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望如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摇了摇头,对他说:“攸攸,我真的是想要你幸福。你喜欢男生也好,喜欢女生也罢,都可以。但是,我与他们是不同的,我永远是你可以依靠的哥哥。好吗?”
楚云攸愣怔住。
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唇舌发干。
乔望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最近是心有点野了,但是他没有想跟乔望拉开那么远的距离啊。
楚云攸无法说“好”,更无法说“不好”。
他一咬牙,祭出装傻大法,干巴巴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觉得现在不用考虑这些吧,等以后再说。”
乔望疲倦地轻轻颔首:“嗯,以后再说。你就当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谈心。”
乔望提起书包:“时间不早,我回家去了。”
楚云攸连忙起身跟上去:“我送你。”
乔望没有拒绝。
乔望快半步走在他前面,到门口的一小段路里,只说了两句话:“我自己走路回去就行了,不用莫叔叔送。”
楚云攸:“啊?开车是十分钟,但是走路的话起码要半个多小时啊。”
乔望:“我知道,我想走一走。”
楚云攸欲言又止,他像是犯错的小狗,想跟又不大敢跟,一直到门口,乔望对他轻轻一笑:“不用继续送了,攸攸,你回去吧。”
一句话就把楚云攸的脚给粘住了。
楚云攸站在门口,目送乔望离开。
乔望靠路边越走越远,其间回头了两次,对他轻轻挥手,脸上都是挂着笑的,直到走到拐角处,最后一次对他挥手,然后转向走进左边的路口。
楚云攸觉得胸口有点闷。
十几分钟后,他知道为什么了。
下雨了。
雨量不大,烦人的小雨,不至于马上把人给淋得湿透,只能弄得湿答答一身。
楚云攸想:乔望带伞了吗?
每次出门的时候,乔望都会细心地为他准备雨伞,可是乔望自己呢?
有记得带伞吗?
最近降温了,可别感冒生病了。
*
乔望走在夜晚的雨中。
雨丝迎面敲在他的脸上,应当会让他觉得冷,可是一点都没有。
不知怎的,他又想起逃课去见楚云攸的那一天。
也是下着雨,楚云攸都被淋湿了。
这次换他被淋湿。
兜里的手机因为新消息提醒而振动起来。
他想:一定是楚云攸发来的。拿起来一看,果然是。
雨丝掉在屏幕上,糊上一个小水珠,乔望左顾右盼,想找个能够避雨的地方,但是没找到。
他走到一棵行道树下面,小的雨丝是遮没了,但是树叶上凝成的大水珠会随机地砸下来。
楚云攸:【小蜗哥哥,下雨了,你带伞了吗?别淋湿了。要么你还是找个地方避雨,我让莫叔叔开车去接你,送你回家。】
乔望:【带了。不用担心。】
楚云攸:【那就好。你路上小心哦。】
乔望是真记得自己带了。
等他放下手机,翻了一下书包,发现并没有带。
这很不像他。
实在是不够缜密。
不过,没带就没带吧。
正好让雨浇一下他糟糕的头脑,冷静冷静他那被嫉妒给充斥了的快要疯掉的头脑。
雨越下越大。
乔望觉得自己应当冷静下来了,可似乎没有。
他从疾走到小跑,最后干脆大步跑了起来。
像个神经病。
跑到他家小区的门口,乔望还觉得没能消气,又绕着小区跑了两圈。
遇见了雨天不得不出门遛狗的邻居,狗子都被他吓到了。
乔望这才觉得心里头稍微舒服点了,回到家,像只落水狗。
幸好,妈妈不在家。
乔望洗了个热水澡,再把衣服给洗了晾上。
他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但是想不起来了,先睡觉。
第二天到了学校,交作业的时候,乔望才发现自己究竟是忘了什么——
他忘了检查书包里的作业有没有淋湿。
没有全湿,但是也有雨水漏了进去。
试卷有了湿痕,一看就知道是被雨给淋了。
不巧,还被楚云攸给看见了。
雪白平整的试卷边缘洇染暗黄色的水渍,半湿不干地微微扭曲成大弧度的波浪线条。
楚云攸:“……”
教室里,人来人往,吵闹不休,没人发现只有他们俩静止住了。
乔望愣了不知多久,他抽了两张纸巾,一张垫在湿渍下面,一张覆在湿渍上面,然后找了两本封膜的厚词典压住试卷。
楚云攸默默看着,没说话。
说什么?
难道要戳穿乔望昨天其实没带伞,淋了一路的雨,还不小心把试卷也弄湿了?
那未免也太不给乔望面子。
楚云攸在乔望动作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别过头去,甚至找了个同学,尬聊了两句早饭吃的是什么。
实则竖着耳朵,在这一片嘈杂之中,他莫名地能够分辨出哪个是乔望在整理试卷的声音,等到这微小的声音都结束以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无人言语。
心照不宣。
……
从这一天起,楚云攸和乔望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
似乎发生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没有大声地争吵,更不能说是决裂,只是不再像先前一样亲密无间,而是拉开了些许安全距离。
楚云攸让乔望不要每时每刻都跟在自己身边,他又不是小鸭子,需要一直躲在鸭妈妈的翅膀下。
乔望好脾气地问:“什么意思?具体你要我怎么做呢?”
楚云攸一边端详他的脸色,一边试探地说:“比如我下午打篮球的时候你不用一直在旁边观看,也挺浪费你的时间的,还有我参加社团活动,你又不是我们社团的人,不需要每次都跟着我去吧。我在学校里,不会有危险吧。”
乔望低头半晌,一脸沉重地答应了。
楚云攸开玩笑地说:“你看上去好像电视剧里那种第一天让孩子自己去上学的家长哦,哈哈。”
几次社团活动下来,乔望没有跟着楚云攸过来当背景板。
楚云攸自己没觉得不自在,反而是社团的同学好奇地问:“你的小保镖怎么不来了?”
楚云攸很机智地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乔望,乐了:“小保镖?不会是说乔望吧?他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啊,这不是每次他一个外人杵在这,感觉也不太合适啊。”
同学点点头,又摇摇头,感叹说:“一开始是觉得他一个非社团的人在这里格格不入,但是日子久了,他不来了,反而不习惯。你自己就不会觉得不习惯吗?”
楚云攸挠挠头:“啊,就还好吧。”
不习惯是有点不习惯的。
但不至于到难受的地步,相反,他觉得蛮有新鲜感,有种面朝大海、尽情冒险的快乐。
同学见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一言难尽地说:“还以为跟乔望非常非常要好呢,就是,要好到分开一会儿说不定都会不适应的那种,没想到你跟乔望没那么好啊。话说回来,你跟乔望为什么会成为那么好的好朋友啊,你们是有什么地方兴趣相投呢?”
这个问题把楚云攸给直接问住了。
楚云攸呆呆地思考了好久,飘忽不定地说:“……我、我跟乔望的兴趣差挺多的。”
又说:“性格也差挺多的。”
再说:“特长也差挺多的。”
以前都没注意。
原来他和乔望居然这么不相同。
对哦。
他们怎么会变得那么要好的?
不是物以类聚吗?从个人的特点上来看的话,怎么看他跟乔望都不是同类人啊。
楚云攸很天真地说:“可是,我跟乔望从还是小宝宝时就认识的。我们是相熟的亲戚家的小孩,理所当然就在一起玩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啦。”
楚云攸记起来了,小时候都是他带着乔望玩的,没什么小朋友爱跟乔望玩,他觉得乔望怪可怜的,于是无论干什么都要带上乔望。
这让楚云攸思考了一个可能性:
假如他跟乔望不是亲戚,没有从小就认识,而是作为陌生人见面的话,还会这么要好吗?
可能就不会了吧。
他想。
不过,既然上天让他们相遇相识,就是注定的缘分。
……
时光荏苒。
春去夏来。
在高二学年期末考前夕,楚云攸迎来了16周岁生日。
他准备办两场,计划是这样,中午在他闲置的一处别墅搞生日派对,中西结合,弄上一桌子甜点、零食、水果、饮料,就不正经吃饭了,十几个人玩一下午剧本杀,玩个尽兴。
然后到晚上,回家跟家人再吃一顿家宴。
乔望既是他的同学,又是他的家人,当然两场都要参加。
楚云攸兴致勃勃,早上就跟乔望到了别墅,他又是组织从妈妈那里借来的员工帮忙布置东西,又是打电话询问他订的私房蛋糕进度怎么样了,大概几点能送到啊。
别看他年纪小,他胆子大主意多,学着他爸妈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做了方案,还不止一套呢。
铺着方格布的长桌上摆满了小蛋糕、炸鸡、薯条等小吃,以及洗净的水果、一瓶瓶冰饮,还有一台冰淇淋机。
这摆放也有讲究,是楚云攸提前想好的,摆得非常漂亮,随便拍拍都可以发到社交媒体上炫耀。
青少年嘛,就图个热闹和新鲜。
中午12点,十一个同学陆陆续续都到了。
楚云攸让大家拿上自己装满零食的碟子,要开始游戏啦。
先选想要扮演的角色。
乔望问他:“你要演哪个?”
楚云攸拿起他面前的本子,信心满满地说:“我是DM,就是主持人,不是玩家,今天我是寿星,我要做那个掌控全局的人!”
他为此还提前预习过剧本呢。
乔望顿时索然无味:“那我随便选一个吧。”
叽叽喳喳五分钟。
所有人都选定了。
楚云攸让大家按角色序号顺序进行自我介绍。
他瞄了一眼乔望选的角色:是个有妇之夫。
谁选了这个角色的妻子来着?
楚云攸伸着脖子扫视桌面,看到是坐在乔望斜对面的一个女同学,他下意识心里一个咯噔。
啊这,是巧合吗?
班上谁对谁有意思,楚云攸大致都清楚。
比如这个女生,他隐约感觉,好像是对乔望有好感的。
第35章 戏耍他
*
楚云攸一向知道自己受欢迎, 无论在男生里还是女生里。
不过,他想,假如他跟班上的同学同年级可能会更受欢迎。在成年人里面, 与小自己2岁的男孩子谈恋爱那叫年下小狼狗,但对于本来就是半大孩子的高中生来说,小2岁的男孩子似乎太过稚气了。
乔望这家伙在女生里还蛮受欢迎的。
在楚云攸看来,那像是臭石头一样的脾气则会被女生解读为酷哥。
简直没有道理吧?
他跟乔望是发小,谁能比他更了解乔望?乔望那哪是酷哥?乔望分明是有时候不近人情好吧?
他能感觉出来, 除了对他,乔望好像对世界上的其他事物都不太感兴趣。
“沉默寡言”这个词就是为乔望量身定做的。
有一段时间里, 大概是小学期间, 楚云攸觉得乔望这人怪自命清高的,因为乔望好像不喜欢跟同学一起玩,他很爱装小大人,可他确实装得挺好的, 其实, 非要说的话, 更像是大人在试图装孩子。
他还记得自己小学参加书法比赛, 他非拉着乔望参加。
好吧,其实他是存着一点要跟乔望比较的心理, 有时没那么明确, 只是模模糊糊地, 想要跟自己的好朋友比个高低。
结果是他们都拿了一等奖。
乔望的字写得非常端正, 隔壁班老师说:“真不像是个小孩写的字。”
之前乔望搬家的时候, 楚云攸把这张当时获奖的书法作品给翻了出来, 记忆一下子浮现了出来。
时隔多年再次看,现在他已经16岁了, 他琢磨了好一会儿,觉得,确实像是成年人的字,胜在标准,没什么灵气,写得一板一眼。
楚云攸还记得那么一件事。
大概是四年级的儿童节,老师用五颜六色的彩带和气球把教室布置得缤纷多彩,充满童趣。
四年级的孩子在这个年纪会一下子长大很多。
楚云攸因为跳过级所以没有其他人长得那么快,还是小团子的模样,但是他身边的同学都长大了很多,进入了有点丑丑的尴尬期。
身体已经开始长大了,可是精神上还是贪玩活泼的小孩子。
楚云攸就玩得很开心,他跟同学去玩跳绳,四处蹦蹦跳跳,玩得满头是汗,一回头,却看到乔望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在看着他。
周围来来往往的那些小朋友好像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不管多么热闹,这份热闹都不会落到乔望的身上。
乔望看上去孤零零的。
跟这个教室格格不入,又或者说,跟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除非被他要求,否则的话,乔望并不会加入儿童的游戏里。
即便加入,乔望似乎也是在硬着头皮完成任务,总是给他一种尴尬的感觉。
彼时楚云攸还是个小孩子,他只是凭借直觉地认为:哦,乔望好像不想加入他们之中。
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
他想:不想就不想呗,我玩我的,乔望玩乔望的,我管乔望干吗。
至多他不会强行拉着乔望。
每当这种时候,乔望就会静静地站在一旁观看,脸上挂着一抹仿佛慈祥和蔼(?)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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