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到此结束,许清允尽量逼自己忽视衣角的异样向前走去。
布料从陈析语手中抽离,她眼眶温热看着对方的背影后垂眸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许清允出来发现陈析语已经做好早饭,两人默契的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陈析语咽下粥抬眸偷看一眼许清允开口:“我待会儿要出门一趟。”
许清允闻言低头轻抚眼镜随意应声:“哦。”
在外人看来许清允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让周围的气氛尴尬起来,但陈析语却全然感受不到,她拿着筷子犹豫着出声:“你在家里其实可以不用戴眼镜的。”
“习惯了。”许清允低头加快动作喝完冲陈析语说,“放着吧,我洗。”
陈析语听到这句话突然弯眸笑了点头道谢:“那就谢谢了。”
然而接下来许清允的反应让她再也笑不出来,她见许清允正在看着她,眼神里的挣扎和茫然深深触动陈析语心脏最柔软脆弱的地方。
根本没办法看出自己想要看到的画面,许清允低头掩盖眸中铺天盖地的失落,起身佯装不耐烦道:“吃完去忙你的就好。”
最后直到陈析语出门都不见许清允出来,她坐在公车里,知晓自己现在的举动如果被许清允知道的话肯定会生气,可她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还以为你会下午来,路上冷吗?”等到客人的沈念让陈析语进来,而后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柔声询问。
陈析语走进来将门带上到客厅坐好,她轻声道谢,伸手接过杯子捧在手里摇头:“下午答应要帮学生们补习英语所以就上午来了,路上没有太冷。”说完她环顾房间好奇问,“小唯呢。”
“小唯被她外公接走了,说想孩子了。”沈念倚在沙发上不动声色打量对方,看上去好像状态还可以便随口一问,“那你在哪儿给学生们补习?”
提到这个话题,陈析语心底溢出丝丝甜意:“清允说在她家就好,客厅让我用。”
似乎是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沈念含笑打趣:“这倒不像是她能说得出的话,说的时候肯定是摆着一张臭脸吧。”
陈析语笑而不语低头喝口热水后笑意浅淡下来步入正题:“念姐,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好像下棋遇到了一个死局,我一直想跟她好好聊聊,但我能感觉得到她在逃避。”
“她会逃避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行为。”沈念斟酌用怎样的措辞能带给陈析语最小的伤害,可到头来却发觉这种话题完全没法做到委婉。
“她……应该恨我吧,恨透了我和我妈。”陈析语握紧手中的杯子抿紧颤抖的唇低声呢喃。
“她确实这么说过。”沈念没有丝毫隐瞒直接道出,回想起那次许清允酒后的倾诉,她跟许清明听到完心里很不是滋味。
甚至有过那么一刻,就连她也埋怨过陈析语的母亲会不会做得太绝。
沈念可以理解一位对孩子倾注全部心血的母亲心理,但她真的无法接受对方采用最偏激狠心的方式去伤害另一个孩子。
沈念随手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心疼道:“小语,我不知道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又或者是其他,可小允受过的伤害我到现在都历历在目。曾经满脸笑容跟我畅谈未来的女孩那天喝醉了哭得撕心裂肺,我跟她哥哥看着真的很难受。”
眼泪不禁潸然落下,陈析语咬紧牙齿逼自己没有哭出声。
分明只是听沈念这样描述她都觉得心疼到窒息,更别提沈念看到的是活生生的许清允。
“小语,你有没有一刻想过忘记小允,过你妈妈口中所谓正常的生活。”
陈析语双眼噙着泪花拼命摇头,难以克制的情绪在此刻土崩瓦解。
她低头失声痛哭说出压抑在心中许久的话语:“是我让她对我失望了……”
“陈析语,你会让你妈妈难过吗。”
“我……我还从来没让她难过过。清允,你放心,我忙完这阵就会好好跟我妈说的,我相信我妈妈会理解我们的。”
“哎哟,我开玩笑的,瞅把你紧张的。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就好。”
“清允……”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去趟学校,走了走了。”
在许清允心里,一直都很坚定的认为王书兰的位置始终在陈析语那里是无可撼动的,所以她才不敢去问,哪怕是开玩笑又或者一句撒娇的试探。
有时候沈念常想这或许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么聪明的两个人在涉及到彼此的事情上笨的还不如一个几岁的孩子看事情看得透彻。
哭声渐渐归于平息,沈念指尖摩挲腕上的手表认真开口:“小语,今天我给你一个机会。”
陈析语用纸巾擦干眼泪抬头哽咽道:“什么机会?”
“待会儿小允会来,到时候你待在我房间里听着就好。”沈念瞧她这样的模样无奈提议,“先去卫生间用热毛巾敷一下吧。”
“你说她会来?”陈析语出现一秒愣神,然后恢复寻常点头起身走去卫生间洗脸。
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缓解刺痛感,陈析语双手撑在洗漱台面上略微仰起头,突然敲门声响起,惊得她下意识拿掉毛巾靠近门口听外面的动静。
“来了,等一下。”沈念没想到许清允来的这么快,她快步走到玄关俯身将陈析语的外套和鞋子拿去卧室,紧接着又去卫生间让陈析语赶紧躲到她房间。
等一切安排妥当后沈念才轻抚头发走去开门。
“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许清允觉得奇怪走进来换鞋。
“让你在门口等这一小会儿都不行啊。”沈念轻哼嗔怪一句招呼她进来。
“当然行,这有什么不行。”许清允厚重的设防总是能在沈念这里得到放松,她挂上外套走到客厅坐下开口,“小唯呢。”
“去老人那边玩了。”沈念坐下瞧见桌上的杯子庆幸自己只倒了一杯,她移开视线看向许清允的脸跟手皱眉出声,“你不打算跟我说说最近发生的事吗?几天不看着你就惹事,都是三十岁的人了还跟三岁的小孩子一样吗。”
一样的话被不一样的人说出,许清允心虚无力反驳,陈析语则是暗自偷笑又羡慕沈念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骂”她。
“真没什么事。”许清允低头搓动双手坦白交代,“就是庞嘉来找我,我没忍住就刺激了他两句,然后就打起来了。”
“那你为什么第二天还要再去打他。”
沈念的话让陈析语顿时拧眉满心疑惑。
第二天两人又动手了?许清允不是还要去诊所吗?
第23章 改变
“那他对小语做了什么?你们两个人那天又说了什么。”沈念说完不等许清允反驳,先声夺去主动权,“最好给我老实交代,我没那么好糊弄。”
后路被沈念切断,许清允深深舒出口气,心想反正陈析语也不会知道,索性耸肩直接坦白:“他找我,想让我劝劝陈析语别跟他离婚。”
沈念听后眼中飞快闪过的嫌恶叫人捕捉不到,皱起眉头觉得好笑:“倒是没想过他会找你说这个。”
“没想到居然学她妈妈那一套。”许清允说着舔唇小声补上一句,“我气不过,就说他这么多年都没能让陈析语看上,现在被吵着离婚,怪可怜的。”
结果晚上就让她想到另一句话,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能明显感受到许清允眼神里的愤怒,沈念心底了然突然下结论:“既然你心里有小语,不如两人坐下把话说开。那是她妈妈的想法,从头到尾都不是她的。”
“可她只有她妈妈了!”许清允陡然抬高音调反驳,她搭在膝盖上的双手虚握成拳继续说着。
“我知道她妈妈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她为了我能跟她妈妈反抗我已经很开心了,可我……我无法想象如果她妈妈真的出现意外……她到底能不能撑下去。说到底,还是我没有足够的信心。”
话题变得沉重起来,不过在沈念眼里,她们好像突然有了以前的模样。
云淡风轻的表象下是满满的茫然无措,但也正是这样才让她更确信这两个人的感情不应该就此不了了之。
哪怕是结束,也应该心中释怀才可以。
“小允,你哥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不会去的。”许清允斩钉截铁容不得任何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不去,你不是不知道这种状况严重困扰你的生活。”沈念以为陈析语回来后她为了这个人也会尝试去接受治疗。
许清允明白沈念这么说是为了她好,但她完全找不到理由去答应自愿接受治疗。
她起身走到阳台眺望外面的街景开口:“我也是学医的,看过治疗方案后能明白这是什么样的过程。以前这种情况根本没办法痊愈,现在也不过是实验阶段。你就当我怕死吧,怕死在药物治疗上,怕死在手术台上。”
依旧肩背挺拔伫立的身影在沈念眼中微微佝偻,仿佛一下子把她带到那年的场景。
因为手术缘故变成短发的年轻女孩呆坐在病床上注视她很久很久,眼里流露出的痛苦和迷惘至今都让沈念记忆犹新。
那个自信健谈的女孩似乎躲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连辨认家人朋友也是在不确定中度过的胆小鬼。
“可你觉得现在这样就是好结果吗?不论是你还是小语,又或者是双方的亲人,每个人心里都揣着一个疙瘩过下去,这就是你想要的?”沈念这些年明里暗里都劝过许清允,然而这个人就像是油盐不进的石头一样任她随意说都不肯做出一丝改变。
她分明能感受到许清允动摇了,可她到底在怕什么,只是她不说,就永远都不会有人能看穿。
一阵酸涩刺痒的感觉从许清允眼睛袭来,她摘下眼镜低头揉眼后重新戴好,转身反问:“那什么是好结果?如果她不回来,又或者我们根本碰不到面,那这样的生活就不会被打破。而且我现在这样又有什么不好。”
“真的没什么不好吗?”沈念直接打断她的言论抛出一个又一个直中要害的问题,“如果不是她妈妈威胁你,你会答应分手吗?她妈妈打电话找你去看婚房,你心情就好受吗?还有结婚,你坐在第一排,亲眼看着他们交换戒指,你真的甘心吗!如果真的放下了,那你就不会从楼上摔下来!”
听到这里陈析语握紧门把手强行克制住想要破门而出的冲动,她似乎找到了许清允不愿接受治疗的原因。
尽管这个猜测显得有些自作多情,但陈析语觉得那就是许清允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环境霎时间安静下来,许清允默不吭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作为。
向来温柔体贴的姐姐像是气不过自家不争气的妹妹一样满心无奈,她站起来走到许清允面前顺着对方的意愿说下去:“就按你说的办,既然你不想再跟她有瓜葛,那不如就找个机会把话全部说开。”
许清允很快看了眼沈念,嘴微张想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选择缄默。
气话全部说完,沈念缓和情绪抬手轻轻拍她手臂意味深长道:“小允,你们都变了。”
心脏猛然震颤,许清允垂眸轻声附和:“是变了,烦人的那个变成了她,逃起来的变成了我。”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生硬改口:“念姐,我可不可以在你这里吃饭?”
今天是周末,她不知道陈析语什么时候在家,万一露馅了就不好了。
沈念一下猜出她的打算不禁轻笑出声。
悦耳的笑声传进许清允耳中惹得她神情些许疑惑:“你笑什么?”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周几了。”
“周六,她今天休息。怎么了?”
大概是她说得太过坦然,沈念无奈摇头提醒:“可你也双休啊,许医生。”
突然意识到这点,许清允恍然点头喃喃道:“我忘了,那我就回去了。”
“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沈念送许清允到门口目睹她进电梯才合上门冲卧室方向出声:“她走了。”
接收到信号的陈析语打开房门走出来,她现在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不知从何提起。
如果都想要试图让许清允告知答案,这未免对她来说太过残忍。
可如果她从别人口中得知,事后许清允知道了只会让关系弄得更僵。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是最优解。
看出她眼中的纠结,沈念轻叹口气往前几步张口:“你知道她那天喝醉了跟我说了一句什么吗。”
“什么?”
“她说……”
“早知道那是最后一面的话,我应该多看她几眼才对。”
仿佛许清允无助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陈析语下意识抓紧外套忍住眼眶不断加剧的温热感。
“最后一面”这个词对一般人来说大多意味着生离死别,唯独对她而言是他人无法体会的痛苦。
那么爱她的家人,那么关心她的朋友……那种想要拼命看清却徒劳无功的眼神,陈析语光是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心碎。
“尽管你们分开了,但你们的步调还真是出奇的一致。一个从医生转到牙医,一个从大公司职员变成了老师。你们之间的秘密也好,误会也罢,真的拖了太久了。”
“我会再找机会和她说能不能聊一聊。”陈析语平复好心情想到什么又问,“念姐,她是怎么认出庞嘉的?他们又打架了吗?清允有没有伤到哪?”
“靠打电话认出来的。不过你放心,他们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庞嘉单方面挨打更合适。”沈念柔声安抚。
陈析语眸光闪烁心中有了大概答案,知道许清允没有再受伤后她松了口气又无奈又想笑。
要说许清允长大了,怎么处理事情的方式还跟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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