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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道增七(玄幻灵异)——西鹿丸

时间:2023-09-05 09:04:54  作者:西鹿丸
  更为巨大的一道火幕席卷而来,根本没有喘息机会。
  围猎者不得不四散开来躲避,这一四散,便看见侵袭而来的火光映亮了人群边缘的黑色身影,那是个黑衣人,火光大亮,能看清他眼睛里时而闪过的幽蓝色光芒。
  蓝血妖邪。
  有人认出了这张脸。
  他居然还活着!
  落寒城巅众目睽睽之下被一箭穿心,任谁都是死绝了的下场,他竟然还能安然无恙活下来,果真如传言中所说的,是个怪物。
  可年轻将军来不及想这些,他清楚狩猎军优势在于人数众多,日沉阁于狩猎军最为松散薄弱之时发起突围,狩猎军不能再继续被打得这么散乱,他向着身边的属下发号施令,说令众人集中战力向后包抄,以攻击那巨型木傀儡的下肢关节为重点,务必阻止日沉阁逃出这都城。
  下属转身,即刻去传令。
  下属跑出一段便忽然停住,手已经摸在号角与信号弹所在的腰间,却毫无预兆地向前倒去。
  一道暗影打着旋从属下的脖颈间划出,在空中留出一弧暗色残影,弧度的尽头落于蓝血妖邪抬起的手中。
  黑衣人头也没回地接住流星镖,又窜入人群中去。
  滔天的喊杀与爆炸声中,年轻将军从还没死透的下属腰间掏出信号弹,引燃,抬手要它射向天空。
  忽而一阵腕际剧痛,信号弹拿之不稳,从他手上坠下,窜进了人群中去,炸开一朵嘹亮的黄色烟雾。
  他握着自己被切断筋络的手,被剧痛激出血性,大声地将自己的命令喝出:“后!”
  话音未落,五道流星镖自他斜前方的人群里一齐窜出,守卫在他周遭的五位属下几乎是同时倒地。
  年轻将军怒从中起,凭空凝起无数道无形的刃,尖啸着向黑衣人袭去。
  黑衣人即刻回身飞快躲避,他发现那是几道无形的攻击竟然是风刃时,他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强行逆转了攻击轨迹,向着年轻将军冲过来。
  属下们顷刻回护年轻将军。
  黑衣人自身旁攻击他的围猎者手中借一把长剑,抬手一扔。
  年轻将军身前的属下便被贯穿喉咙,长剑剑尖带着血仍自振动,直指年轻将军的眉心。
  不够成熟却足够残忍的上位者又惊又惧,成百上千的风刃席卷飞射而出。
  黑色身影蓦地一闪,新死的属下尚未倒地,黑衣人便已经在他面前。
  这人脸上一道细小伤口,正在渗出湛蓝血液,近在咫尺的属下反应极快地向他砍去,被黑衣人抓住手腕,对着脸迅疾一拳打断鼻骨,紧接着,他顺着属下攻击的惯性,夺过他手中的武器,对着那位发号施令的年轻将军劈头一刀。
  一道血迹泼溅在地,年轻将军双眼圆瞪地倒在地上,蓝血妖邪带来的死亡从来不容抗拒。
  白玉佛像从包裹中掉出来,粉碎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但年轻将军听不到。只有夺命一击时,随之而来的一声嘟哝似的抱怨,残留在将死的听觉中,“你好吵。”
  星临把刀丢在地上,接住接连旋回的五枚流星镖。
  突然有碎石落在地上。
  星临回头,看见不远处的高塔已倾斜倒下,他正处于被笔直阴影所笼罩的区域下。
  倒塌速度之快远超常理,回头时,便已然压至他的头顶。
  星临知道自己只能硬吃这一记,下一刻,倒塌的巨响在耳边轰然炸开,可他预期中的剧痛却没有到来。
  腾起的烟尘中,一只身形大他三倍的木傀儡护在星临身上,于坍塌废墟中架出一个小小的安全空间。
  坍塌的巨响造出一阵寂静万物的耳鸣。
  就在这静止的嗡鸣声中,废墟不远处,忽然有一位围猎者跪倒在地,他茫然地抱住头,缤纷的色彩从他体内迸射出来,跳动着为他在这生死一瞬的战场上营造出一刻的美梦空间。
  星临从废墟缝隙里,看着那陷入幻境的人,是那位能裂开地面、操纵石质的围猎者。
  他自缝隙中飞出一枚流星镖,那人应声倒地,终结了他的美妙梦境。
  星临从木傀儡身下钻出来,拍着衣服上的灰尘,看向人群中那缓慢前进的巨型傀儡。
  天冬和扶木在上面看着他,星临打了个手势,示意一切安然无恙。
  寻沧旧都这夜火光冲天,亮如白昼,木傀儡在围猎者人群中逆流而上,梦幻而血腥的色彩迸射着,倒下的围猎者铺陈出一条通往城门的道路,这些因力量飞涨而优越感膨胀的人,直至抽搐着死去的那一刻才认清:要论把屠杀做得漂亮,目前还轮不到围猎者。
 
 
第140章 七日
  突围持续了近一整夜,在星临冲出城门的那一刻,微冷的朝阳洒在日沉阁每一个人的肩头,也将前路照亮。
  赶赴暮水群岛,用了整整七天。
  第一天,那蚊蝇成群般的围猎者仍遥遥缀在后方,扶木控制的傀儡部队也浩荡,不间断地催动行进速度,耗费着他大量精神体力。当天下午,星临察觉这支围猎者并非在坚持追击日沉阁,而是在与他们同路。这支围猎者在撤退,而撤退的方向,与日沉阁赶赴的方向一致。
  第二天,星临计算出一条路况更差,但速度更快的路径。
  改道使得他们不再与旧都撤退的围猎者同路,也使满目疮痍的大地在星临铺展开来。沿路随处可见被摧毁的家园,食人法则下,对力量和权力的渴望像是失禁。
  围猎者的狩猎随处可见,日沉阁于当天傍晚救起第三位虹使。
  星临坐在木傀儡的肩头,望着暮水群岛的方向,听觉接收到虹使交谈中夹杂的信息。
  他发觉,虽同是食人法则暴露之后围猎者壮大,但眼下的事态形势,却与他历经无数次的,大不相同。
  由于婆婆存活,流萤便不存在于落寒城巅怒而击杀寒决明的动机与时机。
  而寒决明并非一般地位。
  栖鸿山庄新继任的少庄主,是危机嗅觉极其灵敏的一号人物。砾城蓝茄花宴事变一出,那惊世骇俗的吃人真相方才传出,寒决明立刻闻声而动。
  他第一时间下令封锁落寒城,派出重兵把守,严禁任何人出入栖鸿地界。紧急将身负弱小且无攻击性烈虹者召集,安排入寒镜神迹集中保护,紧接着,第二批被集中保护的,是身负强大攻击性烈虹者的朋友与家属。名为保护,实则要的对于人性的绝对忠诚。那群具有强大烈虹的虹使,是维护栖鸿秩序的主要战力,必须尽可能降低这支队伍中有人受食人法则引诱,而堕变成为围猎者的可能。栖鸿山庄第一个被发现的食人者,被寒决明处以极刑,枭首示众,使食人者死状比被食者惨烈百倍。栖鸿山庄由此得以暂且保持着表面和平。
  而砾城则因陆愈希与叶述安的暴亡陷入混乱与恐惧之中,幸而,有一个人在关键时刻出面,稳住了局势。
  地位仅次于叶述安的高修明,原为两位城主的老师,于砾城向来极富声望,砾城仅剩的两位亲族忽然逝去,有人出来主持大局成为了迫在眉睫的事情。幸而星临没能参与蓝茄花宴一行,使得他存活至今,得以于关键时刻出面,使已经陷入恐慌的砾城勉强维持着基本秩序。
  远在大漠的残沙城,以其遥远的地理位置与独到的偃术工艺,免受城外围猎者的侵扰。而内部安宁,则是得益于残沙人本身的狂热信仰与高度一致的排外情绪。就算偶尔有不和谐分子出现,在危恒的高压铁拳下也很难得到发展。
  这世间的秩序被食人法则凶猛地冲击着,摇摇欲坠,但还没坠。
  就连位于寻沧旧都的日沉阁,也还保留着较为的完整战力。
  这与星临历经无数次的末日大不相同,这不再是围猎者单方面倾轧虹使的狂欢。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
  第三天,遭遇的围猎者显著变强。
  但打赢对星临来说仍不是件难事,可他有些心急,为了节省时间被划破小臂,虹使看到他溅出的蓝血,他也看见虹使脸上僵住的感激。但这位幸存的虹使也像昨天的人一样,与他们一同前行。
  午夜时分,他们抵达一处村镇。
  这是砾城地界边缘的一座小镇,镇民们拥有砾城人独有的经商天赋,即使地处边缘仍富庶安宁。此刻却像一个被遗忘在午夜的噩梦。
  焚烧尸体的焦臭烟雾弥漫整座镇子,血水淌成新河,房屋大敞着,像被豺狼掏扯出脏器,物品精彩杂乱地散落在街上,一个孩子死死地抱着布偶,坐在一片狼藉上大哭。
  街道中间,散着大概三具被吃空了的骨架,被舔得十分干净,不留一丝血肉,白骨上留着一串串馋疯了的牙印。
  如同一场大饥荒降临大地,这群蝗虫留不住人性,却学得会以战养战,必需品与财富物资在每一次狩猎行动中就地获取,平民枉死、流离失所,虹使或被吃或堕落,一个人、一处小镇,被一点一点掏空之后,他们便寻觅下一个目标喂饱自己深不见底的欲望。以他人生命增长自身力量,如此源源不断用之不竭。
  第四天,星临听见了砾城与栖鸿山庄联手的消息。
  高修明与寒决明集结各自势力范围内的战力,合力攻打暮水群岛,残沙城派出的兵力也于当日下午抵达海岸。
  旧日恩怨暂且搁置,这世间眼看就要迈不过食人法则这个槛,意欲独善其身即为坐以待毙,现在已经很迟了。
  第五天,日沉阁主云灼抵达暮水岛加入战役的消息传遍天下。
  现存的三大势力栖鸿、残沙与砾城联合向狩猎军宣战,日沉阁主云灼的加入使得人心振奋。
  六年前云归覆灭的真相大白于天下,云灼作为当年的最大受害者,恶名昭彰的六年被洗刷只需要几个朝夕,被捧成正义的信念符号也只需要一场战役的造势。云灼的身份复杂且极具代表性,就连中立于世的日沉阁也加入这场战役,遭难而凋敝至仅剩一人的云归谷也当仁不让,又有谁有立场和理由,在这场战役中独善其身。
  暮水海岸边的号角像是吹彻整片大地,除了从四面八方的围猎者队伍在回援之外,赶赴暮水群岛的,还有各处的虹使。
  这一天,星临他们遭遇了更多的围猎者队伍,几次狭路相逢的对战变得吃力起来,围猎者变强的速度超乎世人想象。
  赶路不断,战斗过度,星临看见天冬苍白更甚的面颊,也看见扶木充血的下眼睑,流萤的眼白攀附着细小的血丝,闻折竹收剑入鞘的手也开始不稳。
  星临太明白这些细节昭示着什么。
  烈虹在燃烧着他们的内里,他记得他们因为什么死过。一次突围战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事,但长时间过劳的消耗战,对再强大的虹使来说都是可怕的。
  第六天,不仅仅遭遇更多的围猎者,也有更多虹使与他们同路。
  星临态度变得十分强硬,要求扶木五人在原地休息至少一夜,他只身一人,先一步继续赶往暮水群岛。
  他提着最高能耗级别的速度,把两天的路程赶成一天,终于在第七天的夜晚,抵达暮水海岸。
  这里已然是一片战场。
  海面漂浮着无数侧翻的战船,不可计数的尸体被海浪冲刷上岸,远处的暮水主岛,进攻者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岸。
  此处战场已是三日鏖战,暮水主岛于第三日傍晚被成功登陆。
  星临的支配者系统有了响应。
  支配者已进入机体联结范围,云灼就在那座岛上。
  星临从未感到这样恐惧过,他害怕最后所有人都拥有了皆大欢喜的可能,却独独缺了云灼。
 
 
第141章 黑海
  夕阳沉落,海面像一块余烬将熄的焦炭。
  乌云于日暮时分抵达此处天幕,夕阳的余晖被遮蔽,垂死的光辉提前离岛屿远去。
  天幕中轰隆一声惊雷,暴雨将至。
  烈虹过去六年,变异的蓝茄花占据暮水岛,漫山遍野的霜白花朵,在暴雨前夕簌簌颤动。
  第一滴豆大般的雨滴飞速坠落、砸下,划过刀光剑影的间隙,狠狠地砸中一朵白花。
  云灼撤回扇刃,一侧身,避开一根带火的流矢,身侧扇刃上的鲜血和雨滴一起向下砸。
  他看了一眼身边颤抖的白花,一片花瓣猝不及防地赴死,落在地上,下一刻,就被一脚碾进泥里。
  在世人口中被奉为道德至高地与极强战力的日沉阁主,于暮水战场最深处抬起头,看见接天连地的霜白花朵,看见不断倒下去的身影。
  恍惚间,像是回到云归花田。
  回到十五岁生辰那天,向来素白雅致的云归谷被云回折腾得张灯结彩,年年如此,云灼的生辰云归谷总是隆重到夸张,祝福的意味过于浓烈,浓烈到云灼那些与生俱来的病痛被放大,仿佛云三公子只要“活着”,就已经做到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这一日云归众人心中的希望总会无限膨胀,而云灼只是垂头丧气地趴在云回的背上。
  “累了吗?”云回背着云灼在林荫中慢悠悠地走,“怎么今天话这般少?”
  云灼视线垂着,一只小巧精美的方正木盒被他勾在指间,他盯着那木盒晃荡,也不接话。
  云回又道:“这个不算是糖,但吃起来和糖一样甜,你吃了也不会发热,所以不用担心母亲这回又念咱俩。”
  云灼把木盒抓到手里,“从哪来的。”
  “此次出谷的发现,从一种花叶中提炼出来的,”云回道,“以后每年我都去那地方一回,每年生辰给你做这么一盒。”
  云灼道:“明年我也要去。”
  云回道:“不行,那在比残沙城还远的地方。”
  “还不行?”云灼皱起眉,“什么时候行?我也想和你一样,和母亲一样,治病救人,兼济天下,给我一个和你们相同的可能,哪怕只有很短的时间也可以。”
  最后一句话听得云回的面色一沉,“别再让我听见你说这种话。”随即他又赶紧故作轻松地笑笑,“何况你可别这么大的口气,哪能救得了天下人,又不是神仙。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很好了。”
  云灼道:“给我一个问心无愧的机会。”
  云回道:“你还太小,那还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
  云灼道:“我十五了。”
  “十五?”云回笑得开心又配合,“小孩十五岁了,好厉害好厉害!”
  “……”云灼眉头皱得更紧,不乐意再和云回说话。
  他把木头糖盒打开,倒出一颗糖在掌心,那颗晶莹剔透的糖被糯米纸包着,仔细看是个皱眉小人的模样,身子和脑袋一样大,两根短短眉毛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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