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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纪先生，我把医生带来了，我们去做一套全面的检查吧。”
“郑爷爷，我真的不想检查，”实在拗不过郑管家的担忧，纪轻冉露出半张脸，他为自己努力辩解道，“我身体一直很好，学校的体检都没有检查出过问题。”
“学校的体检哪里够自家医院的体检全面？”望着纪轻冉比之前更红的小脸，郑管家焦急地对着身后的医生说道，“怎么脸又变红了？是烧得厉害了吗？快，给纪先生做最全面的体检，身体上一丝一毫的隐患都不能忽视……”
病房里结结实实挤进来的一大堆医生和护士简直让纪轻冉没有了半分脾气，他的眼四处扫着，在确定了顾承执真的不可能跳出来救他后，望着格外郑重的郑管家，纪轻冉没有了半点脾气，只能乖乖任由检查的医生轮流上阵。
病房里被推进来了各种仪器，这一套复杂的身体检查做下来，虽然没有走几步，纪轻冉已经被累得眼皮直打架，幸好初步检查的结果只是他有轻度的营养不良，郑管家松了一口气，却仍是放心不过，仍在详细地过问检查的医生，有关于他身体的各种指标。
终于把这群人送走，纪轻冉泄气似地躺在床上，他背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累得没有了半点脾气。
在终于寂静下来的病房里，纪轻冉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朦胧之间感觉到脖颈上一凉，他的下意识地摸上脖颈，冰冷的触感让他从迷糊略微清醒了过来。
一条红绳穿着一块圆形的墨绿玉佩，挂在了他的脖颈上。
玉佩的成色纯粹，看不出半分瑕疵，玉质光滑纯净，触感是微微透露着沁人心脾的冰冷。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好玉，可是莫名的，纪轻冉就能感觉到挂在他脖颈上的这块东西绝对不是地摊上十几块就能买到的便宜货。
病房里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可是能送给他这个玉佩的，也只有顾承执了吧。
纪轻冉忍不住坐起身来，不自觉地握紧着那块玉佩，他左顾右盼着轻声喊道。
“顾承执，你在吗？为什么要送我这个玉佩啊……”
虽然这样对着空气喊话的样子有点傻，可是纪轻冉就是笃定顾承执一定能听到他的话。
果不其然，在窗外淡淡光亮穿过窗帘透进的房间里，男人颀长的身影模糊在阴影显现出来。
“我能活动的范围有限，以后如果你走出我的视线范围，我能透过这块玉佩短暂地从顾家出来。”
如果听到这句话的换成另一个人，估计早就被话透露出的内容吓傻了。
毕竟这世上哪个活人愿意带上这种被厉鬼限制的枷锁，一辈子都活在鬼物的监视和阴影之下？
顾承执定定地望向床上的那人，他说不清自己心涌动的是期待还是冷眼等待的复杂情绪。
虽然纪轻冉之前的种种表现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如果这个人真的表现出恐惧和抗拒的话，顾承执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毕竟，他已经不再是世间任何规则能够限制的存在了。
他已经是被所有人都厌恶和抗拒的厉鬼，哪怕是真的有人因为一时的新奇而不抗拒他，这种亲近又会在什么时候察觉到他是个异类之后戛然而止呢？
让黑暗的恶鬼感觉到温柔得毫无烧灼的阳光后，再将那阳光收回，可就连恶鬼自己，都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顾承执的眼眸漆黑，苍白的面容上流露出的望着病床上纪轻冉的神情森冷而黑气浓郁，如同厉鬼贪婪地守护着自己看的宝物，不允许别人觊觎一分一毫。
……
纪轻冉低头，此刻他呆呆地望着掌的玉佩，还沉浸在惊奇和震惊当。
上一辈子的顾承执可没有给过他这种东西，是因为这辈子眼馋他的其它鬼太多了，以至于顾承执才会在他重生后给出他这块玉佩保护他吗？
“嗯嗯，我知道啦，以后我遇到别的鬼，就可以从这块玉佩里把你召唤出来了，对吧？”
以后再有其它鬼找上他，他就可以不用怕那种东西，只要握住这块玉佩，大喊一声“顾承执”，就像召唤奥特曼打小怪兽一样，把顾承执召唤出来打死那群欺负他的阴魂吗？
美滋滋地想着仗势凌鬼的未来，纪轻冉觉得他可能就要踏上一条见鬼打鬼，鬼见鬼愁的光明人生大道。
而听到这个出乎预料之外的回答，再望着纪轻冉脸上的傻笑，顾承执眼神阴冷得不似人的漆黑消散了开来，多出了些许哭笑不得的复杂。
“你只想到这一点？”顾承执嗓音低沉地问道，“你想没想过，戴上这块玉佩，你永远都不可能逃脱我的控制了。”
听着顾承执的话，纪轻冉茫然地抬头，疑问地啊了一声。
什么？他不是在走进顾家的那一刻，就不可能从顾承执的眼皮下逃脱了吗？关这块玉佩什么事？
再说顾家的衣食住行，附送的医疗检查样样都比他在舅舅家的好，他为什么要跑？他这辈子压根都没想跑啊。
从玉佩里抬起眼，纪轻冉觉得这辈子的顾承执可能还不相信他的决心，他诚恳地握着玉佩，露出一个毫无勉强之意的真诚笑容，认真望向顾承执。
“我不会逃跑的，”觉得这句话可能没有什么说服力，纪轻冉掰着指头，决定把顾承执和舅舅家的对比优点一点点数出来。
“我爹妈早死，我五岁的时候开始住在舅舅家里。舅舅家的人都把我当成拖油瓶，靠着叔叔的资助和我爸工厂的补贴，还有租出去的我家房子的钱，舅舅才勉强给我上学的会。我在舅舅家住着，有时候都吃不饱饭，床板也都是很窄很硬的，舅舅的家里人一点都不喜欢我，我也没有什么朋友。”
第32章 都听你的
纪轻冉掰着指头继续数着，“但在你这里，我有着大房子住，很舒服的大床睡，还有这么好的病号餐吃，竟然还能住上私人医院，有钱打点滴，做检查，而不是发了烧都只能咬着牙硬抗过去，或者是从一个月两百的生活费里扣着钱出来买药。”
这样说下来，纪轻冉突然觉得他上辈子想从顾承执身边逃跑的行为真是蠢得不得了。
跑出来又怎么样呢？为了自由？可是他从来没有过真正的自由可言，在舅舅家里的时候他是寄人篱下，要看好几个人的脸色，可是在顾承执身边，只要他不逃跑，顾承执没有半点为难过他，从来都是他看了什么东西，顾承执就会毫不犹豫地买下，第二天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能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被顾承执养着的五年，可以说是锦衣玉食地享受了一个穷小子一辈子都不可能享受的生活，而他在舅舅家里，过的则是连正常人都要不如的寄人篱下的日子。
这种简单粗暴的对比，哪怕是个傻子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是上辈子的他为什么这么执拗，始终都认不清这个道理呢？
纪轻冉有些唏嘘地想道，如果上辈子的他打完鬼胎的时候没有重生，而是再回到舅舅家里，早已经被顾承执锦衣玉食娇养的他，过上以前的苦生活，可能连一天都坚持不住，就会认清这个现实，然后终身为自己如此对待这个世上可能唯一最爱的人而自责和后悔吧。
可是命运何其地优待他，在他错误地选择了一条道路懵懂无知地踏进苦海的时候，竟然再给了他一次会，将他重新送回到了选择的命运节点之前。
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选错了。
从着恍惚回过神来，纪轻冉认真地望向顾承执，他十分郑重而感激地说道。
“所以，我是真的没想过逃跑的。”
纪轻冉不由在心补充道，至少这辈子没有。
“哪怕你是鬼，可是你比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要对我好，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我知道你是这世上最好的鬼……”
明明是想向顾承执证明自己的决心，可是说到最后，纪轻冉却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眼里涌出的泪水。
他面前顾承执的身影仿佛和上辈子那个至始至终都没有伤害过他一分的那个厉鬼身影重合了起来，只是和上一辈子的顾承执比起来，这一辈子的顾承执还没有那么冰冷而暴戾的眼神，还有不信任所有人的漆黑森冷气息。
可是哪怕是上一辈子没有丝毫人气，眼神残冷阴郁的顾承执，作为一个鬼物，都没有伤害过他半分，甚至到了他生死垂危的关头，还是他最厌恶恐惧的顾承执牺牲了性命救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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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有多多蠢，才会一直看不清这一点，才会从一个世界上最爱他，最不可能伤害他的人身边逃跑，然后还害死了那个人？
“……我不走……就算你赶我，我也不走了……嗝，”纪轻冉揉着眼睛，哭得太过情动，他甚至丢脸地打起了哭嗝。
……
男人久久站在原地，就如同被一团棉花糖从天上砸，听到这美好得过分不真实的保证和话语，明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甚至比梦寐以求还要超出设想的回答，顾承执却久久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真正认识这人的时间还没有两天，为什么这个人就能如此笃定地肯定一个厉鬼不会伤害自己？
明明是因为他吸取的阳气过多，最后导致纪轻冉低烧入院，为什么这个人在醒来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厌恶，反而能毫不犹豫地说出再也不离开他的话语？
顾承执能看出少年这份回答下的真心，可真是因为看出了这份格外不同的真心，男人才觉得自己胸膛里翻搅的控制不住的感情越发汹涌而猛烈。
“别哭了。”
久久地伫立在原地，顾承执最后只能低声地说出这个字。
然而他不安慰还好，顾承执一安慰，纪轻冉本来略微停息的眼泪滴答滴答地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更加抑制不住地流下来了。
“你，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生病之人的神经总是格外的纤细，望着顾承执一直站在沙发那块，始终都没有再靠近他，纪轻冉只感觉仿佛瞬间天崩地裂，眼里的泪水就如同刹不住闸一样地流下来。
纪轻冉的呜咽声很轻，却如同刀子一般挖得顾承执的心陡然空了下来。
“没有讨厌你，”男人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了病床边，许久没有说过这种软话，顾承执格外生涩地说着安抚的话语，将轻轻地抚摸上纪轻冉的身子，以着几乎拥抱的姿势想要低头查看纪轻冉的情况。
纪轻冉一把撒开捂着脸的，如同树袋熊一般牢牢抱住顾承执的腰身，将脸埋在顾承执的胸膛里。
“那你刚刚还站得这么远……”
少年呜咽地含着撒娇的话撞入顾承执的心头，顾承执脑已经是一片束无策的发白空茫，男人没有了半点身为厉鬼的尊严，下意识地开口解释道。
“医生说你的低烧还有受凉的原因……”
然而生病的纪轻冉格外地不讲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一听就觉得这肯定是顾承执的借口。
“你到底听医生的还是听我的，那你有没有听到，医生有没有说过病人的心情最重要？”
彻底没有了最后一丝对于顾承执的畏惧，此刻的纪轻冉就如同闹着吃糖的小孩，那股难缠的劲儿足以让任何一个耐心十足的人都不由头疼。
然而面对这柔软而又依赖得他不行的少年，顾承执却感觉到心一直坍塌的空缺似乎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填补上。
胸膛里模糊地涌现出了些许还活着的时候，铭记在心底的——
对待珍爱之物，需要爱惜的记忆和本能。
顾承执的声音微微嘶哑，漆黑的瞳眸却格外专注地落在他怀人头顶的柔软发旋上。
“都听你的。”
除了离开这件事绝无可能外，顾承执想，他什么事都愿意为这个人去做。
第33章 要让厉鬼交出真心
“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过上这种日子了。”
抚上少年脸颊的泪痕，顾承执只觉得从纪轻冉眼眶里一颗颗涌出的泪珠，仿佛砸在了他的心上。
闷闷的，迟钝的痛楚从心脏上陌生地泛起。
男人半俯下身子，避过纪轻冉上的针管，以着安慰和保护的姿态，将床上地人牢牢地护进自己的怀里。
“哪些人伤害过你，我帮你全部讨回来。”
躲在顾承执坚实的怀抱里，纵使男人的身躯给不了他一丝一毫炙热的温度，纪轻冉却从未感觉到自己被如此强烈的安全可靠感觉笼罩着。
顾承执从来都没有违背过亲自许下的承诺，只是重生前的他太不懂得珍惜，也还不明白这份沉甸甸的承诺代表着怎样的一份重量。
“不用讨回来，也没关系的，”纪轻冉轻声而坚定地回答道，“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也不可能遇得见你。”
能够遇到顾承执，可能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顾承执张了张嘴，男人想要开口回应什么，却发现自己从没有过一刻，他会像现在这样，有一种被天下掉下来的糖砸到了无从适从的地步。
明明他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两天，为什么这个人就能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撩得鬼都脸红心跳的话？
“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要让厉鬼交出真心，也必须交出自己的真心。
顾承执低下头，男人眼底透出晦暗而危险的冷幽光泽，冷白而修长的十指不轻不重地按在了纪轻冉的胸膛上。
明明顾承执按住的是他的胸膛，纪轻冉气息一滞，莫名有种被按住的是他的心脏的感觉。
“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然而没有分毫逃避，纪轻冉抬起眼，直直地撞入顾承执深不见底的瞳眸。
光线暗淡的室内，顾承执的唇角，缓缓地勾起一个真心的笑容弧度。
男人眼漆黑而万年不化的冰层，一点点破裂开，现出了已经被冻结的，以为再也不会跳动的柔软来。
“好，只要我还存在世间一日，我就会永远保护你，不允许别人伤你半分。”
仿佛呢喃般的话语带着些许的笑意，在纪轻冉耳边低低响起。
顾承执俯下身子，久久地保持着一个拥抱着纪轻冉的姿势。
纪轻冉忍不住往顾承执的怀里再蹭动了几分，如同终于找到了栖息之处的树袋熊，纪轻冉闷闷地在喉咙应了一声，只觉得自己重生后一直悬空的一颗心，终于因为顾承执的这句话而缓缓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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