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言搀扶着陆灵雨进了宅子,这间宅院不算太大,典型的二进院落,进门后迎面是镶砌在厢房墙上的坐山影壁,通过屏门进入内院,四柱垂花二门,与两侧游廊相接,正房西侧有耳房,东侧却是空的,像是一片竹园。
刚进内院,从西厢房迎面走来一中年妇女,微胖,看着朴实淳厚,眼睛笑成一条缝,隔老远就喊着:“星言,你可算来啦!”
“常姨。”
陆灵雨跟着李星言,也叫了一声“常姨”。
“我正准备要做晚饭了,你们先去里屋休息,我都收拾好了,这次来要住几天吧?床单被褥都换新的了。”
这热情程度,很难不怀疑这是李星言她妈。
“这位是?”
陆灵雨突然被cue,连忙自我介绍起来,“阿姨,我叫陆灵雨。”
“陆灵雨?”常姨突然收住了笑脸,上下左右打量着陆灵雨,好似是天外来物似的。
陆灵雨很是不解,上次被人这么打量的是阎夕,上上次这种听到名字就震惊的是李星言。
在她们眼里,我是怪物吗?
李星言朝着常姨点头,又拍肩,她才恢复了笑脸,“那我先去做饭了。”
在常姨进屋后,陆灵雨才问:“我很奇怪吗?”
“什么?”
“要不然你们第一次见我,为什么都是这种表情?”
李星言明白她的意思,“没有,不奇怪。”
“这院子……是你的?”
李星言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说:“跟我来。”
李星言没有带她进屋,而是直接去了那片竹园。
竹园很空,白色的墙,灰色的砖,竹子靠着墙立成一排,像是一列守卫。
说是竹园也不准确,因为这里除了竹子,还有更重要的东西,竹子只是它的陪衬,空旷的空间正中央,孤零零的半圆隆起,前方一座墓碑,上面的字清晰可见:
沈忆秋 林妩之墓
这座合葬墓,竟在院子里!
陆灵雨从未见过这样的墓,不免发出惊叹。
更让她惊叹的是,李星言径直走了过去,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陆灵雨一时无措,只觉得这二人兴许是李星言的长辈,便也跟着过去,跪地磕了三个头。
李星言还跪在地,腰背挺得笔直,她说:“夫人、先生,我们回来了。”
我们?
是指李星言和我吗?
为什么是我们?
而且墓碑上的两个名字看上去都像是女人的名字,谁是夫人?谁是先生呢?
两个女人又怎么会合葬在一起呢?
既然有一位是夫人,是不是就是李星言口中的小姐的娘呢?
这里只有她们二人的墓,那她的小姐又在哪呢?
李星言说她弄丢了,是不是小姐死了,却不知道死在了哪?所以要一直寻找。
有没有可能她们只是单纯的主仆关系呢?
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主人突发变故,忠心耿耿的手下为了报仇,苟活于世,隐忍至今。
主要是前不久她才录了一部这样的剧,自然而然地脑补了这些,她都能看到鬼了,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陆灵雨心中有很多疑问,可眼下并不是提问的时候。
李星言不起,陆灵雨也不好意思起身。
李星言像是有很多话跟这二位说,跪了大半个小时,还是常姨叫她们吃饭,才肯结束这场“跪的仪式”。
陆灵雨起身后,膝盖疼,腿发软,差点就要摔倒,还好李星言抢先一步扶住。
常姨与她们一同吃饭,做了一大桌子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些菜式和葫芦家宴如出一辙,但都比李星言的厨艺稍逊一筹。
常姨非常热情,像是盼女归家心切的老母亲,不停地给她们夹菜,“星言,多吃点,小姐也多吃点,你们都太瘦了。”
陆灵雨从未被长辈这般照料过,自打她有记忆以来,她就是一个人生活,那场车祸带走了她的父母,她的记忆,和她与人社交的能力,她唯有在虚拟的网络世界才找到一些归属感。
看着冒出饭碗,高高堆起的菜,她心中一暖。
吃完饭,天色已暗了,看样子今夜是要留宿。
也不知道李星言在想什么,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大老远跑过来,还以为是要说清楚二人的关系,没想到只是来祭拜她的夫人和先生。
陆灵雨坐在院子的凉亭里,李星言拎了一壶酒,坐在她对面。
“喝一杯吗?”李星言问。
陆灵雨仰头看着天边,闪烁着几颗星,月亮偷偷藏在云后面。
“喝!”
陆灵雨没喝过几次酒,以往的经验都不太好,喝几杯就会醉。
可她今天想喝,甚至想喝醉,这样就能一解忧愁,不去纠结情情爱爱,说不定酒醒之后,就能想开了。
这青梅酒是李星言去年酿的,度数不高,每次回来这处,她都会小酌几杯。
李星言给陆灵雨斟上一杯,还没说话,陆灵雨就一饮而尽。
想起小时候,陆灵雨偷喝,也是这般豪饮,不多时就醉得说胡话了,还缠着李星言,像赖皮猴一样趴在她身上,怎么都不肯下去。
李星言内心也一直在打鼓,终于找到了陆灵雨,而她已经失忆了,一切都不记得了,忘了李星言,也忘了她自己。
李星言很想把这一切告诉陆灵雨,但以她现在的状态,承受不起这份真相。
说,还是不说,陷入两难。
只能循序渐进,慢慢说,给她一些心理准备。
李星言抿了一口,借着酒气说:“沈忆秋,是我家夫人,林妩,是我的先生,此处是她们二人的住所。”
陆灵雨没有打断她,又倒了一杯,攒在手里。
“我娘叫向菱,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夫人嫁人三年后,我娘嫁给了老家的屠夫,后来我娘生下了我,她却难产先走了。我天生体弱,夫人见我可怜,便把我带在身边照顾,连我的名字也是夫人取的。”
“夫人有个女儿,比我小一岁,我俩自幼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习字,林妩便是我们的读书先生。”
“是女先生?”陆灵雨问。
“是。先生的学识不比男人差,和夫人自幼也是青梅,大概七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先生。先生平日里很严格,夫人却和她相反,是我见过最温柔体贴的女人。每到夏日,她们就会带我和小姐在此住上一阵子,回想起来那些日子,好快乐,好幸福。”
陆灵雨看着李星言满脸陶醉,心中越发苦闷,一杯接一杯痛饮。
小姐,小姐……快乐……幸福……
“后来家中变故,夫人病重先去了,先生也跟着去了。临走前,先生告诉我,她和夫人是自幼青梅便是爱人,生不能同寝,愿死能同穴。”
“当时我还年少,没有能力,直到我做了灵魂引渡人,才将她们带回这处院子,埋葬在一起。”
才几杯下肚,陆灵雨已经上头了,脸颊滚烫,眼神迷幻,她满眼都是星星,天上的星星不断忽明忽暗,眼前的“星星”若隐若现。
她忽然撅着嘴,口齿不清地说:“李星言,你、你、你把我、当傻子吗?”
“啊?”这突如其来的指责,让李星言摸不着头脑。
她是不相信这些吗?
刚发出一个单音节,陆灵雨又像赖皮猴一样,扑在了李星言身上,双手死死地抱着她的脖子,整个人跨坐在她身上。
“小雨?小雨?”
李星言不断喊着陆灵雨的名字,试图让她清醒一点,可醉意丝毫不减,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酒香和热气传到李星言的脖颈,再蔓延到她的耳鬓,直至她的嘴角。
陆灵雨还在期期艾艾,只听得清她在叫李星言,语气像是在控诉。
这人还和以前一样,喝几杯就醉得不行,这么些年酒量一点长进都没有。
李星言正要抱她回房休息,突然从后山传来轰隆声,常姨也闻声而出,就看李星言身上挂着陆灵雨,场面很是尴尬。
“小姐,她……”
“喝醉了。”
“要不,我先扶小姐回房。”常姨说着,就上手去拉陆灵雨,费了好大的力,也没把人扒下来。
“算了,我背着吧。常姨,你先回房休息。”
树林深处,一口新的八角井,与周围格格不入。
这片树林极其隐蔽,平时根本无人进山,李星言之所以在此处建院守墓,也是看中了这里的密闭性,还给周围设了结界,寻常人在这附近必会迷路,怎么会凭空多出一口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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