谈逸冉觉得头昏脑涨,靠着殷朔年打呵欠。
“要不要买个这个?”
殷朔年把手机举到他面前,谈逸冉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看到屏幕上的露营帐篷,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昨晚……也睡不好,”殷朔年有些难为情地小声说,“床太大,你都不和我挨着了,睡不着。”
“那就买一个,”谈逸冉凑过来,挑了个橙黑配色的双人帐篷,“再买个红色氛围灯,我们一起睡地板。”
两人脑袋凑在一次,像小孩儿似的密谋着什么。谈逸冉想起在草棚里睡觉时,殷朔年总是因为压到他的头发被臭骂一顿,忍不出低低笑了起来。
“其实,我还挺喜欢那个草屋,”殷朔年说,“你早上总是翻身到我怀里,抱着我睡觉。”
“有吗,”谈逸冉脸上微红,“我怎么不记得,你瞎说。”
他紧了紧手中提着的两盒保健品,把刚买的盒饭搁在小桌板上,下意识伸手去掏殷朔年的口袋。
殷朔年满脸茫然,谈逸冉在他的大衣口袋里摸索许久,忽然一愣,把手收回去。
“你在找什么?”殷朔年问。
谈逸冉尴尬地低下头,用手撕开盒饭上的密封膜。在岛上生活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从殷朔年的口袋里掏折叠刀,什么东西都是用刀撬、割。
殷朔年看懂了他的动作,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小冉,需要去看医生吗?”
他撕开纸袋,把盒饭的密封膜塞进垃圾袋里,又双手帮谈逸冉稳住小桌。土豆牛腩的香味溢出来,和车厢里暖气的味道混在一起。
商务座的座位还算宽敞,谈逸冉有些手足无措地拿着手中的一次性筷子,觉得这样的生活熟悉而陌生。“我没事,”他有些冒冷汗,将一头长发束起来,“让我习惯一下就好了。”
殷朔年看着他用筷子夹了一块土豆吃,稍微放心了些,开始吃自己桌上的那份。
吃过饭,谈逸冉收拾盒饭,殷朔年开始接工作电话。
沿途的景色逐渐变得山峦起伏,列车经过隧道,车厢外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谈逸冉有些乏了,闭眼休息。
殷朔年害怕接电话吵到他,于是将大衣盖在谈逸冉身上,自己走到车厢尽头接电话。
“我现在得回老家一趟,”殷朔年的声音隐约从身后传来,“你先和法务商量……”
他逐渐走远,声音听不到了。
谈逸冉睡不着,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漫无目的地看了眼。
父母没有联系他,或许是上次的事情弄得太尴尬,他们又退回到了陌生的关系中。杂志社的上司还在装沉默,公司的同事们讨厌他的臭脾气,除了那位摄影师外,没人和他联系。
谈逸冉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这份工作似乎对自己来说也没什么价值。如此想着,他复又点开那三封合作的邀请邮件,盯着对方的联系方式发呆。
信件是这样写的:
谈逸冉先生,你好。在浏览了您的作品后,我被您身上独特的气质所吸引。我是一位人像摄影师,想和您合作拍摄一套写真,这是我的社交软件主页,希望能与您合作。
最下方是一个网页链接。
谈逸冉犹豫片刻,点进连接看了眼,看到对方的粉丝数后微微愣了一下,再看主页的作品,瞬间就被那些富有质感的独特风格吸引了。
他的镜头下,形形色色的人物就像游走于社会的边缘,破碎的美感扑面而来,如同阴暗角落里独自绽放的野蔷薇,隔着屏幕,便感受到满身的灰尘。
谈逸冉有些心动。
他应该试一下吗?放弃已经没有晋升空间的工作,自己重头再来,去拍自己喜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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