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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道增七(玄幻灵异)——西鹿丸

时间:2023-09-05 09:04:54  作者:西鹿丸
  残沙制品的机关匣子不知疲倦地流淌音符,云灼愣在暗格前。
  暗格被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全新的寒衣裁剪得当,合的是十六岁云灼的身形,特殊材质打造的轻灵短剑尚未开刃,分量适用于天生病骨的少年。
  满目的祝福与礼物充斥着这个隐藏空间,等待回谷的云灼来发现。
  谷中清风贴地而过,万千白花簌簌颤动,雾气沾湿墓碑,凝成水痕滑进碑面深刻的姓名中。
  成堆的礼物里,一个小巧的糖盒夺走了云灼的视线。
  他将它拿起,凝视着它。
  “我十五岁生辰那天,兄长送了我一盒糖。因我本身病情,自小母亲便不许我碰甜食,但兄长送的那盒不一样,那是他出谷时的发现,从一种药草中提炼出来的味道,那盒不能算是糖,但和糖一样甜。”
  云灼对星临说着,他本并不是一个喜欢表达的人,从前扛着天大的苦闷,也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而去伪存真地心对心时,谁都变得笨拙起来,他现在常常对星临说很多,无故担忧着自己被遗忘。
  “那时他背着我在花田里走,告诉我说那药草无法在云归谷生长,要远赴千里去采取再提炼,简直要累断腿,但以后每年生辰都会送我一盒。我原本很是触动,可打开之后,却见里面的糖被他做成了我恼怒时的模样,当时我只想跳下他的背踢他一脚。”
  云灼悠远地一笑,脸被一个旧忆蒙住一瞬。
  他手中的糖盒,里面的人形晶糖早已化成盒底一滩凝固的灰白。
  本该用仔细包裹糖果的糯米纸,早已在七年的等待里化为乌有,云回的这最后一盒糖没来得及送出手。
  同样来不及送给云灼的,还有一封信,信封里封了很厚的纸张,飘逸秀骨的字迹铺陈了云灼从幼童至少年的十年琐碎小事。
  云灼一页页看过去,留在过去的她,为他记叙他的曾经,中间又不免夹杂许多的循循善诱,但最后所有复杂情绪都收束在结尾的祝愿中。
  「阿灼,今日是你十六岁生辰,母亲祝福你今后免受病痛折磨,我深知医者自戮,因而你今后选择何种理想,我们都会支持你。希望你结识志同道合的友人,有更多在乎你的人,愿你一生与爱相伴而行。」
  祝愿迟到,却永不变质,空气中漂浮的仿佛不再是尘埃,而是云灼一根根被扯到极致的神经。
  星临从背后抱住云灼,把脸埋进他后颈,感受到他浓烈其内的呼吸。
  暗格内还有一本画册,装帧精美,其中纸张却色泽不同,第一页最褪色暗黄,越往下翻,成色越新。
  画册的扉页,陆愈希的字迹与他为人一样过刚易折。
  他祝贺他生辰快乐,告诉他说叶述安从九岁开始学丹青,希望他不要嫌弃家弟幼时太拙劣的画技。
  往下翻,每一页画都与云灼有关。
  九岁站在湖边打水漂的云灼,稚嫩笔触下,四肢比例失调,只五官几分神似;十二岁摇落一地柿子的云灼,绘者画技已经足够令人看出衣角被喷溅的淡黄浆汁,以及云灼眉宇间的无忧快乐;十五岁立在云归花田的云灼,内敛沉静的一抹白影,寥寥几笔已是写意。
  叶述安画技与云灼一同成长,越往后越恬淡写意,技艺愈发纯熟,画云归的药田,画熠熠生辉的霜晶石,也画云灼云回两兄弟打闹斗剑,画张灯结彩的云归谷,在纸上留下云灼坐在云归亲族中被温暖的笑脸。
  陈年画纸散发着一股半腐的气息,一页页翻过去,叶述安笔下的云灼总是一副神采奕奕的容光焕发的模样,不见半丝病容。
  机关匣子还在叮叮咚咚地唱着,封存七年的十六岁生辰迟迟来到。
  云灼捧着画册,良久沉默。
  星临感到有温热液体砸在他的手背上,听见云灼内里那一瞬无声的歇斯底里。
  云灼“啪”地合上画册,将它放回暗格中。
  “再香的东西一旦变质就臭不可闻,百合花一旦腐朽就比野草还可恨。”*
  星临的声音有些轻,那是一句储存在他机体中的残酷诗句,他想用人类的精神遗产给他的人类一点慰藉,却变成用最温情的口吻说出最无情的事实。
  他知道谁都没有资格让云灼将仇恨与美好一笔勾销地尽数和解,人类情绪复杂,不是一种覆盖另一种那样简单。
  云灼呆立半响,他低头,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下半张脸却咧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来,他的笑看起来很痛,但却也仿佛在做回一刻爱恨外现的少年。
  星临将脸颊挨上云灼的脊背,“我们去砾城看看吧。”
  砾城在暮水一战中穷尽财力与兵力,云归覆灭真相已是天下皆知,砾城的实力与声望皆是一落千丈。
  星临与云灼抵达砾城时,见到的是在高修明勉力复兴下仍规律运转的砾城,却仍是大不如前。陆愈希与叶述安的尸体是孵化第一批围猎者的温床,早已被分而食之,因而砾城为陆愈希在亲族陵墓中设了一个衣冠冢聊表祭奠。
  守墓人认得出云灼与星临,引路过程中几度欲言又止。
  他们与陆愈希之间原本太多话来不及说清,可面对着一块冰凉的石碑,对死者的独白只会凌迟生者。
  只是一场无话可说的告别,两人离开时,太阳都没偏移半分。
  下山时,守墓人引了另一条偏僻绕远的小路,两人不动声色地跟在他身后,揣测这人欲言又止的缘由,最终在小路的转折路口,看见了一块无名墓碑。
  它掩在草木深处的角落中,不为人知地偷偷立着,连名字都不敢有,潦草地祭奠一个人的潦草一生。
  有些人冒险筑起这块碑,可罪人无名,不值得被祭奠,更不允许被铭记。
  守墓人回过来的半张脸上罩着一层悲戚,“云公子,该这边走了。”
  下山的路上,太阳清淡得像被困在清晨,太多人离去,也有人被大浪淘沙地留下。
  云灼看着身旁星临的侧脸,不自觉地就盯了太久。
  星临看过来,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冲他露出一个笑,“看路啊。”
  他笑得比晨光清透纯情,那纯情冷冷的,抹杀所有郁结。
  山路狭窄,他把他拉得靠近,两人肩抵肩地向前走,走过坎坷崎岖的起伏地,走过真假混象、亲疏瞬变的路口,一起回到那个等待已久他们的归处。
  回到日沉阁的当天夜里,云灼刚一脚踏入大门,便大家被簇拥着拱到饭桌前,他们算好了日子为他补过生辰。
  扶木围着云灼和星临来回蹦,“我最喜欢给大家过生辰啦!”
  婆婆拍着轮椅的扶手赞同,“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多的好事情要庆祝呀!”
  一大桌甜口菜肴投其所好得过了头,甜得人嗓子都痛,半个月的时间对这群人来说都算是阔别已久。
  酒喝得太尽兴,冷焰火放过三轮,闹到下半夜才消停,剩千杯不醉的流萤和不会醉酒的星临,将人一个一个捡回房间。
  明月高悬,卧房里一地月光涂就的白霜,星临趴在云灼的榻边,透彻色泽的眼不间断地划过幽蓝光线。
  他看着云灼的眉宇舒展,他想他必然是一夜黑甜。
  第二日众人陆续醒来,已是日头西斜。
  云灼随意披了件外袍,两道倦恹的乌青挂在眼下,眼皮还半阖着,突然就说以后想要开家医馆。
  所有人都还在他这一语惊人中反应不及。
  他便开始征求大家的建议,是否愿意与他一同。
  他喝着醒酒汤,也不知道是在说梦话还是醉话。
  即使说云灼和星临近来抓鸡看门陪打牌,着实是积了不少善德,可赏金杀手金盆洗手直接洗成悬壶医者,未免跨度太大,简直天方夜谭。
  但日沉阁里恰好是一群天方夜谭的人。
  闻折竹当天晚上就掀了庭院里的几片地砖,准备辟成几块药田,扶木和天冬喜滋滋领了采买之责,流萤寻了都城几处位置优越地价实惠的铺子,最后因为银钱实在捉襟见肘,决定就把日沉阁就地变医馆,就让婆婆做这医馆里的吉祥物。
  众人忙忙活活筹划日沉阁新定位,却发现星临不见了。
  那天星临领了个报酬不错的失物招领任务,这类任务向来是他的强项,然而他清早出门,直至午夜仍没有回来。
  天冬惴惴不安地捱过半梦不醒的一夜,早早便醒来,一踏进庭院,便看见眼下乌青比宿醉还要夸张的云灼。
  “他还没回来?”天冬皱起了眉。
  又熬了一天,星临仍不见踪影,一切事宜即刻搁置,寻找失踪人口成为日沉阁最紧要之事。
  先去询问发布失物招领悬赏之人,却得知该悬赏早在前两天已经结到星临手上,再去四处询问城中人,而星临一贯来无影去无踪,所得答复皆是不曾见到。
  星临宛如就在这座城内蒸发了,几人遍寻七日未果,扶木与闻折竹便回阁收拾行李欲前往栖鸿与残沙,欲借旧日势力散播寻人消息。
  云灼走进星临的房间,妄图在其中寻到蛛丝马迹,指明星临的去向。
  而星临的房间比云灼的房间陈设还要简略,除床榻之下,有一个被藏得很往里的铁盒。
  铁盒的边角打着“星临”两个小字,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花纹,只平整光滑的一个金属盒子,与星临一般严丝合缝,估计是他自己在扶木的仓库中打出来的。
  但盒子并没有设锁,云灼打开它,里面整齐地码着星临生辰那天收到的礼物。
  除此之外,还有些零碎东西:闻折竹写给他的菜谱,扶木给他放置流星镖的盒子,天冬给他缝制的荷包,流萤教他红妆时用的朱砂,就连婆婆在栖鸿随手折给他一枝红梅,都被他制成干花收藏起来。
  被仔仔细细收起的琐碎,被星临署上名认真藏好。
  云灼的心像是被狠狠揉了一把,寻不回星临的焦灼,此刻几乎要点燃他。
  几天挤压下来的心慌无限膨胀成恐慌,他三步并做两步冲回自己的卧房,收拾行李打算与扶木闻折竹一同出城。
  他收拾得很潦草,心思全部飞去星临身上。
  他不断胡思乱想:星临会遭遇何种危险?他到底为何要走?他是不是不喜欢开医馆这个决定,才一声不响地离开?最近夜已经很凉了,他离开时的衣物够厚吗?是不是无人知晓角落里正在陷入险境?最坏的情况是不是已经罹患——
  云灼僵住,紧急斩断脑内疯狂发散的可怕猜想。
  “云灼——”
  闻折竹的声音从楼下庭院传来。
  庭院内,闻折竹把背上的行李丢在地上,扶木叉腰站着,面上的愤怒显而易见。
  两人面前,立着个灰头土脸的星临。
  流萤和天冬也闻声赶出来。
  扶木怒不可遏指着星临:“你们问问他这八天去干了什么大事!”
  星临双手捧着个油纸包,展开里面是粒粒分明的黑,他延迟报告行踪,“我去了趟残沙城,带回来一包西瓜种子。”
  流萤不可置信,“吃个西瓜用得着跑那么远吗?”
  婆婆作势打了星临一下。
  星临风尘仆仆下的认真显得愈发无辜,一张花脸上眼炯炯有神,“那里的西瓜最好吃。”
  天冬舒出一口气,流萤被噎了一下,“……要去那么远,为何不提前与我们讲?不知道有人很担心吗?你也已经不是个死了没人埋的独行侠了。”
  星临愣了一下,仿佛还是没能完全适应这种身份转换,他那种无措又出现,他看见闻折竹和扶木收拾好的包裹,流萤与天冬几夜睡眠不足累积下来的憔悴模样,最后干巴巴地道:“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扶木还是气得不行,要不是打不过,他真想一拳把星临鼻子打歪,只得寄希望于云灼来制裁这个没心没肺的坏东西。
  然而云灼下楼踏进庭院,星临便跑过去双手抱住云灼,面颊贴在他怀里蹭。
  云灼下意识回抱住星临,方才在胸腔内狂沸的恐慌顷刻偃旗息鼓,徒留一个佯怒的僵硬躯壳。
  星临缩在云灼身形里,眼睛弯弯,在云灼背上拍拍,留下好几个黑手印。
  扶木人傻了。
  天冬轻轻开口,“往返残沙才用了八天时间,必然是日夜兼程,先放星临去换洗休息吧,他一定累坏了。”
  一段烧心的离奇插曲,竟就被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
  后来的日子里,一切又回归正轨,医馆的筹备一步步推进。药田的种植是云灼与星临轮番照料,只有这两人能控制浇水施肥一样精准。有天云灼发现药田中长出了瓜苗,他也没说什么,一起侍弄着。
  药田内的药草与瓜苗一同茁壮生长,直至药草半成,瓜苗开花,云灼才察觉,星临的那一次失踪,其实不同寻常至极。
  那是日沉阁一个很寻常的午后。
  云灼照常在庭院里照料药田,却发现一片深浅起伏的绿中,藏着几点截然不同的色彩。
  他拨开掩映的草叶,被眼前一幕钉在原地。
  几株茎叶孱弱的植株,趴伏在湿润土壤上,锯齿叶片的形状锋利,叶面遍布着柔软的短茸毛,纤细的梗上托着浅蓝小花,沾着方才浇下的水滴,仰头向着光与云灼。
  它们在这温暖之地蛰伏着汲足养分,一夜之间,悄然绽放。
  云灼太认得这植株。
  他从前在云归尝过很多次它死后的味道,却只曾见过一次它活着绽开的模样。
  这是云回特制糖的原料,他将它生前死后的模样都刻在脑海里,也将它的名字记得清楚,双星草,因其每一花梗上的花是双生。
  双星草珍贵而稀少,远在残沙城,长在残沙城主危恒一望无际、看守森严的花园里。
  而它此刻却从他的回忆里活出来,在千里之外的异乡土壤上怒放。
  云灼在那几朵浅蓝色彩旁回过头,看见日沉阁顶瞬息万变的流云。
  他看见闻折竹坐在洗砚池旁打磨零件,流萤和天冬在亭子里摆棋对弈,婆婆在两人身旁的摇椅上懒洋洋地晒太阳,已经昏昏欲睡。
  扶木吵吵嚷嚷的声音从一墙之外传来,期间夹杂着星临几句简单明晰的回应。
  他们正门不走,偏贪近路,翻墙而入。
  一翻一落地,刚好落在药田前。
  云灼与星临四目相对。
  他与他无数次对视,每一次每一次,凌驾物种,横跨时空,穿越生死,在彼此的眼中听灵魂的响动。
  “星临,”云灼开口,“双星草哪来的?”
  星临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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