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桉琢倒不是因为有了压力,就是第不知道多少次感慨魏则闻的慷慨和善良,让他觉得无以为报。
他来的时候带的衣服不多,衣柜里基本都是魏则闻提前给他准备的,尺码是凭目测估计的,不过还挺合身。
他换了一套蓝色衬衫和白色长裤,浅色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秀了。
魏则闻今天也没有穿西装,白卫衣加牛仔裤,虽然身上的气场还是无法掩盖,但是这一身的确看不出已经是快要三十的人了。
阿成本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在家里也更随意一些,看见魏则闻换好衣服,咬着面包调侃他,“哥,今天怎么穿这么年轻?”
魏则闻抻了个懒腰,看向唐桉琢,“和小孩儿出去当然得年轻点。”
“别说,你俩这颜色还挺搭。”
一听这话,唐桉琢仔细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魏则闻,他俩今天衣服的颜色上下颠倒,好像确实看着很和谐。
因为这一点发现,唐桉琢心里有了一种莫名的开心 。
两个人正准备出门,鹰叔从外面回来,他一早去外面浇了花。
他很喜欢养一些鲜花和绿植,并且很会照顾,所以家里一年四季都有应季的漂亮植物,无论何时站在院子里都可以闻到淡淡的香气。
“不用我送?”鹰叔显然对于魏则闻出门没叫自己这件事有些不习惯。
“今天我开车。”
“哦,好吧,嗯?”鹰叔拎着小水壶准备去洗手间,突然反应过来回过头,难以置信地反问,“你自己?开车?”
“对啊。”魏则闻随手把唐桉琢折起来的衣领铺平。
鹰叔倒也不是担心魏则闻的车技,相反魏则闻车技很好,早些年还经常和朋友赛车。
但是自从回国之后,逐渐接触家里的事业,便没再自己开过车,都是鹰叔或者阿成做司机。
换个说法说,魏则闻从“魏少爷”到“魏先生”,身份地位不同往日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哪还有自己开车这回事?
所以鹰叔常年半眯着的眼睛都睁开了,魏则闻挑着眉把目光从一排车钥匙中转移到鹰叔脸上,给出了一个略显敷衍的解释,“今天心情好。”
“行行行。”鹰叔觉得自己年纪真是大了,不懂年轻人的想法,于是摆摆手进去了,心想唐桉琢的面子还挺大。
唐桉琢注视着两个人的互动,感觉好像在家里的时候,他们相处的状态和在外面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外面魏则闻是“魏先生”,在家里可以是“哥”,也可以是“则闻”,外人面前鹰叔和阿成都对他毕恭毕敬,回了家却是可以随意开玩笑的关系。
这种相处模式对于唐桉琢来说是十分新奇的,但又觉得他处在这样的家庭里会很舒服,起码不至于像以前那样压抑,让他感受到了有爱的氛围。
思绪乱飞,唐桉琢被魏则闻捏了下脸。
魏则闻朝着一排车钥匙扬了扬下巴,“你选一个?”
“我选?”唐桉琢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他对这些豪车一无所知,看着车标都叫不出品牌,更别说让他挑一个了。
“选吧,哪个好看拿哪个。”
魏则闻都这样说了,唐桉琢就随便抓了一个递给他,车钥匙在魏则闻的手指间转了一圈,然后稳稳当当落在手心里。
“走吧。”
两人前后出门。
唐桉琢新奇地看着魏则闻,“魏先生,我们先去哪里?”
“商场。”
魏则闻给他开了副驾驶的门,唐桉琢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赶紧坐进去,看着魏则闻从车前绕到驾驶位。
“安全带系好。”
魏则闻发动引擎,给窗户开了一道小缝儿,让风灌进来,不冷不热,自然风吹在脸上比空调要舒服得多。
唐桉琢眯眯眼睛,紧紧握着手机,自从昨天魏则闻把手机给他之后,他珍惜得不得了,恨不得睡觉都捧在怀里。
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车终于停在了地下停车场,从停车场的电梯上去,眼前逐渐敞亮。
一楼是各个珠宝店,亮晃晃的。
大商场就是不一样,地面干净得能当镜子。
但是这样的环境却多少让唐桉琢感到有些不安,因为对于他来说,这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和他不是同一个阶层,他只认识魏则闻,他只知道魏则闻对他没有偏见。
哪怕他换上了干净崭新的衣服行走于此,仍然觉得会有人透过他虚假的外壳看到他落魄的本质和破败的灵魂。
于是唐桉琢紧紧跟在魏则闻身后,亦步亦趋,保持着半步不到的距离。
他闷着头走,魏则闻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的,他没注意,一头撞在魏则闻的胳膊上,唐桉琢揉着额头,“哎呦”了一声。
魏则闻忍俊不禁,“怎么回事儿?选吧桉琢,喜欢的都试试。”
店员估计也很尊敬魏则闻,所以对他态度很好,露出标准的微笑站在他对面,唐桉琢有些局促地看着魏则闻,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好看昂贵的衣服,有点花眼。
他以前买衣服都是去三尺巷的小服装店,店里面灰扑扑的,连光都很暗,一股呛鼻的灰味儿。衣服样式也土气简单,千篇一律,他往往都是随便选一件便宜的,然后穿一个季节。
所以一下子站在这种高档的大牌服装店,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觉得无法相信,像是飘在云端里。
这是他可以穿的吗?这是真的吗?他以前从来没想过的。
魏则闻捏了捏他的肩膀,一碰就是紧绷的肌肉,他知道魏则闻是在给自己放松,魏先生总是这样细心。
他以前觉得像魏则闻这样的天之骄子一定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从来不会花费心思在与自己无关别人身上,甚至生活经验都很贫瘠。但是魏则闻完全刷新了他的认知,他永远这样周到细致,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
看他还是有点拘谨,魏则闻索性亲自给他挑起来。
唐桉琢很瘦,皮肤又白,魏则闻觉得他穿浅色更好看,于是他拿着一件米黄色的卫衣在唐桉琢身前比划了一下,“去试。”
唐桉琢乖乖接过来,在店员的引领下去了更衣室,进去之前还看了一眼身后的魏则闻。
魏则闻抱臂靠在沙发扶手上,朝着他扬了扬头。
唐桉琢关上门,魏则闻低头回复了几条消息,再抬头的时候刚好看见他出来。
他估计小孩儿是穿上新衣服还有点不好意思,不然怎么两边脸都红扑扑的?
他挑了下眉,勾了勾手。
“过来。”
第12章 “好看吗,魏先生”
宽大的领口和帽子衬得唐桉琢脸更小了,魏则闻突然在心里做起比较,他想他要是伸手掐一掐小孩儿的下巴,估计能直接包住半边脸。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会想掐人家的下巴?
唐桉琢小步小步挪过来,微微低着头只抬眸看他,“好看吗,魏先生?”
魏则闻最终还是没忍住,勾起食指把他的下巴托起来,又帮他调整了一下领口,最后抻了抻衣服下摆。
“腰板挺直,多好看啊。”
“真的吗?”
魏则闻看着唐桉琢因为他的肯定,眼里闪着光,心想唐桉琢明明条件这么优越却总是这么不自信,他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把小孩儿心里的自卑抚平。
“真的啊,你长得就好看,所以穿什么都好看,自信点儿。”
唐桉琢笑得眯起眼睛,魏则闻和店员比了个手势,“给他包起来,就这个尺码。”
“好好好。”
魏则闻是这家店的常客,或者说他是整个商场的常客。
店员还是第一次见他带着人来,虽然外界并没有关于魏先生性向的传闻,但是有钱人好像总是在性取向这方面很模糊。
不过就是这小孩儿怎么看怎么年纪小,能比魏则闻小上十岁……
店员正八卦地看着两个人的交流,正和抬头的魏则闻对视,仓促收回目光,换上标志性的微笑连声应好。
有了魏则闻的夸赞之后,唐桉琢状态也放松了一些,和魏则闻一起又挑了很多衣服,魏则闻什么都想让他试一试,好像开了一把换装小游戏,而唐桉琢穿什么都好看,魏则闻看一眼就让店员都给包起来。
半个小时时间,愣是多出来快二十个袋子。
唐桉琢有些惊诧地看着他,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试了这么多,只是觉得他穿上魏先生看着高兴,那他就高兴,没想到魏则闻都给他买下来了。
“魏先生,太多了。”
付了款之后,魏则闻还准备带着唐桉琢去别的店看一看,唐桉琢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已经够穿了。”
“衣服不嫌多,这才看了一家店。”
唐桉琢再一次感慨有钱人真的是出手阔绰,自由随性,出来购物也不用问价,还有专门的人可以帮忙拎包。
唐桉琢感觉自己简直是捡到了大便宜,他何德何能,从天上掉下来这么大一个馅饼就不偏不倚地砸中他了。
唐桉琢第一次花这么长的时间在逛街上,魏则闻愣是带着他逛完了所有的男装店,到最后袋子多的车里都放不下了。
“魏先生,真的,太,多,了。”
唐桉琢瞪大眼睛,一字一顿,魏则闻给阿成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挂了电话让唐桉琢上车。
“我们不回家吗?”
“不回,不是说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吗?”
“好。”
“不过在去之前,我们先去吃饭,想不想吃牛排?”
唐桉琢想吃,他没吃过牛排,所以当然想尝尝味道,但是他不会吃,很怕自己会出丑。
和魏则闻相处的这两天,每接触到一样新事物,他的第一反应永远都不是欣喜,而是畏惧。
见他不说话,魏则闻又问了一遍,“嗯?”
唐桉琢小幅度点了点头,纠结着眉毛和魏则闻坦白自己的心里想法,“我没吃过,不太会。”
魏则闻好笑地揉他的头,“想什么呢,我教你啊。”
魏则闻的笑里完全没有嘲笑的意思,唐桉琢心里一暖,“谢谢魏——”
魏则闻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唐桉琢想起来他说不要总和他说谢谢。
于是话锋一转,又说了一次,“魏先生,您真好。”
唐桉琢其实会说的好听话并不多,或者说他话都很少,所以在社交方面也很笨拙,大部分时间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情。
但是正因为如此,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感到足够诚恳。
魏则闻昨天就定好了西餐厅,他想到唐桉琢没吃过,所以想带小孩儿尝一尝,不只是西餐,还有很多好吃的菜系,他都准备慢慢带唐桉琢去吃。
他有时候感觉自己只是在单纯地对唐桉琢好,有时候又觉得他可以透过唐桉琢去满足对阿德的遗憾。
尽管他们是有着相似遭遇但是却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车钥匙递给泊车员,魏则闻戴上墨镜,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给唐桉琢也戴上了,眼前突然变得黑乎乎的。
魏则闻戴的速度太快,于是墨镜就斜挂在鼻梁上,看着有点可爱,他笑着让唐桉琢调整一下。
等唐桉琢戴好,早就等在门口的服务生带着两个人去包间。
怕他觉得尴尬,所以魏则闻特意强调要最好的包间,并且过程中也不用过多服侍。
就当吃一顿家常便饭。
“您好,牛排要几分熟?”
魏则闻吃牛排基本在三分或者五分,但是考虑到唐桉琢是第一次吃,接受度或许没有那么高。
“七分吧。”
他觉得七分熟的牛排味道是最好的,厚重有弹性,并且有咀嚼感,唐桉琢应该会喜欢。
除了牛排以外,魏则闻意面也点了四种口味,加上其他小吃,听服务生叽里咕噜报菜名的时候,唐桉琢小声问,“魏先生,是不是太多了?我们吃不完的。”
魏则闻把菜单递给服务生,“不多,都尝尝,等你去学校,没时间出来吃了。”
“魏先生,要帮您开一瓶红酒吗?”
魏则闻记得唐桉琢是成年了的,但是他对唐桉琢好像总是有一种孩子滤镜,觉得带他喝酒就是教坏小孩,于是摇头拒绝。
“不用了,水和果汁就可以。”
服务生又问了一些问题之后便关好门出去了。
等生人走了,唐桉琢也放松下来,靠在椅子上环视着整个房间。
一个餐厅的包间罢了,装饰品都好像能买下他家那个小破房子。
说起来,也不知道吕娟这两天怎么样,吃饭吃了什么?还像以前一样接很多客人吗?
她其实每天能赚挺多钱的,但是唐桉琢从来没有看见过,不过他知道的,吕娟这些钱没有自己留下,也没有挥霍。
因为在他白天在学校的时候,家里其实也会来很多债主,吕娟的钱都给他们了,但是那些都不是很大的欠款,是他那个窝囊废爹还在家时,欠下来的钱。
借钱买烟借钱喝酒借钱打牌,然后嘱咐债主来家里要,钱数不多,次数却多,吕娟也想不明白怎么这么多,后来开始觉得好像看他们娘俩好欺负又不知情,所以谁都能来要一笔。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吕娟每次都会给,扶着门框,露着胸口,垂着凌乱的头发,把钱塞在对方的衣兜里,然后摆摆手,沙哑着嗓子,“滚。”
所以那一次让唐桉琢去面对,可能也是因为应付了那么多次终于可以不用自己处理,管也不想管了。
可是偏偏就那次,唐桉琢也解决不了,如果没有鹰叔出现,他们现在可能还在时常被刁难。
昂贵的上好牛排端上桌,唐桉琢却开始思考一个因为自己心中的怨恨而被忽视的问题——在他不在的时候,吕娟有没有被欺负过?
他曾以为他已经把妈妈当成了住在一个房间里的房客,但是当他出门在外,才真正知道,什么叫血浓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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