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套着围裙,出来找老婆给系围裙的郁关山:……
你小子???
郁关山心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知道老婆是想把自己支到一边去,不太敢违抗老婆的意志。
沙发边,母子俩对视一眼,破涕为笑。
“星禾……真会说话。”江女士抽了张纸,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眼角。
“妈遗传的好。”郁星禾把脸往布艺沙发上一埋,再扭头已经是清清爽爽一张帅脸,浅色的沙发上被按了两小块湿痕。
江女士双手握着轻轻搓了一下,想了两秒问:“你怎么……今年突然想到回来了?”
紧接着她开始给自己叠护甲:“不是说不让你回来的意思,只是妈妈好奇……”
郁星禾摸摸鼻子,想到一个绝妙的理由,说:“是因为小桑。”
“小桑?”江女士温婉偏头,问道,“是你爸说的那个儿……咳,小继承人?”
郁星禾:……他真的已经掐了当Virgilio岳父这个念头了。
他点点头:“是,他叫桑取容,是很聪明的小伙子。”
“未成年?”江女士职业病略犯,“今年高考吗?”
“前两天刚过了18岁生日。”郁星禾说,“小桑不用参加高考,他保送了。”
郁星禾忽然神气起来:“小桑保送的是京大的软件。”
江女士露出教师职业性的满意微笑。
郁星禾从原主的记忆里搜刮出来,江女士年轻的时候是跟郁男士一起打拼事业的,后来夫妻俩事业有成,江女士就想回去继续教育事业。
后来发现儿子和自己生疏,江女士想过辞职,可自己对儿子的亲近总是不得其法,心灰意冷了一段时间,重返工作岗位。
去年,江女士到了能退休的年龄,立刻愉快退休,重振旗鼓,想再修复一下跟儿子的关系。
显然,直到原主在这个身体里消失,江女士都没有成功。
江女士见郁星禾出神,问:“想什么呢?”
郁星禾摇摇头:“想……小桑。”
江女士笑道:“有机会的话,把小桑也带来家里吃顿饭吧。”
郁星禾点头。
江女士又问:“你刚刚说,你回来是因为他?”
“啊……对。”郁星禾早准备了腹稿,成竹在胸,打算先在父母面前给小桑同学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说:“妈,小桑家里其实比较乱,他和家人的关系也不好。”
顿了顿郁星禾强调:“比咱们家还差很多很多的那种不好。”
江女士立刻露出担忧的表情。
郁星禾连忙说:“但是小桑还是跟我说,过年打算回去。他说,人生在世,血脉是最不可分割的东西。”
同一时间,远在桑家的桑取容打了个喷嚏。
《桑取容语录》上,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郁星禾一边说,一边趁江女士不注意,偷偷偏头瞥一眼藏着的手机屏幕,上面的小抄制作精良,字体细密,又不会碍着考生阅读。
江女士微微挑眉。
监考多年,火眼金睛的江女士怎么会发现不了这种雕虫小技。
但是江老师人生第一次包庇作弊考生了。
郁星禾在亲妈殷殷的目光里,磕绊地念完了小抄,以一句“月是故乡明”做结。
江女士鼓掌:“满分作文。”她又补了一句,“初中的。”
郁星禾:……
谢谢你啊妈!!!出走二十一年,归来仍是初中佼佼者。
江女士写出作文评语:“这么说来,你那个小继承人,小桑,真是一个性格温和善良的好孩子啊。”
郁星禾点头如捣蒜。
江女士说:“小桑家庭不好,你平时在璋山别院要多照顾人家。”
“知道的妈,我都陪他睡觉呢!”郁星禾下意识一扬下巴。
江女士:……嗯?
到也不必照顾到……
郁星禾看见江女士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就想起原主在外的风评。
郁星禾:!!
别人可以误会,他妈不行啊!
上辈子的江意缇女士,作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从小就严格要求郁星禾的品性,出格越界的事是一概不许做的,有一点苗条都要被揍的程度。
郁星禾眼看自己和这个世界江女士的关系一点点修复,生怕哪天恢复正常母子关系之后,江女士会用一顿家法伺候来庆祝。
“妈,你别多想!”郁星禾急道,“我和小桑是清白的!!”
“我们,呃,只是睡一张床……我们两个被窝的!”
时不时到母子俩后面晃悠一下的郁关山幽幽:“我和你妈也是两个被窝。”
江女士温婉:“你爸睡觉不老实,让他睡睡袋。”
郁星禾立刻狗腿地捧场:“妈,真是决断英明!”
江女士保持温婉:“那你和你的小继承人呢?”
“他睡——”郁星禾咬了一下舌头,奉献自己道,“我睡觉不老实,我睡睡袋。”
一声刻意的清嗓子声音,郁星禾回头,发出声音的郁关山正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郁男士在江女士背后努力比嘴型。
[傻啊你!什么都要对对子?!]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郁星禾:……寄。
他鹌鹑一样垂下脑袋,等候自己人头落地。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郁星禾没等到责骂,只听见他妈轻轻地怅然一叹。
“是啊……星禾睡觉不老实的。小时候,还得妈妈晚上醒来三四次,给你盖被子。”
郁星禾一愣的功夫,江意缇就垂下眼睛,有些眼泪汪汪了。
“星禾……妈妈亏欠了你。”她轻声说,“我刚刚想啊想,我们星禾什么时候开始,才睡得不老实的呢?我发现我竟然……想不出来。”
大概是真的血脉相连,郁星禾听着有些鼻酸,但还是说:“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睡觉不老实是长大以后突变的?”
江意缇的情绪一断。
她抬头,目光迟疑地问:“该不会,又是遇见了小桑……才变的吧。”
郁星禾觉得这个理由甚好,连连点头:“对对。”没察觉到妈妈看他的眼神更怪了。
“你……唉!”江女士欲言又止,“算了,这件事妈妈不管你。”
郁星禾摸不着头脑,但在他上辈子二十一年的认知里,他妈不管的事儿,就等于自由。
管他什么事总之先好耶!
“今天除夕,给你那个小继承人拜年了吗?”江女士问。
“还没。”郁星禾回太后娘娘的话。
江女士说:“那记得也带一下我和你爸的问好,叫他有空来家里吃饭。”
郁星禾惊喜:“妈,你认可他啦?”认可这个郁氏下下任继承人了?!
江女士微微拧眉,班主任的气质严肃道:“还需要考察。”孩子们谈恋爱的事情可不能只当玩闹。
郁星禾跳起来:“我去给小桑报个喜!”
说完,他在江女士“儿大不中留”的目光里走远。
-
桑家。
桑取容在卧室里坐着,屋里没开大灯,只有书桌上一盏小灯茕茕亮着。
他动作仔细地把狗摆件上的血擦干净,擦不干净的地方,就用尖锐的东西磨掉。
石膏娃娃表面的颜色被蹭掉了,露出里面雪白的骨骼。幸好原本小狗就是白色的,不细看的话,基本看不出来。
桑取容微微皱眉,不太愉悦,但也别无他法,只能把狗摆件颈部的断口涂上胶水,轻轻吹掉另一面的浮粉,认真专注地把头安上去。
断口是整齐的切割痕迹,横切面是正圆。这本来就是一只普通的、劣质的石膏狗,坏起来容易,沾上的时候也不拘角度。
桑取容凝神调整着狗脑袋的角度,又用纸巾细心地擦掉溢出来的余胶。
末了他直起腰背,向后微微仰着,垂眸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石膏狗颈部的裂痕被完美粘合,看不出半点被割下过的痕迹。
然而那只狗的头却是向后拧着的——它张着嘴,正面看时可爱乖巧的吐舌头动作,变成了咬向身后的带血的口。
桑取容轻笑。
手机振动两下,是郁星禾的消息。
【开摆了:小狗粘好了吗?】
【开摆了:让我看看!】
桑取容笑容陡然僵硬。
【S.:还没有。】
【开摆了:哦哦。你家里没什么烦心事吧?】
【S.:还好,一切如常。】
【S.:星禾哥呢?】
【开摆了:在陪我妈聊天,我爸在做饭。】
桑取容顿了顿,片刻后发了一张小猫微笑的表情包。
【S.:那就好。】他发着表情包,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开摆了:有个好消息,本来想现在告诉你,但是想想,还是留到零点转钟的时候吧!比较有仪式感!】
【开摆了:你先忙,我去厨房看看我爸~】
桑取容看着那条消息,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知道,即使回复了,这条消息也不会在第一时间被看到。
他垂眸,心里有些莫名的焦躁。
星禾哥……和家人和好了?
桑取容抬手摸着刚刚被粘好的石膏狗的头,触感并不光滑——磕磕碰碰这么多年,它早都不是那个崭新的、可爱的小狗了。
卧室的门被笃笃敲了两下,紧接着在他还没开口的时候就被推开,刚刚敲门的动作,明显只是表面做功夫的“豪门的礼节”。
一位身穿燕尾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说:“大少爷,老爷说准备开饭了,叫您下楼。”
桑取容把石膏小狗向后推到书桌深处。
“知道了。”他说。
他侧头看向窗外。
他的卧室在一楼,和其中一间保姆房在一层,至于父亲、继母和弟弟,都住在二楼三楼的主卧次卧。
父亲说,这是为了他的方便着想,可郁星禾会给他连夜安上电梯、改装家里所有有上下小台阶的位置,变成缓坡。
璋山别院的正门原本是气派典雅的三层小楼梯,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半缓坡、一半楼梯。完全不对称,可郁星禾说这是不对称的美。
桑取容抬手撩起窗帘一角,他的房间正对别墅侧面院墙,什么也看不到,却能隐约听见后花园传来的嬉笑声。
“花园里,在闹什么?”桑取容轻声问。
管家打扮的人笑笑:“小少爷和朋友在花园,您就别去了。”
小少爷,桑顺泽。那个只小他几个月的“婚生子”弟弟。
桑取容眉目冷淡。
他像往常一样沉默地出了房门,背后是管家无视的目光,面前是富丽堂皇却又像吃人地狱一样的客厅。
有那么一瞬间,桑取容觉得自己回到了以前,回到了没有选择璋山别院,没有遇见郁星禾的时候。
他掌心下意识攥紧,掌心的触感不再是以前那块已经被洗到粗粝的灰毯,而是温暖柔软的、还散发着熏香味道的白色山羊绒毯。
郁星禾前天特意嘱咐佣人,在年关前再洗一次。
绒毯洗完后就被放在衣柜——郁星禾的衣柜,因为拿取方便,因而染上了和郁星禾周身一样味道的熏香。
桑家年夜饭向来热闹,一大家子自诩名门贵胃,按着族谱排下来洋洋洒洒一厅人,此刻像聚堆的老鼠,散落在客厅各处。
所有人都看见了桑取容,却又没有人看见桑取容。
他便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眉眼厌厌地垂着。
忽然,有个比他小三四岁的少年走进,大概是桑家旁支的什么人,指着他膝盖上的毯子:“桑取容,这该不会就是你金主给你的新年礼物吧?”
桑取容没有理会他,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
少年觉得没意思,招呼身后几个弟弟妹妹走了,只留下几个年纪小的,跟父母腻在一起。
“我刚刚看见外面花园有一窝野猫!”有个小女孩说,“妈妈,我想要!”
衣冠楚楚的女士连忙抱起小公主:“野猫脏的恨,身上流的血都是脏的,咱们不碰,啊。”
小女孩瘪了瘪嘴想哭,越过母亲礼服翘起的尖领,看见了安静坐在角落的桑取容。
她说:“妈妈,我看见了漂亮天使!”
女士笑她:“你这孩子,世界上哪有天使?”
女孩向桑取容挥手:“天使哥哥!”
女士挨不住女儿的兴奋,抱着她回头,却在看见桑取容的那一刻变了脸色。
她抱着女儿匆匆就走:“宝贝,我们不能他来往,你也不能去找他玩。”
“他是你桑伯伯、桑哥哥讨厌的人。”女士说,“就像妈妈讨厌野猫一样,如果你跟野猫玩,妈妈就不要你了。”
“如果你跟那个人玩,我们家就会失去现在的生活,知道吗?”
小女孩立刻被吓住。大约是母亲的声音太过凌厉,她短暂地怔住,终于在被母亲放在地上后,无声地睁着眼睛哭了。
她的母亲转身与其他夫人交际,小女孩松开牵着妈妈裙摆的手,一个人躲去了那片发现小猫的灌木丛。
大猫受到人的惊吓,已经叼着小猫搬了家,小女孩扑了个空,抱着膝盖抽噎的声音更大了。
[笃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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