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攀附
作者：吃很多葡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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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这辈子他决定只把对方当哥哥。
上一世他死在最爱的人怀里。
这一世他只希望对方能和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离自己越远越好。
——可是哥哥好像不这么想。
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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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死在最爱的人怀里，可以算是了无遗憾。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呢？尹照藤手握话筒环顾四周，标着花体英文字的红色装饰KT板，精心摆放的甜品台，一片朝他投来目光的宾客，穿着白色鱼尾裙的漂亮女人，以及她身旁……
正在与他对视的西装革履的男人。
尹照藤如遭雷击。
他混沌的大脑里，还刻骨般显现着死去之前，男人通红的双眼。
周围的声音都离他远去了，风景和人影都模糊，唯有男人是清晰的。尹照藤还记得自己闭上眼睛前，小声地和男人说：
“哥，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空间扭曲变形，如同揉皱的白纸以极快的速度在他面前熨平，最后呈现出沈树的面庞。尹照藤看见沈树的眉骨往下沉，是山雨欲来的表情。
尹照藤知道那是生气的模样。可此刻他一动也不能动，愣愣地望着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脸上突然就落下两行眼泪。
已经往这边走了几步的沈树顿住。
尹照藤的手在袖管里掐了掐自己，是疼的。他的眼泪流得止不住，心口遗留的那一枪带来的痛感和重生的狂喜交织灼烧，几乎快站不住。
——他回来了。
——他回到了哥哥的订婚现场。
上一世，就是在这里，他抢走主持的话筒，将他不耻的心意剖白，眼睛酸痛地看着和未婚妻并肩的兄长，笑道：“沈树，你要娶的应该是我。”
命运的轨迹也是在那一刻，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
而现在——
尹照藤用袖子手忙脚乱地擦掉眼泪，摇摇晃晃地站直。大家都在看着他，有人窃窃私语，共同围观这场荒唐的闹剧。
还来得及。尹照藤告诉自己。
他看向沈树，努力地扬起微笑。上一世他站在这里，不甘和痛楚，嫉妒与愤怒，让他脸上表情都扭曲变形。
现在他看起来也和之前一样糟糕。可他能保证，他的笑容是真心的。
“哥，今天是你的订婚宴。”尹照藤深吸一口气，眼角微弯，“祝你和郦棠姐永结同心。
“白头偕老。”
“早生贵子。”
“百年好合。”
尹照藤将话筒还给主持人，穿过宾客走下台。他没注意那些人或探询或轻蔑的眼神，这场订婚宴他本没有资格露面，因为他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那橦冷冰冰空荡荡的别墅里，只有哥哥对他好。
可他都干了些什么？
沈树今天穿得很正式，贴身剪裁的西装，将一双长腿修饰得愈发完美，黑发精心打理过，露出光洁漂亮的前额，还有那对浓黑的长眉。
尹照藤嘴唇有点颤抖：“哥……”
沈树的眼睛也是纯粹的黑，右眼下的小痣冲淡了攻击性。尹照藤的目光扫过男人的耳朵，他知道那里还藏着一颗红色的痣。
曾被他反复衔在嘴唇里的痣。
“你想做什么？”
尹照藤微微一愣，攥住手指：“哥哥……”
他做了太多荒唐的事，如今对着再次相遇的兄长，许多苦涩的字句都堵在嘴边，最后只汇成一句：“……对不起。”
“沈树。”郦棠走过来自然地挽住男人的手臂，“该和客人敬酒了。”
尹照藤乖巧地喊“郦棠姐”。
郦棠是沈树的多年好友，回国后两家很快就订下了婚期，在尹照藤印象里是一个温柔体贴的漂亮女人。
一定能把他哥照顾好。
郦棠点头，温声道：“小藤，你看上去脸色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嗯。”
尹照藤的目光再次落在沈树的脸上。他本以为自己会在那片冰冷沁骨的黑暗里沉沦不醒，却没想到还有见到自己最爱的人的机会。
他的视线在沈树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耳垂绕过一圈，将他哥这副俊俏的模样铭记在心底，然后再一遍遍告诉自己。
他只把对方当做哥哥。
他应该永远祝福。
尹照藤轻声道：“今天是你的订婚宴。哥，祝你幸福。”
沈树和郦棠在他面前离开。尹照藤转身往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
沈树和郦棠站在一起，矮身举杯向沈知南和季诗乔敬酒，和世间上所有的新人一般。沈树中指上的婚戒在日光下折射光泽，也微微刺痛了尹照藤的眼睛。
可他一点都不难过。
欢笑声不绝于耳，几只气球挣断线浮上半空。郦棠的身子往沈树怀里靠，勾住男人的脖子。女人仰起头，闭上眼睛，是要接吻的姿势。
尹照藤转过身离开。
他心里是高兴的。他哥应该获得幸福。
第2章 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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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照藤将手伸过去，接了一捧凉水，泼在自己的脸上。他的手和腿到现在还在微微发抖。
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样。上一世他破坏了订婚宴，这一世婚宴照常举行。一切都改变了。他哥不会出事，不会被他折掉臂膀，他也许也不会死。
尹照藤缓了半小时，总算稍微冷静下来。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证一切顺利进行，保证他哥能继承到公司，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结婚生子……
想到这里，尹照藤心底不由得一痛。他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彻底释怀，但他很清楚，他不能再不管不顾地拉着他哥一起下地狱。
还有那个开枪的人……
他也要一并揪出来。
尹照藤将手指上的水一点点擦净，眼底漫上一点狠厉。
这一世的他依然住在哥哥的别墅。这座独栋小别墅是季诗乔送给沈树的礼物，尹照藤十三岁那年，被哥哥牵着，来到这座秘密城堡。
沈树已经订婚了，他再赖在这里自然不合适。尹照藤打算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收走，暂时在外面找酒店，等租到合适的公寓再搬进去。
最后挑挑拣拣，发现东西实在太多，一个箱子带不了。尹照藤干脆只收了其中一小半，然后坐在床上，拿起柜子上有裂痕的玻璃相框。
相框里是他和沈树的合照，背景是通电发光的摩天轮。这是他最珍惜的一张照片，相框碎掉后想换，但后来变故丛生，导致这只相框现在依然有裂痕。
那道痕迹，也是横亘在他和沈树之间的沟壑。
听到外面门锁打开和隐约的人声，尹照藤放下相框，整理好脸上的表情后走出房间。
客厅里坐着一个年轻男孩，染着亚麻色的头发，手臂搭在沙发后背，姿态随意地歪着看手机。
尹照藤微微一顿，还是走下楼梯。
男孩注意到脚步声，仰起头，单眼皮恹恹地掀起来，目光在与他交汇的一瞬间变得凶狠起来。
尹照藤眼睛一弯，脸上却没笑意：“好久不见。”
郦启。郦棠的亲生弟弟，浑身戾气的男大学生，只在姐姐身边摇尾巴的恶犬。
“你在这里做什么？”郦启嫌恶道，“真是寄生虫。”
尹照藤走到咖啡机旁，将粉碗旋转上紧开始萃取咖啡液：“郦启，你都十九了，还没学会好好说话啊。”
郦启从沙发上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背后：“尹照藤，你别给脸不要脸。”
尹照藤微微侧过脸，睫毛低垂。他的头发长了，只束了一半在脑后，另一半有些凌乱地飘在脸颊和耳后。
郦启看见他黑色乱发里水粉的唇，那里正朝他漾起笑意。
“郦启，你姐就要嫁给我哥了，我们以后也算是姻兄弟，你最好老实点。”
尹照藤后颈被猛地握住，整个人也被掰过去面对着郦启。他用手撑住大理石台面，抬起眼睛看脸上充斥着怒气的男孩。
“谁和你是兄弟？别恶心人了。你和沈树都是一路货色……”郦启冷声道。
被他抵在台面上的男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尹照藤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件不知道从哪来的白衬衣，透得要命，纽扣扣到最上面，却连锁骨和心口的粉红都隐约瞧得见。
手指传来的细腻触感让他心里微微一动，唇角又弯起来，郦启问道：“你这么骚，有人搞过你没有？”
尹照藤不说话，目光淡淡的。
“哦对。你一直和你哥住一起……难道说……”郦启低声道，“你哥早就……”
“郦启。”尹照藤阴声道，“别造谣。我不介意再弄断你一只手臂。”
郦启笑起来，整个身子都在颤动：“你尽管来啊。打得越重越好。你不也是盼着婚约取消吗？”
尹照藤拽开他的手，转身去拿已经萃取得差不多的咖啡。他的皮肤很白，后颈很轻易地留下了红色的指印。
郦启搓了搓指尖，看着尹照藤端着咖啡转过身来。
“尹照藤。看来你哥搞你搞腻了，所以还是决定和我姐结婚。”郦启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你真可怜。”
咖啡杯在地上碎裂，响声惊动了正在书房谈议合同的沈树和郦棠。他们是刚订婚的准夫妻，也是事业上的合作伙伴。
郦棠和沈树对视：“小藤是不是在家？”
沈树微微皱眉，从沙发上起身走向客厅。尹照藤和郦启站在咖啡机旁，脚边是散落的杯子碎块，还有一点溅出的咖啡液。
尹照藤是背对着他的，郦启的表情有些发愣。沈树想起上一次也是在这里，尹照藤用椅子砸断了郦启的手臂，脸上在笑，眼睛红得吓人。
他大步走过去，按住尹照藤的肩膀，低声道：“回房间。”
郦启看着沈树旁边的尹照藤。刚刚还一脸平静地跟他说“不要侮辱我哥，还有你姐姐”的男人此刻垂着脑袋将脸撇在一边，唇角微抿，隐忍而落寞。
郦棠将郦启拉到一边：“姐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吵架，你——”
她忽然惊道：“小藤，你的手……没事吧？”
沈树微微一愣，转过脸。
尹照藤将被烫红的手背往后藏了藏：“我没事。我也有错，之前的事，我一直都很抱歉。
他朝郦棠鞠了一躬：“郦棠姐，你不要生气。”
“小藤，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你看你的手……”
“我没事。”尹照藤笑笑，“郦棠姐，哥，我先回房间了。”
尹照藤往楼梯上走，听见沈树和郦棠说今天就到这里，晚上再见。他暗暗攥住拳头，没几秒又缓缓松开。
沈树和郦棠道完别，回身看见尹照藤上楼的背影。尹照藤只穿着单薄的衬衣，隐约透出瘦削的蝴蝶骨和脊背。对方微低着脑袋，在沈树眼里莫名像是被训斥后的失落小狗。
尹照藤的手腕被抓住的同时，男人也撩开了他的衣袖。
白皙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棕黑的咖啡液，一小片已经泛红起泡。
“……哥。”尹照藤心口一跳，想挣开他的手。
“为什么不躲开。”
尹照藤抿了抿唇：“我之前弄断他一只手，算是抵消了。”
“所以你是因为愧疚？”沈树直视他的眼睛，“如果他拿的是刀，你也不躲？”
沈树说，“你今天很奇怪。”
尹照藤有些想笑。
“所以哥，”他一字一句道，“你觉得我要破坏掉你的订婚，对着郦棠姐大喊大叫，再弄断郦启一只手臂，才不算奇怪是吗？”
沈树眼睛微微眯起来。尹照藤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哥又要生他的气了。
——反正迟早都要这样的。尹照藤想，不如就趁现在，表明自己的心意。
“哥，我知道你躲我，那件事后，你恨不得离我越远越好。”尹照藤深吸一口气，“我真的错了。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你信我，哥。我真的不会了。”
尹照藤的目光落在沈树手指上的银戒：“哥，你看你现在都有未婚妻了。你之前告诉我，说我是个大人了，要懂事。哥，你放心，我不会赖着你了。”
沈树的手被拨开。他看着弟弟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心里却似乎没有预想中的放松。
尹照藤轻轻关上门，泄力般靠在墙上，手背迟钝地传来火辣辣的痛觉。他望着半空出神，脑海里浮现前一世沈树眼睛通红嘴唇颤抖的模样。
心脏好像又隐隐作痛了。尹照藤抓住胸口，大口呼吸起来。
他们不会再重蹈覆辙。
第3章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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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照藤是九岁被接来沈家的。他长得很清秀，头发也留得长，新来的佣人不认人，给他倒牛奶的时候唤他“小姐”。
尹照藤捧着还温热的牛奶发怔。他想告诉佣人自己是男生，但却咬紧嘴唇说不出口。
他真的算是个男生吗？虽然妈妈总这样告诉他，老师也总这样告诉他，但班里那个最高大的男生总是冲他扮鬼脸，说他是黄毛丫头。
他气得全身颤抖，和那个男生打了一架。他胳膊和腿都细，没力气，一会儿就被揍得趴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小时候的尹照藤哭了很久。妈妈把他抱在怀里哄，他一边抽噎，一边问：“妈妈，我们上过生理课了，为什么女孩有的东西我身上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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