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忘了学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处理妈妈跟许清允之间的关系,导致出现了差点无法挽回的后果。
许清允自责当年做出那样的决定,她又何尝不恨自己的愚笨和措手不及。
见陈析语出神,庞嘉苦涩笑道:“我就先走了。”
他的声音唤回陈析语,她睫毛颤动出声:“再见。”
庞嘉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停下回头,楼下哪还有陈析语的身影。
他自嘲一笑,随即重重吐出口气转身离开。
门锁声让王书兰回神,她抬头看向门口换鞋的女儿,指尖扣了下手腕上的疙瘩没出声。
“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陈析语脱下外套挂好问道。
“我还没老到需要一日三餐都得你准备。”开口又是充满火药味儿的话,王书兰咬下舌尖,像是恼自己的说辞。
然而陈析语习以为常走到客厅坐下,目光触及到茶几上的礼盒出声:“以后别再收庞嘉送来的东西了。”
“他都比你有良心,知道过年来跟我说说话。”这期间庞嘉来过几次,只不过每次都碰不到陈析语。王书兰一时气闷,话里的语气更重。
“是不是在你眼里,他比我更孝顺?”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她一秒怔住,她看向等待答案的女儿,板着脸反问:“你自己想想,这些年你有几次好好坐下来跟我说过话。哪次不都是小庞忙前忙后,替你说尽好话!”
“那是因为他对不起我!”陈析语沉声道出原因。
压抑的气氛就此撕开裂缝,王书兰不明白女儿话里的意思追问:“你把话说清楚。”
埋进深层的铁盒被挖出,肮脏的泥土附着在锈迹斑斑的表面上,打开时会发出令人牙根发麻的刺耳摩擦声。
“三年前我生日那天,差点被庞嘉□□。”她说的异常平静,王书兰却瞳孔放大充斥震惊。
她不是笨人,三年前看出了女儿异常,但她认定是孩子要反抗她的前奏,结果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没有办法面对他,冷静下来我没有选择报警,而是继续默认这种关系存在。”陈析语说到这里抬眼找到妈妈的双眼开口,“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书兰隐隐知道答案,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渐渐使力攥紧裤子布料,脸色也越发苍白起来。
目睹妈妈的情绪变化,陈析语勉强稳住汹涌翻腾的情绪接着说下去:“你一直怪我,说我不孝顺,说我不能坐下来跟你好好聊,我现在一五一十都跟你说。”
“不用说了!”王书兰急切打断女儿的声音,狼狈的像个小丑。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的,不过她自欺欺人的认为只要远离许清允,她的女儿就会正常。
她明白是女儿先说的喜欢,也懂是女儿先动的心思,但她不能,也不允许这件事成为事实。
她引以为傲的女儿,不该变成万人唾骂世人不容的变态。
可……王书兰真的想不到女儿差点……
“我根本没打算告诉你这件事,因为说了也不会得到任何安慰性的话语,你可能甚至还会觉得我应该妥协才对。”陈析语笑了,眼里的嘲讽和悲哀清楚明了。
清晰到刺痛王书兰的心,她嘴巴张了又合,反复几次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陈析语无力倚在沙发靠背上,声音变得飘渺:“妈,我有时在想,到底我们两个人谁才是真正有病的那个,又或者……我们两个人都有病。”
女儿脆弱迷茫的话语令王书兰眼眶发烫,她充血的指尖猛地放松下来,胸口发闷难以喘息,双手颤抖着想要去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药。
在意识模糊前,她耳边回荡的都是女儿焦急的呐喊声。
第64章 再次选择
“阿姨好点了吗?”电话那头,许清允温声安抚陈析语的情绪。
事发突然,她正在家里等着吃午饭就接到这人的电话,整个人慌不择言,不用看也能感受到强烈的不安。
“已经没事了。”陈析语守在病床前,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她真的吓坏了,刚才还好好的人突然扑通倒下,闹出的动静让她心脏剧烈跳动。
短短一瞬间她忙不迭凑到妈妈身边,动作快速从抽屉里拿出药盒拧开,随后将药片倒在手心喂进嘴里让妈妈含服在舌下。
接着掏出手机拨打120后又给许清允打电话,按照对方说的步骤进一步查看情况。
直到肉眼可见妈妈的脸色缓解才敢放松,后知后觉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幸好急救措施做的及时,不然可能会引发病人心肌梗塞。别再让病人情绪太过激动了,不然出事就后悔吧。”
医生的话还萦绕在她耳边挥散不去,导致陈析语现在的注意力无法做到完全集中。
“只要急救及时,阿姨就会度过危险期。”听筒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真实起来,急促的脚步声踏进陈析语心脏,她握紧手机猛地抬头望去。
急诊病房内,许清允举着手机目不转睛注视对方,将她眼中的恐惧和疲惫尽收眼底。
陈析语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妈妈,挂断电话起身走过去,投入令自己感到心安的怀抱中。
强装许久的情绪在此刻土崩瓦解,轻微的抽泣声从颈间传来,惹得许清允心疼不已。
“别太担心,等阿姨醒了带她做一次全面体检,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许清允很少去用表面化的说辞去哄陈析语,大多时刻都是用一些实在的情况为她分析对错。
陈析语平复好心情闷声回应:“我知道……我知道她心脏不好,庞嘉跟我说过。可我不知道……已经这么严重了,不到一个月,两次了。”
话里是试图掩盖却四下逃窜的慌乱无措,许清允抬手轻抚她的背低语:“阿姨要强,不跟你说是怕你担心。”
“刚才在救护车里,如果不是屏幕上一直在显示波动,我真的怕她就这么走了。”陈析语想过最坏的打算,是她最不能承受的。
“不会的。”许清允笃定回答,“阿姨不会再给你压力了。”
她承认说这句话时存在很大的心理安慰,眼睛不由自主看向病床,碰巧跟不知何时醒来的女人四目相对。
隔的有点远,尽管如此,许清允还是忍不住身体颤抖。明显察觉到这点变化,陈析语抬头看向脸色不算太好的人,心里咯噔一下回头。
“我……我在外面等你。”许清允低头松开手,正准备走时听到声响。
“我有话跟你说。”
陈析语闻言拧眉,正要反驳时被许清允握住手腕。
她故作轻松一笑:“要不你在外面等会我?”
“你在说什么。”陈析语眉头紧锁,恰巧护士过来通知她去缴费。
她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动,许清允无奈笑着哄她:“这是急诊病房,那么多病人呢,你还怕你妈妈吃了我啊。”
“可……”陈析语犹豫道。
“好了——”许清允故意拉长音,“你快去快回不就好了?快去吧。”
温和的嗓音犹如一双柔软温热的手抚过陈析语不安的情绪,她深深看眼对方,默许后转身快步离开。
许清允目送背影走远,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化消失,接着握紧双手缓步走到病床前。
两人谁也没先开口,就这样打量着彼此。
女人不复七年前的强势精明,眼角攀爬的皱纹让她看起来起码比真实年龄还要老上几岁,乌黑亮丽的头发也隐约能看到白色。
眼前的晚辈剃了短发,似乎把那份小心隐藏起来的狠劲儿放大出来。
王书兰发觉对方隐隐打颤的双手,看似挫败开口:“到底还是你赢了。”
许清允咬牙强忍情绪翻涌质问:“你都这样了,还要争输赢吗。如果你真的出事,你觉得她真的会开心吗。”
她看向跟陈析语相貌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心境却截然不同。
当初的她就是因为这样的一张脸才几度心软,如今留给她的只有复杂和怨气,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许清允瞳孔睁大。
“上次我在外面突发心脏病,是你救了我。”
任许清允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让她临时改变主意的路人是王书兰,如果不是妹妹也在,她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尘封许久的记忆被打开与现在重叠,她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清允!”掺着担忧的女声急切响起,陈析语捏紧单子疾步上前用身体隔开两人。
王书兰看不到许清允的反应,眼里自嘲凝视女儿关切的神情。
“我,我先去外面一下。”许清允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冰凉的双手轻轻推开陈析语的手,步调略显踉跄逃离这个地方。
陈析语当即想要跟上,不料刚迈步就被身后的问题绊住腿,“你就这么打算丢下还在生病的妈妈?”
顾及到她现在的情绪,陈析语硬生生逼回眼里的愤怒,转而拿出手机给许清允发送信息。
急诊病房内其他病人和家属看在眼里,纷纷在心里议论起来之间的关系。
“我是死是活,是不是对你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了。”王书兰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语气里是毫不遮掩的埋怨。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就在她认为女儿在回避问题的时候,女儿终于舍得出声,只是说出口的话如布满锈迹的刀刃,剌的她肉生疼。
“那你是不是又要拿自己的命去威胁她,或者是我。”
听起来不孝又冷血,陈析语面色沉静的可怕,好似眼前的人并不是亲生母亲一般。
王书兰迎上女儿的眼神,这双眼睛她从小看到大,有迷茫,有好奇,有开心,有依赖。直到七年前,这些全部荡然无存,留给她的就只有平静,疏离和愤怒。
从来在别人眼里都是佼佼者的王书兰在此刻不得不承认,作为母亲,她是失败的。
“在你眼里,我现在就已经这么不堪了吗。”夹杂着失望的疑问揪的陈析语心脏发疼。
她意识到自己没能很好的控制住情绪,垂眸不愿再面对。
气氛一时凝固,许久,王书兰开口:“你走吧,不用管我。”
陈析语抬眸,眸光闪动却没有搭话。
不想下一秒王书兰大喊:“我让你走你听不懂吗!”
声音立刻引起周围人的注意,陈析语只好作出退步:“我就在外面。”
说完她转身走出急诊病房,在心里惦记的人正弯着腰身垂头坐在大厅的椅子上。
许清允用右手用力揉按左手,即便双手冰凉发麻,也仍执拗地重复这个动作。
突然,热源覆盖在手上,她略微抬眼撞上对方的眼,僵硬扯动嘴角笑道:“怎么出来了?”
“你们说什么了。”陈析语见她状态差到极点,眉宇间的担心越发浓烈。
“没说什么……”许清允想要活跃气氛却发现她根本做不到,对方也不信她的说法。
沉默片刻,她在陈析语的眼神里宣告。
干涩的喉咙犹如年久失修的收音机,艰难挤出声音:“你妈妈说我赢了,还说……之前她,是我救了她。可我……分明因为看不见她的脸就停下了,差点就……。”
充斥着后怕的话语敲的陈析语心颤,她握紧对方的手努力安慰:“清允,别想那么多。你现在已经好了,不会再出现那样的状况了。”
发红的眼眶在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眼,许清允如鲠在喉道:“我……我差点让你失去妈妈。”
“我刚刚不也经历了吗。”陈析语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清允,不要怪自己。就像你刚才劝我的那样,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许清允额头抵在陈析语肩上,闭上眼睛感受直冲大脑的庆幸。
幸好妹妹在场,幸好发现及时,幸好……真的幸好。
空旷的大厅内,两具身体仿佛大海中漂浮不定的树叶彼此依靠。王书兰站在门口望着她们,脸上看不出喜怒。
舒缓的铃声响起,许清允直起身拿出手机看清显示接通:“老师,嗯,我……”
她想说先不去了,但陈析语捏了捏她的手,她立即会意改口:“我这就出发了,嗯,好。”
通话结束,许清允握住手机说:“我想陪陪你。”
“她都不让我陪了,你在这里做什么。”陈析语抬手轻抚对方带有凉意的眼角,“你去吧,我有事的话就给你打电话。”
许清允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地方来缓冲这份情绪,老师那里是不错的选择。
两人在医院分开,陈析语坐在刚才许清允的位置上,背靠在椅背上阖眼看似休息。
另一头,许清允打车来到老师家,她拎着礼盒站在门口敲门,很快就有人出来开门。
李向薇脸上的笑容因看到学生强颜欢笑而减淡,脸上瞬时盛满担心:“怎么了?”
眼前的女人跟七年前没有太大变化,气色好了很多,或许是不做老师的缘故,瞧着居然更年轻了一点。
席卷全身的委屈伴随见到家长的踏实感而来,许清允抿嘴一笑,轻声开口:“老师,你家里如果人多的话,方便出来走走吗。”
李向薇将礼盒拿进去之后穿上厚外套陪自己在意的学生出来,两人并肩在胡同里走着,不难看出身边孩子有心事。
“析语妈妈今天突发心脏病,不到一个月就两次,短期内她不能再受刺激。”许清允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直到最后成为气声。
恍惚间,李向薇又看到那个蹲在门口无助哭泣的孩子,她满眼疼惜笃定回答:“不会重蹈覆辙的。”
许清允愣住,继而侧头看过去,眼里透着不解。
“同样的选择放在同一时间内或许还会重复,一旦发生变化,那个选项就会因为后来的经历而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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