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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愿吓了一跳，突然想起宣兰真同自己说过骸香——对鲛族有致命的吸引力，而炉鼎体香与骸香一模一样。这会儿宣兰真大概已经飘飘欲仙、神魂颠倒了。
蒋愿帮宣兰真重新吊好受伤的左脚，无奈地盘腿坐在床上，宣兰真整个人腻在蒋愿身上，脸埋在蒋愿怀里，呼吸慢慢均匀。
蒋愿本想等宣兰真熟睡就离开，但宣兰真搂得死紧，蒋愿一抽身，宣兰真就开始哼哼唧唧，蒋愿只得放弃。如此二人度过一夜。
第079章 心尖
浅眠中，有人轻轻拍了拍蒋愿的肩膀，蒋愿逐渐清醒，一睁眼却是宣蓁那张美艳的脸。
蒋愿一愣，下意识想叫醒宣兰真，却见宣蓁将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嘘”的口型。
此时天蒙蒙亮，蒋愿起床洗漱提了提神，留宣兰真独自熟睡，随宣蓁走至屋外交谈。
因宣兰真受伤，宣蓁前来探望，两名侍卫同行，远远站在一旁。蒋愿与宣蓁客套一番后，宣蓁问道：“之前的交易，蒋修士考虑得如何？”
蒋愿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同意。”
宣蓁眉眼瞬间迸发出欣喜，“真是太好了，那何时开始采补？我的建议是越快越好……”
蒋愿心中略微不舒服，打断宣蓁，“您未免太着急，这……”
“蒋修士难道还有其他顾虑？这样，我立即派人回府取契约，我们双方签署后施咒印，天道可鉴，蒋修士大可放心，我不会亏待您……”
几次接触，宣蓁持重老成，今天却热切非常，让蒋愿有些不适。
蒋愿再次打断宣蓁，“不止是契约的问题，”蒋愿迟疑一瞬，“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宣蓁听出弦外之音，察觉自己过于心急。她早活成了人精，平时外人很难摸清她的心思，但这次蒋愿答应得太爽快，再加上她其实看不起蒋愿，觉得他疏谋少略，容易拿捏，因此宣蓁无意中放松了警惕。
感觉自己被蒋愿牵着走，宣蓁心一沉，变回高深莫测的模样，意味深长道：“不是我着急，是时间不等人……蒋修士，你也明白现在的形势，岛外很不太平，再加上秘境开启需要切合天时地利……”
蒋愿点点头，内心烦躁至极，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安排顾衍芝，为什么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为什么顾衍芝就不能宽容地接受？反而让自己难做，蒋愿心中不由得埋怨起来。
眼下他只能拖着，但正如宣蓁所言，他等不起。
“再等等，宣岛主，”蒋愿承诺，“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口食言。”
宣蓁若有所思，绽出一个笑容，“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蒋修士解决……”
“没有，没有，我就是不想马上开始，没什么理由，您没听懂吗？”蒋愿不耐烦地回答，又察觉自己语气生硬无礼，立即补充道，“要不这样，您先拟好契约，拿来我看看。”
“好。”见蒋愿态度变差，宣蓁不再纠缠，一脸柔柔笑意，“还请蒋修士帮我照顾好兰真，我回府一趟。”
一转身宣蓁便冷下脸，她一岛之主，与谢霁寒地位相当，蒋愿算小辈对她却很不客气。宣蓁长舒一口气，成事者忍常人所不能忍，她谋划许久，忍一口闲气也不算什么。若逼蒋愿太过，只恐适得其反。
蒋愿回屋继续照看宣兰真，坐了半晌却坐不住，冥冥中总觉得忽略了什么，心绪不宁坐立难安，焦躁得难受。
蒋愿皱着眉头回想了一遍，这惶惶不安的感觉来自哪里？也只有顾衍芝能如此牵动他的情绪。
顾衍芝，顾衍芝……
顾衍芝在宣兰真府上，宣蓁知道吗？如果宣蓁知道……想到此节，蒋愿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他一刻也不能等，急忙冲回住处。
一路上蒋愿暗自恼恨自己大意，一颗心忐忐忑忑，在看到住所门口站着宣蓁的侍卫时，蒋愿不详的预感达到了顶峰。
蒋愿像蛮牛一样顶开两名侍卫，几近疯魔，以一生中最快的速度狂奔进厅堂。
蒋愿喘着粗气，心脏紧得发痛，眼前却是一副诡异的画面，宣蓁与顾衍芝一人一端，对座相视。
宣蓁背对蒋愿，蒋愿只能看见顾衍芝的面容，面无表情，苍白又略带疲惫。
蒋愿浑身僵硬，声音都在颤抖，“宣岛主，您怎么还在这儿？”
宣蓁站起转身，挑挑眉笑道：“我马上就走。”吃﹕肉.群﹕二三﹑灵六﹀九﹒二三＜九﹐六
蒋愿嘴角勾起，笑得勉强。宣蓁迤迤然走到蒋愿身边，又突然转头向顾衍芝道：“我说的事情，顾修士可明白？”
顾衍芝沉默，指尖却捏紧泛白。
蒋愿眼见宣蓁离开后，立即跑到顾衍芝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不放心地到处摸摸捏捏。
“她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顾衍芝拂开蒋愿的手，“你还知道关心我？”
蒋愿愣了一下，慢慢收回手，“我怎么会不关心你？我快要吓死了，我……”
蒋愿盯着顾衍芝泛血丝的双眼，突然说不出话来——顾衍芝一夜没睡。
蒋愿话音戛然而止，顾衍芝等了半天没有下文，便别过头不再看蒋愿。
蒋愿小心翼翼地搂住顾衍芝的臂膀，靠在他的身侧，仰头问：“宣蓁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蒋愿低下头，二人之间一阵沉默，氛围却是这几天少有的和悦平静。
蒋愿声音很轻，絮絮叨叨：“你知道我一路上都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宣蓁要是杀了你，我拼了命也要弄死宣蓁，然后自杀……我一想到你流血的画面，我整个人都要疯了……心里难受得要死……”
突然顾衍芝攥紧蒋愿的手腕，手劲大到捏得蒋愿生疼，蒋愿却没有抽出手腕。
顾衍芝一字一顿道：“蒋愿，你今天必须、马上、和我一起离开。”
蒋愿吃惊地望向顾衍芝，顾衍芝一脸冷厉，显然是下了狠心。
“如果你不愿意，就不要怪我强迫你了。”
第080章 滑落
又开始了，无论如何都避不开这个矛盾，蒋愿强压着怨气，尽力使自己显得善解人意，“怎么又提这事，宣蓁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
“你告诉我，我去找她。”
“没有。”
“你别自己忍着，受了委屈也不说，我替你出气……”
“没有！蒋愿，”顾衍芝吼道，“她说秘境危险，你会因为这个理由不去吗？”
“不会，”蒋愿盯着顾衍芝双眼，“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去。”
“那这个理由呢？”顾衍芝喘着粗气，“我不能忍受爱人的背叛。”
蒋愿烦得恼火，“有完没完？我的身体我自己决定，你的独占欲简直莫名其妙！”
顾衍芝眼圈立刻红了，“你连忠诚都做不到，我爱你胜过爱自己，可你不是，你更爱你自己。”
蒋愿气得冷笑：“我是爱你，但你不要逼我。”
“对……你说得对，我不能逼你……”
顾衍芝双眼无神低声喃喃，气势一下熄灭，仿佛突然换了一个人，他放软语气道：“蒋愿，和我一起走吧，我们找个地方隐居，你不是说过吗？我们要一起去看白鹭……”
“你脑子进水了？”蒋愿拧眉，他向来软硬不吃，哪招都对他没用。
“我是炉鼎，我怎么隐居？就算我想，也会有人找上门，你能保护我吗？你不能，你修为连谢夷铮都不如，没有你爹，你……”
顾衍芝双眼大睁，直愣愣流下两行泪来，蒋愿瞬间噤声。
“我能保护你……你应该信我，你为什么不信我？求你相信我……”顾衍芝声音飘忽。
顾衍芝只流泪不说话，蒋愿还会心软，可一开口就气得蒋愿发疯，忍不住讽刺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盲目自信。”
顾衍芝一把攥紧蒋愿的手，“真的，我能保护你，在静虚派我打退了谢夷铮，你忘了吗？我……”
蒋愿一股心火窜上脑门，理智全无，他甩开顾衍芝，口不择言道：“谁要你保护？谁稀罕你保护？我要是能修炼，怎么会指望你？”
“我从前修为和你不相上下，现在呢？因为这破炉鼎，修为倒退三成！当炉鼎我怎么修炼？和你隐居？呵，你想让我一辈子当炉鼎是不是？我只能当你的依附和陪衬，你很爽是不是？”
蒋愿自尊心很强，愈发觉得顾衍芝荒谬和不可理喻。
蒋愿出身远不如顾衍芝，从前二人朋友相交，即便实力相当，蒋愿也对顾衍芝略有妒意，后来天之骄子一朝陨落，蒋愿活在顾衍芝身下，就算顾衍芝对他百般爱护，蒋愿心中也疙疙瘩瘩不平。
“我没有，”顾衍芝立即反驳，力证清白，“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蒋愿不是第一次误解自己，顾衍芝茫然地想，他好像从来没有弄懂过蒋愿的想法。
蒋愿发泄过后也消停了，别过头不理顾衍芝，二人一阵沉默。
顾衍芝泪快流干，无计可施，可他不愿承认现实，就算没指望也要微弱挣扎，虚弱无力地反驳蒋愿，“炉鼎……炉鼎怎么就不能修炼……”
蒋愿皱眉，“你什么意思？”
顾衍芝灵光乍现，彷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睛都亮了三分，“炉鼎属阴……真经上讲‘牝常以静胜牡’，由此可见理论上是可行的，我们需要静待时机……”
“去你的理论，”蒋愿一脚踢在凳子上，“你想拖死我？我真是受够了。”
“我告诉你顾衍芝，我死也不愿意在男人床上得道，你别再和我胡搅蛮缠，海皇秘境我一定要去，你再拦我，我们就分手！”
好像这么多天，顾衍芝都在等这一刻，等这一句话，这句话终究来临，顾衍芝只觉得空洞。
“蒋愿……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
“我以前？我以前就是这样，我从来没变过，只是你不了解我，我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蒋愿讥讽地看着顾衍芝。
顾衍芝牙根咬紧，双眼通红，强压毁灭的欲望，他感觉他快要关不住心中那头野兽。他明明稳固好心境了，他明明很努力了，为什么？为什么……
顾衍芝的意识仿佛抽离了躯体，他听到自己在说话，又觉得不是自己在说话。他确实张口了，但那怎么会是他的声音？是不是谁操控了他？
“贱人。”
“你说什么？”蒋愿震惊。
“我父亲说得对，你就是贱人。”
他高门贵子千金之躯，活了这么些年，只对两个人低声下气、苦苦哀求过，一个是顾沧澜，一个是蒋愿。
而他跪着向父亲哀求，还是为了蒋愿。
蒋愿一个巴掌扇在顾衍芝脸上：“别和我提顾沧澜。”
顾衍芝皮肤白皙，衬得通红的巴掌印尤为可怖。
蒋愿知道自己和顾衍芝都疯了，但他停不下来，他指着顾衍芝，嘶吼道：“你够了，我被很多人肏过，你不知道吗？你装什么装？你父亲也肏过我，多一个宣兰真算什么！难道这世界上只有姓顾的能肏我？”
顾衍芝像魂儿被抽走一样，一言不发受着劈头盖脸的痛骂。
“你嫌恶心，你懦弱，你想忘掉，骗自己没发生过，你不想面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你就滚啊！没完没了的，只会对我提要求，你有本事杀了他们去！”
蒋愿骂到缺氧，渐渐有些喘不上来气，不住用嘴呼吸。
“我是贱人？我还真就贱给你看，我就是人尽可夫的贱人，你管得着吗？能不能滚远点！”
顾沧澜是顾衍芝和蒋愿之间的深可见骨的伤口，一碰就流血不止。
顾衍芝闭上眼睛，竭尽全力控制声带，控制拿剑的手，控制自己血腥暴戾的念头。
蒋愿骂累了停下来，瞪着顾衍芝，顾衍芝面色惨白，转身跌跌撞撞朝屋内走去，仔细落了锁。
蒋愿在厅内站了一会儿，浑身哆嗦，脸颊麻痒，一抹脸满手泪水，他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一直在哭。
蒋愿转身，跑出院落。
当天下午，蒋愿冲到顾衍芝面前，将与宣蓁签订的契约拍在顾衍芝脸上。
“明天我发情，正好让宣兰真采补，你留下来观摩？”
第081章 离心
“不用你赶我走，”顾衍芝平静地回答，“我没有你想得那么死皮赖脸。”
放下是如此简单，顾衍芝突然明白——爱自己是人的本能，他千般恳求蒋愿同自己离开，其实也是为自己，或许，他为自己考虑得还不够多。
他与蒋愿之间，既无善因，也无善果，虽然遗憾，但相续缠缚下去，执念生心魔，因缘化恶业，反而不妙，不如就此斩断迷妄。
强迫别人改变总是很难，顾衍芝想，若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只能得到失望，改变自己却是如此简单。
人的气运大概是守恒的，起起落落此消彼长，前半生顺风顺水，后半生就有心无力。
可为什么，就算想清楚得失利害、分明计较，心中还是这么难受。
正如蒋愿所料，顾衍芝狠话说得响亮，但始终下不了狠手。他善良心软，总会后退一步，宁可自己痛苦。
蒋愿根本不怕，他就是看准这点，才有恃无恐。
可望着顾衍芝孤零零离开的背影，蒋愿扪心自问，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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