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昼一把搂过他清瘦的肩膀,信步走过这一扇扇大敞的门。
“你抓绑匪就抓绑匪,踹门做什么?知不知道这十二扇门的赔款会给你本就不富裕的小金库雪上加霜?还有——”江无昼指着那奄奄一息的花臂男阿甘说:“你推开他以后对他做的所有事情都不算是正当防卫了,是能量刑的知道吗?”
祁飞星:“......”
他怪费解的挠起头来,绕着这几扇摇摇欲坠的门打转:“见鬼的,我以前踹舰舱门的时候也没见怎么样,天晓得这里的门这么不禁踹啊!”
江无昼用拳头抵着微微上扬的唇角,轻轻咳嗽了一声,遂站直了腰旁观祁飞星,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逗这只兔子变成了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至少是他抵达首都星这么久以来最有意思的事。
“江部长。”他的衣角忽然被人扯了扯,江无昼回头,发现祁幺幺正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你不要让我哥赔钱好不好,他一个人工作挣钱,又要给我交学费又要给我交生活费,我舅那个人又不是很靠谱,每次跟他要钱都狮子大开口,他真的没什么钱啦。”小兔子的脸跟祁飞星有七八分像,委屈起来叫人怪不忍心的:“再这么下去他会交不到女朋友也娶不到老婆的!”
“。”
江无昼挑了挑眉。
“那不至于,他这张脸,交不到女朋友的概率应该很小吧?”
“可我真的没见他交过女朋友哎,如果不是因为没钱我想不到别的理由了。”祁幺幺捏着下巴小声说,
“行了,开个玩笑,不会真的让他赔钱的。”江无昼拍了拍小兔子的脑袋:“只是吓唬吓唬他,你不觉得他一天到晚都是一副很臭屁的样子毫无当兄长的威严吗?”
“是没什么威严啦,但我依然觉得他天下第一好。”祁幺幺抬起头,真情实感的说:“江部长,你跟他多待待就会知道他的好了。”
江无昼笑了一声,“我去打个电话。”
没多久,片儿区的警员就浩浩荡荡的抵达了,为首的是区派出所的所长,满脸堆笑的朝江无昼走过来。握着男人的手恭敬无比:“江部长好江部长好,莅临指导辛苦了,犯罪团伙的人在哪儿呢!”
江无昼用拇指戳了戳里面,淡淡笑道:“还没定性呢胡所,只是疑似有敲诈勒索制作违法影视刊物的行为,我作为一个路过的普通民众,合理报案,别说什么莅临不莅临的。”
胡所长丝毫也不信,认定了江无昼是微服私访的,生怕工作上有个什么差池直接被纪委上报了,“江部长说有那肯定就有啊!江部长放心,我们肯定会彻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犯罪分子!”
江无昼:“哦还有一件事,刚才我搜人的时候不小心踹坏了这里的几扇门,烦请维修一下,费用我现在转给你。”
他作势就要点开腕机的付款码,但他的钱胡所长哪儿敢要,还以为是什么廉政测试呢,吓得连连摆手:“哎不不不,我们为住民服务,不收一毫一厘,江部长不要拿我们开心了哈哈哈哈,快快快,喊后勤来修门!”
这场景充分体现了何为“官大一级压死人”,祁飞星从忙的热火朝天的现场里溜出来,深深地为公权力的力量所折服。
他不由自主的踱到江无昼身边,叉腰感慨道:“棍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果真不知道疼,甚至还有点儿爽。”
江无昼品了半天才品出他的意思,被这形容烂到说不出话来。
“我说你是不是因为文化课成绩太差才被迫考的武装编制?”
“?”
同一个问题,在同一天,被人提了两遍。
祁飞星愣了两秒,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江无昼不以为意的转身:“不想回答就算了,走了。”
“你别走!把话给我说清楚!”祁飞星为数不多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叫嚣起来,大刀阔斧的追过去阻拦:“江无昼!”
那块横在大门口的写着“正在维修”的黄色标牌,在这一刻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存在感。
“砰”
江无昼闻声回眸,就见那只平时飞檐走壁不在话下的兔子被告示牌一绊,陡然间失去了所有的运动天赋。直挺挺的朝自己扑过来。面对那双瞪圆的深红色的漂亮眼睛,江无昼忽然心生不忍,正面迎过去,抱了他一个满怀。
身为一个兔耳族,祁飞星的骨架都比同身高的人小一号,常年锻炼使得他腰身又韧又窄,江无昼一时甚至有种无着力点的错觉,手便顺水推舟的向下,绕过那意外挺翘的臀部稳稳托住。
随后,隔着那条面料硬实的迷彩裤,他摸到了一个团状的东西。
软的。
一捏就像个毛球似的全收进去了,里头有个硬芯。
祁飞星的脸色变了又变,古怪极了。
江无昼没注意到这些,兀自拧着眉头:“搞偷袭?”
“我没有——”
“裤子里藏了什么?”
“什么什么?”
“这个。”江无昼又捏了一下那个蜜汁手感的球状物:“凝胶炸弹?还是可伸缩相位枪?”
祁飞星的额角又是剧烈一跳。
“那是老子的尾巴!!”
“…………”
第7章
那是我的尾巴。
尾巴……
对啊,兔子的屁股上似乎......的确会长尾巴。
江部长蒙了两秒,缓缓的,谨慎的展开了自己的五指。
那种游走在指间的团绒似的质感似乎还在,让人莫名的耳热。
什么凝胶炸弹相位枪的......他到底怎么想的。
“那个......”江无昼摩挲了一下指尖,“你想不想吃甜口的鱼肝酱?”
祁飞星:“你抓我尾巴做什么?”
江无昼:“去喝杯咖啡也行,胡萝卜味的拿铁你觉得怎么样?”
祁飞星:“你抓我尾巴做什么?”
江无昼炸了:“能不能不提尾巴!!”
“为什么不能提尾巴!”祁飞星得理不饶人:“你没抓我尾巴吗?你不光抓了我的尾巴,还对我的尾巴以及我的人格进行了全方位的羞辱!”
江无昼:“我哪有羞辱你??”
祁飞星:“怀疑我裆里藏雷的不是你吗!”
能言善辩的江无昼破天荒的语塞:“什么......藏什么......你说话能不能有点素质!我没跟兔子一起共事过,不知道兔耳族除了有耳朵还有尾巴可以吗!”
“怎么了怎么了?”祁幺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凑过来:“哥你尾巴被人抓啦?”
祁飞星:“......”
祁幺幺“嘿”了一嗓子:“咱妈生前不是反复强调过,摸兔子尾巴的人要么押他去民政局,要么押他去警察局。”
江无昼:“……”
显然江部长哪个局都不想去。
为了将功赎罪,他提出开车送祁家兄妹去警局录口供。
当那辆价值八十几万的豪华悬浮巴尼尼近距离出现在视野中时,祁飞星的右眼皮忽然猛跳了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秒祁幺幺指着车牌道:“哎哥!这不是你新傍的政府大楼里当官的富婆的车吗!”
“你新傍的政府大楼里当官的富婆?”江无昼居然完整的将这个又长又拗口的前缀复述了出来,用力扶住车门,“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祁飞星被他挡住去路,咬牙切齿,“......祁幺幺我要跟你断绝兄妹关系!”
八十万的车其容量也是天赋异禀,车厢里有两排客座,为了表达断绝关系的决心,祁飞星毅然决然的把祁幺幺丢在了最后一排,小兔子委屈巴拉的也不敢说话,耷拉着脑袋在那儿掰手指头。祁飞星则坐上副驾驶座,跟祁幺幺保持最远距离,臭着一张脸拉上门。
“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江无昼扫描虹膜,将车倒出车位。
“你不生气?”祁飞星侧目横了他一眼。
“跟你要是样样都生气,那早就气死了。”江无昼说。
“......”
祁飞星撇撇嘴,一手托腮,倚着车窗看向窗外。
“我承认,我打小是不爱读书。”他低声说:“但我考银卫军绝对不是因为我没得选。”
祁幺幺一直在后面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见缝插针的想给亲哥讨个好,“是啊是啊,我哥考银卫军编制前一周天天熬通宵呢!就是为了恶补政治文化课!”
“谁说我天天熬通宵了!”祁飞星扭头瞪她:“我明明随便看看就考了90分!”
祁幺幺:“......我还是不说话了。”
江无昼扬了扬唇角。
“那是因为什么?”他问。
“因为开星舰很酷啊,而且……”祁飞星皱了皱眉:“我不想有一天大难临头了我妹只能等着别人来救。”
江无昼猛的一怔。
他望向祁飞星,兔耳青年的侧脸俊秀绝伦,另一半神色能在窗玻璃上映出来,眼眸沉沉然充满了故事。
很快,祁飞星就觉察到江无昼在看他,收敛了神色,恢复了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慢态度,“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我们之间有根深蒂固的阶级矛盾。”他指了指前方派出所的标志:“到了,八十万的车就是快啊。”
有江无昼坐镇,录口供都没有耽搁太长时间,回到走廊上,祁幺幺正好撞见陆熙的母亲跟杜斌国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熙熙呢!!你们把我熙熙怎么样了!!”陆母尖叫着冲过来,一把抓住祁幺幺的手臂。
她鲜红的指甲留的又长又尖,把祁幺幺掐的“哎哟哎哟”直叫唤。
“你问反啦!是陆熙找人绑/架我耶!”
“不可能!熙熙一个女孩子胆子又小又不混社会,怎么可能认识绑架犯!你不要信口开河!!”陆母歇斯底里的叫道。
祁飞星闻声插进两人中间,劈手将陆母扯开,冷笑道:“这你就要问陆熙的好男朋友了,平时给她牵的什么线搭的什么桥。”
陆母呆了两秒,颤抖着手轮番指着祁飞星和祁幺幺:“好啊我看出来了!你们兄妹两个狼狈为奸,嫉妒我们熙熙是人生赢家!所以合起伙来坑害我们家熙熙!!!”她一扭头盯着杜斌国,咆哮道:“今天这顿饭也是鸿门宴对吧!”
杜斌国在一旁急的直跺脚:“不是的!金花啊!不是的!我是真心喜欢熙熙这孩子!我真不知道这俩兔崽子他们这么大逆不道啊!”语毕,他频频伸手推搡祁飞星和祁幺幺:“你们两个什么毛病啊!在餐桌上闹还不够!闹到派出所来是什么意思啊!还不赶快跟阿姨道歉!把熙熙接出来啊!”
这时胡所长从拘留室里探头:“哟,是陆熙的家属吧,来来来正好,受害人跟受害人的兄长都在,这个案件啊是绑架加不法侵害以及勒索,但索性都是未遂,所以还有商量的余地,你问问受害人愿不愿意私了,要不愿意的话,那就麻烦大啦!”
陆母的表情僵住,像是吞下了一块风干发霉多年的大列巴。
在接下来的十几秒钟内,她成功诠释了何为情绪管理大师,竟然完整的挤出了一个和善又慈祥的笑容。
“幺幺啊......你看这个......这个陆熙姐姐她也不是故意的,对吧?她肯定是在跟你闹着玩儿,不如就别跟她计较了,阿姨......阿姨回头给你买个蛋糕赔罪怎么样?阿姨祝你生日快乐。”陆母说完这一长串的话,又朝杜斌国使了个眼色。
杜斌国的裤兜里还塞着刚才记股票的餐巾纸,这会儿立刻走到祁幺幺跟前,语重心长道:“幺幺啊,你看你陆熙姐姐现在前途一片大好,进一趟局子出来,那人生就毁了呀!舅舅告诉你做人一定要宽厚,你看你这会儿人也没什么事,大家都是亲戚朋友,就算了,好吧?”
“我靠你们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幺幺没出事是因为我及时赶到,不是因为陆熙良心发现!”祁飞星皱着眉头道:“不能算!”
“你这个小子好恶毒啊!”陆母恨的脸都拧巴了,跺着脚叫骂:“你是非要看熙熙坐牢才满意吗你!”她又火急火燎的看向杜斌国:“老杜!你看你侄子!”
“祁飞星!你有没有素质!懂不懂礼义廉耻!”杜斌国气急败坏的吼道:“人缘那么差还不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不招人喜欢!难怪混得稀烂,还要带坏你妹妹!今天在这儿我是幺幺的法定监护人,我说算了就算了!”说完他拉着祁幺幺就要走。
祁飞星一股邪火堵在心口,烧的全身的血都要沸腾了,这个法律上跟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人非但不护着他们,却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放纵别人伤害他们兄妹两个,这副嘴脸令人恶心。
忽然有人嗤笑了一声,“谁说这件事情可以私了了?”
杜斌国一愣,朝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
矜贵的男人靠墙而立,定制的衬衫与长裤无一丝褶皱,笔挺修长,五指搭在肘部轻轻敲打,每一下都散发出上位者独有的自如与威严,正是江无昼。
“胡所长,那个阿甘拍摄不法影像材料获利,请问谁给他剪辑,谁给他销售,谁给他提供场地,还有啊,祁幺幺是陆熙威胁的第一个女生吗?我看陆熙跟那个阿甘倒像是老搭档了。”
对面的胡所长张口结舌了一阵,猛地一拍巴掌:“江部长教训的是,这事怎么能私了呢!绝对不能啊!那个——陆熙的家属!你可以走了!不要在这里纠缠,等我们的调查结果吧!”
这才是真正的一锤定音,陆母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而后嚎啕大哭起来,旁边的杜斌国扶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的搓着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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