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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言(近代现代)——回南雀

时间:2023-09-12 13:41:35  作者:回南雀
  那年寒假,我跟随严初文父子来到棚葛,目睹了神庙里的暴行后,吓得头也不回地归队。谁想回去后方得知,严教授觉得棚葛这个地方的民俗文化很值得深挖,决定再多待一天。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都是白天看到的那一幕——盛怒的男人,被打的少年,还有对方抬头看过来……那满是倔强的一眼。
  十一岁的我是怎么想的,长大成人的我再往回看,有时候自己都看不懂。反正第二天天才亮,趁别人还没醒,我就偷偷穿上衣服,一个人又去了神庙。
  神庙的门敞着,大殿的门也开着,但里头静俏俏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我绕过大殿,直接往后头走,很快来到那棵柏树前。
  少年自然不可能还在,地上、树上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仿佛我昨天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觉。
  踢了脚地上的石子,“咻”地一声,正中一旁柴房的门。
  那柴房本身都破破烂烂,外墙长满了青苔,门更是摇摇欲坠,下头破了一大块。
  我走过去,弯腰想将石子捡起来,指尖才碰上石子,从门里忽地横生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那手白极了,阴影下生出一种不真切的美感,并且一点温度也没有。
  人在极度惊吓的时候根本叫不出来,我瞪大眼,慌忙甩开那只手,一屁股坐倒都没发出一丝声音。
  我那会儿才十一岁,尚且还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只以为自己青天白日撞了鬼,咽了口口水,连滚带爬地就要逃。
  “别走!”
  我爬到一半怔住。
  怎么这鬼……还说普通话呢?
  我又惊又疑地往回看,门里的那只手已经不见了:“你是人是鬼?”
  那门晃动两下,从底下冒出一截衣摆,似乎是有人靠着门坐下了。
  “人。”门后的少年说道。
  一听是人我大松一口气,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忍不住抱怨:“你干什么故意躲里面吓人?”
  “我是被关起来,出不去,不是故意躲里头吓你。”
  经他一说,我这才注意到门上有把大锁。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又是打人又是关人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左右看了看,我在不远处的地上发现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你等等,我救你出来。”我举着石头就要去砸锁,才举起来,里头的人就制止了我。
  “不用,不用救我,是我……父亲把我关起来的。”
  我抱着石头,拧眉问道:“你爸干嘛关你?”
  门后的声音静了静,片刻后才道:“他觉得我做错了事。”
  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深山诱拐案,既然是家务事,就不大好管了。
  我丢了石头,在门口蹲下,隔着门板与里头的人说话:“你做错了什么事?”
  这次,对方沉默得更久。
  见他迟迟不开口,我刚想说算了,里头就又响起少年低哑的声音:“我姐姐……被一个坏男人欺负了,我想帮她把坏男人找出来,替她出头,但我从小就被抱给现在的这个父亲收养,他觉得我应该切断与过去的联系,不该再把姐姐当做亲人。”
  真绕啊。我思考了会儿,勉强是把他们的关系理清楚了。
  “你爸是你爸,你是你,他凭什么干涉你的人生?就是一个不认识的姑娘被欺负了,你路上遇见也是可以帮她出头的,换亲姐姐怎么就帮不得了?”
  那时候柏齐峰已经跟我妈离婚,二婚生的女儿都能走会跳了,我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怨恨,“父亲”这个角色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甚至不如严初文家养的狗。
  “别听你爸的,你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渣男人人得而诛之,你没错。”我斩钉截铁道。
  “……你是第一个这么告诉我的人。”他像是感叹,又像是释怀。
  木门动了动,不一会儿,从门下再次探出一只手。不同的是,这次手上攥着团金光闪闪的东西。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帮我把这串项链送去给我姐姐。告诉她把项链卖了换钱,再告诉她,让她不用担心,就算所有人都不帮她,我也会帮她的。”少年的语气没有一丝迟疑。
  乐于助人是美德,更何况那会儿我已经猜出来,门里的正是前一天在树下被打的那个少年。
  我接过他手里的项链看了眼,那是条纯金的链子,吊坠是个六角形的金盒子,有半个巴掌那么大,嵌满了绿松石与珊瑚。
  我姥姥从年轻时就喜欢收藏各种珠宝首饰,她那些项链、耳环,天天换着戴,两个月都能戴不重样的。记得她的收藏里也有这么一条项链,镂空的金盒子可以打开,里头是一小块印着经文的稠片,姥姥说那是护身符,她花大价钱请的,可贵。
  我掂了掂手里这条项链,比姥姥那条更沉一些,想必也更贵一些。
  “你姐姐住哪里?”我问。
  对方斟酌着言语,用最简单易记的方式把去姐姐家的路告诉了我。
  我心中默记着,将项链踹进兜里。
  “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拿着东西跑路了怎么办?”木板拼就的残破木门上,有些大大小小的缝隙,我试图透过缝隙去看柴房里的人,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山君指引你到这里来,一定有祂的道理。”少年道。
  我撇撇嘴,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跟山君有什么关系?我是自己走过来的!
  “那我走了,等我好消息吧。”说完我起身拍了拍裤管上的土,转身再次偷偷摸摸地朝着来路离去。
 
 
第12章 不说谢谢吗?
  循着少年给我的地址,我来到一间破烂寒酸的小院。聊胜于无的篱笆门后,是一大一小两间矮矮的土房。外头很亮,但屋里头又暗又冷。
  “白珍姐姐?”我站在门外,朝昏暗的室内叫了声,答应我的声音却从身后更小的那间房子传来。
  房顶的烟囱升着袅袅白烟,应该是间厨房。我往那边走的时候,里头的人正好也走出来。
  对方不知道有没有满二十岁,长得非常漂亮,眉眼深邃,睫毛浓密,瘦弱的肩膀上绑着一只布包,一个大概一岁左右的小男孩正趴在她肩上睡得香甜。
  她似乎正在做饭,手上拿着一柄长勺,见到我,惊讶地站住脚步:“你……你找我?”
  她的夏语说得意外地还不错,甚至比我们的向导还要好。
  “你弟弟让我来的。”我掏出兜里的项链,想了想,又掏出自己仅有的两百块钱一起塞了过去。
  这姐姐自己看着都跟孩子一样,还带着个孩子住在这种看起来随时要塌的房子里,实在有些可怜。
  “弟弟?”她愣愣地重复,表情很奇怪,像震惊,又像对这个称呼感到陌生。
  “他让你把项链卖了换钱,这两百也是他给你的。他还让我告诉你,不要担心,就算所有人都不帮你,他还是会帮你的。”
  我话还没说完,她的眼泪就扑簌簌掉了下来。她长得好看,连哭都别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破碎感。
  边哭,她边推拒着手里的项链和钱,试图将它们还给我:“我不能……不能要他的东西,他会被频伽惩罚的……”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频伽”是他们对言官的尊称,只以为少年的养父叫频伽。
  “已经罚了,你不要就白罚了。”我左避右让的,一步步后退,“东西带到了,话也带到了,那我走了哈!”说罢我转身一溜烟就跑出了院子,愣后头白珍怎么叫都不停。
  为防严教授他们醒了找不着我,我先回了一趟住的地方。
  “柏胤你去哪儿了?我还在找你呢!”严初文见我进门,手里握着筷子,举着包子就迎了上来。
  “出去走了走。”我没有多言,直接坐到桌边从盘子里够了包子就往嘴里塞。
  菜馅儿的,还挺好吃。
  “慢些吃。”严教授将一杯热牛奶推到我面前,道,“等会儿我们准备去鹿王庙看一看,初文也跟我们一起去,你去吗?你要是不去,就待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不是不给去吗?怎么又能去了?”
  严教授嘿嘿笑了笑:“走了些关系。”
  这年头,真是哪里都要关系。
  我点了点头,表示想跟他们一起去。
  吃完早饭,我看盘子里还有多的包子,用纸巾包了,偷偷塞进兜里。
  前一天带领我们参观村子的向导继续带领我们又去到鹿王庙,一大群人爬上山顶,站在大门口迎接我们的男人一身白袍,面孔瘦削,正是昨天打人的中年男人。
  向导开口就叫他“频伽”,态度十分恭敬,本来我还有一些不确定,这下算是彻底坐实了他是少年养父的身份。
  严教授他们忙着和中年男人说话,连严初文都一脸神往地跟着进了殿里,左右没人看着我,我一个人就偷偷溜到了柴房那儿。
  树荫下,那间外墙布满了枯藤的柴房看着既萧条又破败。别说那摇摇欲坠的门板,就是墙壁,我感觉一脚都能踹烂。
  “给。”我将包子从门底下塞进去。
  还留有余温的包子隔了好一会儿才被取走,又过了会儿,里头传出很轻的一声“谢谢”。
  “话和东西我都带到了,你放心吧。”
  隐隐地,能听到门里少年像是卸下了什么心头重担般长长吐了口气。
  “谢谢。”他再次跟我道谢,声音更清晰坚定了几分。
  我不自觉笑起来,拨弄着脚下的小石子,道:“小事儿一桩。”
  之后,就开始了一些没营养的闲聊。
  “你夏语怎么这么好?”
  “学校教的。”
  “你爸经常打你吗?”
  “做错事的时候会打。”
  “昨天那个也是我你认出来了吗?”
  “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够吃吗?不够我再给你去拿点饼干。”
  “够了,不用了……”
  就这么聊了大半天,都快中午了,神庙门口传来人声,严教授他们终于是要走了。
  我掏了掏裤兜,掏出一颗太妃糖,捏在手心,从门底下送了进去。
  “给你吃糖。多吃糖,心情就会好,伤口也就没那么疼了。”说着我摊开掌心,等着他将糖取走。
  像是某种谨慎又敏感的动物,微凉的指尖碰触到掌心,没有立刻拿糖,而是停顿了两秒才一下把糖拿走。
  “你的手心……”
  拇指按了按有些痒的掌心,我看着自己掌根处的那道红疤解释道:“小时候摔跤摔的,伤好了,疤消不掉了。是不是刚刚吓一跳,以为我手划开了?”
  我站起身,往远处看了眼:“好了,我走了啊,再见!”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叫住我。
  犹豫片刻,我用着现在的我绝对不理解的脑回路,粲然一笑道:“叫我‘雷锋’就好。”
  门后的少年不晓得是被我震住了还是压根不知道雷锋是谁,安静地没再说什么。
  那天下午我就离开了棚葛,跟随严教授他们去往下一个村寨考察。
  这只是我人生的一小段插曲,在此后的几年里,很偶尔的场景下,我倒是也会想起那个层禄少年。但一来我跟对方只有一面之缘,二来棚葛距帝都千里之遥,谁能想到他竟然跟我考了同一个学校还成了严初文的室友?
  记得我从严初文那儿知道摩川是层禄族的下一任言官,并且可能就是多年前那个被关在柴房里的“灰姑娘”时,已经是大一寒假的事了。
  假期里我受菀姨邀请去她家吃饭,席间严教授突然问起严初文他们班上那个小言官怎么样。
  “小言官?”我对这个特别的称呼感到好奇,问严初文,“谁啊?”
  “摩川啊,就是我室友,他是层禄族下一任言官。言官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们还一起去过那个村子,叫棚葛的,村里有座神庙,庙里那个穿白衣服的男人就是层禄族的言官。”
  我回想了下,眉头越皱越紧:“小言官是不是就是……那个白衣服男人的儿子?”
  “养子。”严教授接过话头,为我科普起“言官”的由来。
  那一长串故事我已经有些忘了,大概就是一头九色鹿救了在山林里迷路的层禄先祖,还把他们带到了现在的厝岩崧,让他们能够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层禄人感念九色鹿的恩情,为牠建立神庙,代代供奉。但神的语言对凡人来说太难了,层禄人总是无法很好的领会山君的意思。因此,为了更好地守护厝岩崧,九色鹿便在层禄人中选出了一名自己的聆听者,赋予对方降下神谕的职责,消灾赐福的能力,这个人就是“言官”。
  每一任言官都是固定模式选出来的,上一个死去,下一个继任,再在全族不满三岁的孩子中选出自己的养子,将他抚养长大,然后循环往复。
  “小胤你怎么了?肚子疼吗?”菀姨关心地摸了摸我的额头,“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笑得难看:“没事,就是突然咬到舌头了。”
  那时候因为一些事,我跟摩川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已经退了猎弓社。骤然知道摩川和少年是一个人,我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这怎么能是同一个人?
  一个那么?一个这么??难道是被他那个变态养父养歪了,最终长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震惊归震惊,但我并没有要和他相认的打算,就觉得大家桥归桥路归路,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至于对方会不会认出我,或者是不是已经认出我,跟我没关系,我也懒得想。
  那之后我找严初文玩都会尽量避免和摩川撞上,不是趁他外出的时候去他们寝室,就是干脆把严初文约到外面。
  本以为不在一个院系,我又把猎弓社退了,这次该真的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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