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顿了顿:“你擅离职守,已违抗内庭在先,现在立刻跟我们回去,或许还能轻罚。”
“审查什么?”连译的神色依然淡淡的,“我追捕怨魂到此,也算擅离职守?”
翁平然沉默,不管这话的可信度有多少,刚才的一幕他们都看到了。
他忽略掉后半句话,沉声说道:“是发现你有恶意传播瘟疫的嫌疑,另外谷虚长老认为你与卓清的失踪有关,希望亲自审问你。”
“嫌疑?原来还没有定罪。”
连译嘲讽般勾起唇角,右手微抬,悬空的八卦环凝滞了一秒,突然极速飞出。
当周围的天师反应过来,八卦环已经来到翁平然面前,侧端倾斜对准他的喉咙。
再往前一点,小巧的银制品会直接切断翁平然的脖子。
众人如临大敌,有人厉声喊道:“你敢公然袭击长老!”
连译置若罔闻,抬起的右手微微收紧。
翁平然的脖颈立即出现被掐住的指印,他说不出完整的话,脸色涨红呼吸困难。
连译看着他无力挣扎,语气里染上一丝戾气:“我想杀人,何必大费周折。”
“至于卓清,”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八卦环嗡嗡作响,“他是我的老师,我又为什么要杀他?”
下一瞬,连译松了手。
失去禁锢的翁平然差点瘫倒在地,被身旁的手下扶着弯腰咳嗽。
所有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连译能独自解决掉那么多怨魂,还差点杀了翁平然,在场的人加起来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连译召回八卦环,垂眸掩盖心脏剧烈的疼痛。
他不再逗留,转身离开。
翁平然抬起头,眼睁睁看着连译的背影。
手下焦急询问:“长老,现在该怎么办?”
连译的实力强到可怕,没人敢上前阻拦。
翁平然深呼吸几下:“算了。”
他刚才当真是毫无征兆地被连译给控制住,距离死亡仿佛只有一步之遥,难免心生畏惧。
连译明显不愿意跟他们回去,要是将他彻底激怒,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而他刚才的行为,也在变相告诉翁平然,瘟疫与他无关。
还有卓清……翁平然无声叹息,心里已有些动摇。
连译最后的那句话,更像是在问,难道不知道他杀死卓清的真正原因吗?
卓清是他的老师,若还有半点师徒之情,谁会愿意承受弑师的罪名与后果。
权衡利弊下,翁平然还是决定先回去,再仔细查一查瘟疫的来源,还有大量怨魂聚集此地的原因。
“那就不管他了吗?”手下仍不甘心,“万一他再伤人怎么办?”
翁平然默不作声,没有解释。
他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也不知卓清当初下的禁制,还会不会起作用。
连译死后也是个大麻烦,如果他彻底失控……只能说明世间必遭此劫,根本无法避免。
“撤了他的首席身份,降为初级,剩下的……”翁平然摇摇头,“谁想抓谁去吧。”
他吩咐一小队人留下善后,顺便安抚旅馆内受惊的居民,其余人尽数折返。
在住处养伤的谷虚得知任务失败,将手中的通讯器捏得变形。
他强压下怒气,借用手下的通讯器联系谢运。
通讯等待了很久,也没有被接起。
地洞内,雾鬼疯狂撞击着石壁:“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他损失了一只傀儡,遭受重创,而且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闻不到秽首的气息了。
原本今晚是个绝佳的机会,翁平然带人追捕连译,只要他与秽首分开,怨魂就能顺利找到秽首与山神。
结果计划全被打乱,连秽首的面都没见到,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以后还有机会,”相比之下,圆盘里的声音冷静不少,“几只怨魂而已,没了就再抓。”
雾鬼这才消停下来,断断续续地说:“得把他吃了……吃了他的生魂。”
“我也有此意,他才是最大的阻碍,”圆盘微微闪烁,“秽首一直躲藏,它如此胆小,估计还未彻底恢复力量。”
先是躲进业障塔,又选择藏在连译的身边。
若不是那座塔塌了,他还不知道当年遗漏了这么个地方。
“它还算聪明,”沙哑的声音冷笑,“可惜躲不了一辈子。”
被关在塔里,不曾出来过的山神,存活再久,也只能勉强当一只鬼。
—
南灯跟随人狮一路前进,远离旅馆那边的区域后,附近巡逻的天师变多了。
但他发现,天师看见人狮,会自觉避让退开,这时候南灯再悄悄出来,不会被谁看见。
南灯很好奇,意识到“小精灵”的真实身份不简单。
它能轻松击退怨魂,天师见了它也“害怕”,这难道是……
南灯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的认知里没有“地灵”这种生物。
但不论“小精灵”是什么,从第一次见面起,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友好与善意。
不知怎的,南灯又想起了连译。
他身为天师,还是个很厉害的天师,却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
仔细想来,其实是有不少疑点的。
被哄骗了这么久,南灯心想,他该不该生气呢?
要不然……先听一下连译的解释,如果能接受,那他就不生气了。
可是南灯并不确定,等他再见到连译时,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会不会和以前一样。
就算他生气,连译会解释吗?他是那么厉害的天师,直接把自己抓起来不就好了。
他们的身份和实力都是不对等的,在此之前,南灯不相信会有天师愿意和一只鬼做朋友。
他还咬过连译……
不对,是连译主动让他咬的。
南灯心情复杂矛盾,既因为连译的身份而感到畏惧胆怯,又忍不住想再见到他。
今晚来了那么多鬼,他会不会受伤了……
临走前,连译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南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后来再回头时,已经看不到那个路口了。
南灯正胡思乱想,前方带路的人狮停了下来。
它回头挥了挥长剑,示意到了。
南灯环顾四周,这里是一处废弃许久的院子,围墙与地面到处覆盖着厚厚的藤蔓与各种植物。
院子中央有一间绿色的小屋子,南灯走近一看,是完全用植物编织而成的。
人狮拉着他进去,里面的灯泡自动响起。
屋子太小,南灯站在里面,头顶差点蹭到天花板。
而屋子里有一张很大的矮床,铺着柔软的棉布,一只黑猫正蜷缩身体趴在上面,听见动静抬起头。
看见南灯,它非常激动,喵喵叫着想起身迎接。
它声音虚弱,身上有不少伤口,看起来已经被处理过一轮了。
南灯赶紧蹲下来轻轻抱住黑猫,心疼道:“怎么会这样?”
他猜得没错,人狮果然是带他来见黑猫的,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黑猫。
南灯犹豫着,思考要不要去找外面的天师求助,悄悄把黑猫放在路边,他们应该能看见。
这时,黑猫努力把自己缩进他怀里,呜咽着舔了舔前爪。
它前爪上有一道伤口,搭在南灯的手臂上,伤口突然泛起微光,有快速愈合的迹象。
第29章
亲眼看见伤口在愈合,南灯微微睁大双眼。
他确实没看错,也没有出现幻觉,就这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黑猫前爪的伤口已经不见了。
南灯坐在矮床旁,抱着怀里的黑猫,转头看向人狮。
黑猫能和“小精灵”在一起,多半也不是普通的小动物。
见到黑猫状况好转,人狮很开心,不知从哪拿出一个树叶做成的杯子,把里面的水小心喂给南灯。
杯子特别小,一口就没了,南灯尝了尝,是甜的。
人狮放下杯子,捧起南灯的一缕发丝亲吻,“呜呜”说了些什么。
随后它拿起自己的长剑,离开了小屋子。
等它一走,门口的藤蔓自动围上来堵住,只留下几道空气流通的缝隙。
上方的灯泡还亮着,黑猫躺在南灯怀里,好像已经睡着了。
它身上有好几处伤口,有些比较严重的,愈合速度就慢一些。
南灯低头观察了一会儿,也不敢乱碰,怕弄疼它,就这么坐在地上,背靠着矮床休息。
兔子头在屋里看来看去,时不时啃一口藤蔓的茎干和叶子,觉得不太好吃,于是放弃。
它回到南灯身边,跳上他的肩头,用耳朵蹭他。
南灯有些心不在焉,困意渐渐涌上来。
他歪头靠着矮床边的木头柱子,眼皮开始打架。
黑猫身上的伤口还在愈合,它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伸展四肢。
屋内安静下来,灯泡自动熄灭。
等南灯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在了矮床上,身旁是已经安然无恙的黑猫和人狮,兔子头也在。
黑猫舔着身上的毛发,见南灯醒了,靠近亲昵地蹭他。
人狮在睡觉,兔子头倒在它身旁,张口咬住它的翅膀。
南灯伸手制止,眼神警告它老实一点。
他摸了摸黑猫,悄悄下床。
天亮了,明亮的光线透过藤蔓缝隙,南灯凑近朝外打量。
外面很安静,这里应该挺安全的。
南灯低头摸向衣兜,他昨晚突然变回魂体,连译给他买的手机好像弄丢了。
现在是白天,也不合适外出。
南灯回到矮床边,抱着膝盖坐下。
他这一整天无所事事,时间过得倒也很快,一转眼又到了晚上。
人狮睡醒起床,为南灯送来昨晚的甜汁。
黑猫的伤全好了,精神抖擞地竖着尾巴,凑过来不停蹭着南灯的手,蹭完后退了好几步,回头看着他。
南灯猜出它的意思:“你要离开这里吗?”
他也立刻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
黑猫应该不住在这里,南灯跟着它一起走,或许有机会找到连译在哪。
人狮却拼命摇头,拉着南灯重新坐下,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又指了指自己。
南灯茫然:“什么意思?”
人狮再次用剑在半空画图案,图案里是一个歪歪扭扭的花盆,种着两朵花。
南灯觉得有些眼熟,一时没想起来。
黑猫赶着回区域,那里是它的地盘,既然伤已经好了,该回去履行身为地灵的职责。
它最后看了一眼南灯,不舍地“喵呜”一声,扭头跑走。
人狮依然不让南灯离开,它又画了一个时钟,指针在凌晨两点半的方向,并指指自己。
南灯迟疑着说:“你会在两点半之前回来?”
人狮点点头,围着南灯转了一圈,也离开了。
门口再次被藤蔓堵上,南灯百般无聊,倒在矮床上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翻身捞过兔子头,小声和它说话:“小兔你饿不饿……想吃小纸人吗?”
一向嘴馋的兔子头这时候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示。
南灯心虚地垂眼:“算了……”
过几天再去找连译也行,就当他现在还在生气。
—
连译离开后,旅馆内的房间被检查过一遍。
但旅馆规模小,大晚上的也没那么严格,老板说印象中好像是两个人入住,但登记册里只有连译的名字。
房间里找到了一只手提箱,和一份吃过的盒饭,除此之外找不出其他有用的线索。
第二天下午,有手下得到消息,说连译还在隔壁区域,并没有逃远。
“据说他在询问地灵人狮的去向……有好几个天师见过他。”
连译职位被降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但他只是名义上不再是首席天师,旁人对他的畏惧不曾减过半分。
“不知道他寻找人狮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人狮行踪不定,那边的天师也不知道它住在哪。”
人狮成为地灵的时间长,实力够强也更聪慧,区域内的天师已经熟悉它的脾性,不会主动打扰它。
翁平然头也不抬:“知道了。”
经过昨晚,他觉察出一些端倪来,已经不想再管这事,象征性地交了份报告,忙着整理医院那边的病患资料。
卓清基本确定死亡,谢运闭门不出,谷虚受伤卧床,现在只有他还能动弹。
但他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得选择更要紧的事情。
“对了,”翁平然放下手中的资料册,“林玖呢?”
“林管事他……”手下面露犹豫,“他从连译的住处回来后,就有点怪怪的。”
翁平然皱眉:“怎么回事?”
他原以为,是他责怪过林玖,还变相降了他的权,林玖心里不乐意。
结果手下说,林玖从连译的住处抱回来一盆花。
“林管事说花是活的,他亲眼看见会动,可我们都看过了,那盆花就是很普通的品种……”
他们用罗盘等仪器检测过,确认没有异样,林玖还是不听,非要把花带回去,还十分仔细地保护起来。
翁平然听完,气不打一处来:“真是胡闹!那就让他在家好好休息,把花养好了再出来!”
手下低着头不敢多言,应声告退。
另一边,林玖坐在椅子上,紧盯着眼前的花。
花是浅粉色的月季,养的时间应该还不长,枝条不够繁茂,两朵花在同一根茎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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