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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想再多看江奈几眼。
他是重诺之人，有多看重自己的承诺，江奈也很清楚。
话既然已经立下，以后再想见他，就只能在梦里了。
“真的……”江奈也不知是在质问着霍南沉，还是在质问着自己。
这飘飘乎的感觉，让他觉得分外不真实。
但他确实有背上重大的包袱瞬间被卸下了的感觉。
开心吗？当然是开心的，前所未有的开心，大概也只有在得知会被霍家聘上，工资不菲足够救命的时候的心情，才能与此刻比拟了。
“对，真的，如果你还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霍南沉指了指面：“你先吃面，都快糊在一起，不好吃了。”
江奈从飘窗上下来，脚有些麻，差点摔倒。
离他不远的霍南沉下意识奔过去，却在即将碰到他时顿住，然后默默收回了手。
飘窗离床不远，江奈扶着床，并未摔倒，又站了起来，朝书桌走去。
霍南沉默默让开路，眼睛却一直老老盯着江奈，不肯挪开一点。
江奈坐下，开始吃面，吃了一口就觉得有些吃不下了，眼神古怪的看着霍南沉。
“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他背对着都能感觉到，这股滚烫灼热的视线。
“以后都看不到了，现在还不许我再多看看吗？”霍南沉道，他不仅想看，还想拍照呢。
不过他怕好不容易江奈愿意看看他，和他心平气和的说话，一提出拍照，没准态度又降低至冰点了。
江奈被噎了噎，正想噎回去，说“不许”。
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得偿所愿，霍南沉应允的事，他就没见过没做到的，至少印象里是这样。
人都要走了，多看看又不会少块肉，算了算了，不管他了。
妈妈做的面都要糊成一团了。
江奈埋头吃面，没再理他，只是吃完后，也开始学着霍南沉。
他在盯着他。
他也在盯着他。
霍南沉纳闷了：“怎么了？没吃够？那我再让阿姨去给你煮一碗，别给饿坏了。”
说罢，他过去快速拿起碗，就想出去了。
因为总觉得，江奈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不是有什么好事的样子。
江奈却拦在他面前：“某人不是说过，我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发誓吗，你倒是发啊。”
“……”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霍南沉还没对谁发过誓的，要是换个人对他说这等欠揍的话，没准他就直接先揍为敬了。
但这话是他自己说的，让他发誓的是他再也舍不得揍的人，还能怎么办？
那就发呗。
不过就是个誓言而已，他说过的话，难道还能不兑现吗？
“我霍南沉今日在此发誓，以后绝不打扰江奈的生活，不会再不经他同意缠着他了，若有违此誓，让我……”断子绝孙。
最后四个字还没说完，江奈却突然打断。
霍南沉疑惑的看过去，不知道他为何打断。
“霍先生好歹是我恩人，当初你说的霍叔叔愿意借钱给我只是被助理耽误的事，我信，所以我做不出来让你以霍先生发誓，就……到此为止吧。”江奈道。
霍南沉：……可是，我没打算以那家伙名义发誓啊。
霍南沉拿着碗筷打算出去，却一步三回头，即将出门的时候又猛的转了回来。
“怎么，打算反悔？”江奈忐忑道。
誓都发了，虽然就发了一半，霍南沉虽然重诺，但在江奈心中这个人就没有几分可信度，谁知道会不会找个借口就赖账呢。
霍南沉摇了摇头：“江奈，或许除了对不起，我还有一句话，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那就是……我喜欢你，或者说，我爱你。”
年少时不懂事，只以为是对他的身体感兴趣，也仗着江奈因为家里经济情况没有离开的资本，便自以为是，以为不管怎么做那人都不会离开自己，便任性妄为。
最后将自己喜欢的人弄丢了。
何其可悲，将人弄丢了才发现什么叫喜欢，才知道该怎么对喜欢的人。
可是……那人已经不需要他了。
甚至，都不想再见到他。
都已经决定要放下了，爱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以说出口。
江奈怔了一下，忽然间便释然了。
“其实我，也曾喜欢过你，你站在我面前，教训欺负我的人的时候，让我觉得，你的后背很可靠，你专横不讲理，却因为我的眼泪退步时，也让我觉得，我的喜欢似乎也不是那么卑贱的。”
这大概是最后的重逢了，江奈也难得的打开了话匣子。
“年少种种，今日开始，我们都该放下了，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希望你喜欢的下一个人，能过得很幸福。”
霍南沉欲言又止，他想说不可能再会有“下一个人”了，他也不喜欢阳光道。
他喜欢的啊，是独木桥。
那个……他再也走不了的，独木桥。
第128章 生活就已经够苦了
所有的深情，在这一刻，都没了说出口的机会。
霍南沉能说的，只有一句大大方方的“好”。
只是到底放心不下，霍南沉离开前还特意叮嘱了一句。
他们的关系虽然结束了，但这么多年的交情还在，即便不是情侣，也做不成朋友，但江奈要是有什么困难，大可以找他。
?
“我知道你不喜欢求人，也不喜欢求我，但这不是求，而是……希望你在遇到困难时，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对从前的事，做出一些补偿。什么事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即便拼尽全力，他也会做到。
霍南沉离开得很快，学校那边的投资也没有取消，只是派了另外的人来。
老师那边问过两次，见江奈支支吾吾的，便也没再提过了。
毕竟年轻人之间嘛，分分合合的再正常不过。
江奈又恢复了每天写稿、上课、写论文的生活。
只是第三本书依旧还在不断修改中，已经改到编辑吐血让他停下了，他还是不甚满意。
第一本，写的是他两个朋友的故事。
当初两人能走到一起，江奈还发挥了点作用，没想到会在北城再次遇到他们，甚至成了朋友。
两人跟江奈说了很多，他有感而发，便想写成书。
他们的故事，在江奈看来，可歌可泣，却偏偏因为最开始的负面新闻，许多人不相信他们是真的爱情，反而以为是富二代家里操控，为了富二代挽回声誉而做的假象。
江奈想用他的笔……哦，不对，应该说是键盘，将故事记录下来。
让更多的人知道。
两个朋友自然是同意的，甚至还帮忙介绍了出版社。
这第二本，虽然是他幻想的，但男主却是有原型的。
他把祁升当哥哥，自然也会对未来的大嫂有所幻想，对祁升谈恋爱后的生活的所有幻想，组合成了一本书。
这里面，也蕴含了他对美好爱情的幻想。
所以，到了第三本，他想写自己的故事。
江奈本想以记录过往的方式，将自己的故事化成文字，只是因为他的故事有些东西比较敏感，他就将故事里的霍南沉，改成了女子。
书虽然是写完了，大家小姐欺负学霸伴读的故事，出版社编辑也认为不错。
只是江奈却怎么看怎么别扭，一改再改，将自己变成女的，又将霍南沉变成男的再试了一遍，发现更别扭了……
明明都是男的，为什么非要有一个是女的呢？
于是在一改再改之下，江奈将所有性别都还原了。
他想为自己的青葱酸涩的过去，写下一本书，化成一个故事，好不容易不别扭了，但新的问题又来了。
结局如何，让他颇为头秃。
本来的be结局，被编辑否了。
编辑说耽美题材本来出版限制就比较多，他还写一悲剧，就算不怕让读者哭的泪水成了河，也得顾及一下销量吧。
前两本书都是出版社同时期销量冠军，甚至成绩放眼全国 ，都是很打眼的存在。
江奈的笔名，名声大，本就树大招风，写的又是这种题材，必然会招致很多人的骂，要是连读者的心都不能虏获，那他就会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江奈默了。
这故事，本就是个悲剧的结局，他总不能靠一个幻想，写出一个别扭的he结局吧。
于是这第三本书，在他和编辑付成的斗智斗勇间，再度无限拖延。
出版社愿意为他的名声买单，出版一本耽美小说，赌一把，却不愿意让他写一个悲剧的结局。
编辑还苦口婆心：现在的人们，生活就已经够苦了，就不能让他们，也让我，吃点糖嘛？
他们都想看的是甜宠，是爽文！
江奈写的前两本，虽然读来都有酸涩的感觉，但主线还有结局，都还是很甜的。
结局迟迟写不下来，这也就罢了。
就算结局解决了，其实还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本书另一个男主角，几乎就是将霍南沉照搬进了书里。
如果要出版出去，必然还是需要先取得本人的授权的。
江奈开不了这个口。
说好了互不干扰，现在突然因为这种事去打扰，甚至要将霍南沉的“黑历史”写进书里，没准还会被读者骂，这多不好呀。
江奈都想着，要不这书，就按照自己真实的结局，到此为止，就此封存了。
也没必要出版了。
他也不缺钱，要不是编辑实在催得紧，而他当时也只想写这一个故事，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了。
读者和编辑，只能在耐心等一等了。
等到他有新的灵感，想写新的故事的时候……就、就可以满足他们了。
江奈想到那些在网上嗷嗷待哺，等着他的文续命的小可爱们，莫名觉得心虚了。
他也不想拖的，不怪他的。
真的不怪他的。
江奈一连在心里甩了三遍锅，才好受一些。
只是编辑和读者那边，已经够他头秃了，偏偏回到家，还每天都能看到祁升。
以前祁升只是偶尔过来住，但自从那事之后，江妈妈便安排他每天过来了。
说什么都是一家人，分开住像什么话。
江妈妈用现实告诉祁升，她不怪他，也是真真切切拿他当自家孩子的。
只是江奈就头疼了。
当没看到吧，但妈妈非要他去接喝了酒不能开车回去的祁升，他又不能不理。
再者以前，祁升回来就是和他睡一个床，现在两人闹僵，祁升只能去睡沙发。
江奈有时候早上起来得早，都能看到祁升委屈巴巴无处安放的双腿，以及睡得并不舒服的姿势。
睡得不舒服可以去他自己租的地方睡啊，现在这样在他面前卖惨，就是想让他心软的，哼，他才不会上当呢。
于是江奈就想搬去学校住几天。
只是妈妈每天都催他回去，他又舍不得拒绝，不拒绝吧，就相当于白把行李搬去学校了，何苦来哉。
多重压迫之下，江奈肉眼可见的瘦了。
即便江奈每天都被妈妈押着吃很多东西，都于事无补。
江妈妈心疼，但也怕祁升多想，便想了个主意，将儿子叫到房间里去谈话。
“奈奈啊，你爸的忌日快到了，之前我们怕你受刺激，没让你去，都是我和祁升一个人看着你，另一个回去的，今年就让你回去吧？”
江妈妈交代道。
江奈疑惑：“妈，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以前是担心他，所以每回只会去一个，他那个时候也确实状态不好，不敢回去让爸爸看见了担心。
可是现在他情况好多了，其实完全可以一起回去的啊。
江妈妈翻了个白眼道：“不回去了，这次我要陪祁升。”
奈奈不理解她，但丈夫应该是理解的，她懂丈夫，丈夫也懂她。
或许刚知道的时候，江妈妈有过一些对祁升行为的不解。
但很快也能想通了。
奈奈还小，再加上聚少离多，其实对于父亲真正想要的，从未清楚过。
即便清楚，也不敢亦不愿意那样。
江奈无语了：“……他有什么好陪的啊。”
又不是小孩子了，也没什么毛病。
更何况……爸爸的忌日，他更应该请假一起回去吧。
那是将祁升视为亲人的爸爸啊，可是最后却……
江妈妈没说什么，只屈起食指，用力在儿子额头上敲了两下。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祁升这么做，没有私心，全是为了这孩子，也算是考虑到了孩子他爸的想法与处境，还一力承担了所有来自道德与感情的压力。
“奈奈，你要知道，谁都有资格不原谅他，你没有，他做这事对自己没有分毫好处，全是为了你，为了你爸爸着想。”
江奈沉默了，他知道是为了他，但他……做不到当没发生过一样。
车票买了，学校那边请了一天的假，和周末一起，他打算去三天。
再度回到澜城，江奈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明澜城才是他的家乡，明明这里他住了十九年，但他却更喜欢北城。
大概是因为……这里有他所有不好的回忆吧。
只是此刻，彻底踏上这片土地，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抗拒澜城。
这里也有他童年最美好的回忆，这里还安葬着他最爱的亲人。
爸爸葬在老家，江奈买了东西独自一人前去，甚至没有惊动老家村里的人，更没有回到那个自己童年住过的老房子里。
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没有伞，却也不在意。
买了鲜花，烧了纸钱，江奈还从包里掏出他和爸爸都爱吃的东西，用盘子摆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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