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也不知那可怜人身在何处,有没有找到当年逃跑的小公主。”
“穆云敬被小疯狗剐的时候他都没出现,想必中了埋伏,早就死了。”
他们一路下了山,院子里,巩紫衣一直屏息等到那脚步声彻底离开,才猛地摘下了目上白纱,大步走出,道:“他找你何事?”
“他说要在关州城里开个青楼赌坊,想让我做些版雕挂在里头。”
“不可与他走的太近。”巩紫衣脸色微微变幻,道:“没想到,他居然没死……也是,他那种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死。”
这话一出,穆云间忽然也是心中一凉。
不会吧。
他都跑到西北来了,居然还能遇到书中人物。
凌霄……难怪他那不经意的强迫症看上去那么眼熟,书中的最大的反派,搅弄全书风云,当年亲自出手设计萧钦时中心魔盏,后来又围困萧不容的人,不就也有这些特征。
穆云间顺着巩紫衣的话道:“他是谁。”
“穆澈。”巩紫衣庆幸自己方才来到院中看到对方的婢子,便及时退出去在眼上缠了白纱,道:“他是您祖父在外的私生子,这些年来,一直在辅佐穆云敬,支持他东山再起。”
果然是他。
穆云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个幕后之人,还是出现了。
这些事情要从原书开头讲起,穆澈是穆凛老爹在外面跟一个青楼女子生的,自幼便在青楼长大,但他娘一直告诉他,他爹是天子,所以打小就一直教他贵族礼仪,一直把他藏着掖着,那青楼里的其他阿姨也都护着他。
穆澈也清楚这一点,从小就很听娘的话,用心读圣贤书,想着长大之后可以被接回皇宫,可以做个王爷,辅佐兄长,逐鹿天下。
后来他娘死了,青楼倒了。他便起身去了西京,想要认亲,可他十分不幸的遇到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穆凛。穆澈那会儿只有十来岁,还算单纯,上去便管对方叫哥,拿出了亲爹留下的信物。
穆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阵,收下信物把他接回了太子府。
穆澈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了,未料却遭到了穆凛的折辱与毒打。
穆凛逼他钻自己的胯,还命下人在他身上浇污秽之物,约上几个狐朋狗友,把他是自己父亲私生子的事情拿出来哈哈逗乐。
“这种玩意儿,也配说自己是皇子?”那些年里,穆凛一直在告诉他:“你就是粪坑里的蛆,泥潭里的虫,你娘是妓,你就是婢,这辈子,也别想成为孤的兄弟。”
穆澈饱受折辱多年,才终于从穆凛手下逃出,强迫症也是在那个时候得的。
后来,他眼睁睁看着羞辱自己的人登上了大位。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搅弄整个皇朝,他寻来多名美艳女子送给穆凛,哄这本就不怎么聪明的玩意儿沉迷享乐,又暗中鼓舞其他有野心的王爷谋朝篡位,后来,战事便起来了。
穆澈那个时候已经是全国青楼赌坊的龙头老大,手中金银无数,他日日睡在金银粪土之中,脑中却时常忆起当年被折辱的事情。
谁有野心,他便送钱给谁,搞得到处一团大乱,家不家国不国。
他准备趁乱挟持某个王爷登基,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萧不容会从乱世之中杀出来。他费尽心机,却给萧不容做了嫁衣,助他登上了皇位。
后来,他手里有了穆云敬这个蠢货,又利用对方多次出手,比如登基之前行刺萧钦时,利用齐啸虎的仇人请君入瓮,后来的后来,他又在山中围困萧不容,击杀楚阳。
如果不是穆云间意外来到这个世界,萧不容即便登上皇位,杀死穆澈,身旁也早已没有了可用之人。
当真是独享无边孤寂。
“公子在想什么?”
穆云间摇了摇头,他只是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今日第一次见了这大反派,固然知道他是原著之中手段最阴险,城府最深沉之人,穆云间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原著之中,他被萧不容拉弓射死的凄惨模样。
”公子。”巩紫衣道:“不能让他知道您是穆家人。”
巩紫衣的提醒让穆云间心中猛地一哆嗦。
是的,如今穆云敬死了,穆澈只是私生子,没有足够的号召力可以起义,可要是让他知道,穆云间是个男子,还曾男扮女装从萧钦时手下逃脱……
“他,他来关州,为什么?”
“不知。”巩紫衣神色凝重:“但此人心机深沉,野心极大,想必不会甘心常居一隅。”
穆云间立马点头,发誓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同时也在思考离开关州的可能。
还去把家里的钱财都仔细点数了一下,既然这搅弄风云之人来了关州,想必这里不会安宁。
他心中愁苦,觉得自己真是惨,太惨了,好不容易刚刚过上好日子,居然又要颠沛流离。
最惨的是,第二日,那大反派居然又来了他的别院,笑吟吟地又献上一副海棠花开的草图。
“我买了个宅子,想请公子雕一副木屏风,这图,应当做得了吧?”
穆云间:“……我近日,可能,没时间。”
“公子,莫不是嫌弃我这开青楼之人,觉得污秽?”
他眼眸透亮,话语里有些调侃和逗弄,唇角似笑非笑。
穆云间想了想,道:“公子误会了,只是我最近还要为胭脂铺子画盒样,春季当上新品了。”
“原来公子还会绘画。”穆澈一下子来了兴趣,“可否为在下画一副人像?”
“……”这倒也,不是难事。
穆云间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为他画了副像,对方便乐呵呵地摇着扇子坐在阳光下,半眯着眼睛,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
心中有些嘟囔,明明是超级大反派,但看上去还不如萧钦时来的可怕。
萧素素和楚煦一路游山玩水,走马观花,到关州的时候,已经是碧草如茵,盛江旁的柳枝皆抽出了新芽儿。
她让楚煦带人找了个明客栈住下,自己溜出去逛了一阵,白日里小雕盛景那边没什么人,据说到了晚上才会热闹起来。
逛了小半日,回到客栈的时候,楚煦已经给她铺好了床铺,见她一脸怒意,不由一愣:“怎么,这刚到地方,谁又惹你了?”
“君子陶!”萧素素愤怒地道:“他竟然是个花花公子,青楼嫖·客!!!”
楚煦:“啊?”
“听说他时常往返青楼赌坊,日日与那青楼的姑娘们混在一处!这种人做出来的东西,如何能献给祖母?也配登大雅之堂?!”
她愤怒地道:“恶心!肮脏!不知羞耻!最烦这些不守男德的家伙!什么小雕盛景,我看是名不副实,贻笑大方!”
手中长鞭啪地拍在客栈的地面,木地板当场皴裂开来。
“还有脸以美男子自居,一个男人连自己的贞洁都受不住,真是下贱!银荡!!”想着自己一路奔着对方的美名而来,萧素素就想把整个关州都掀了:“走,现在就走!什么玩意儿,也配得上本公主跑这么久!”
楚煦被她爆发的脾气吓到,道:“可是,方才我接到消息,太子明日便能与咱们会合了。”
“哼。”萧素素道:“还不如我兄长来得忠贞,我嫂嫂失踪之后,他不惜与其婚服成亲,也要让嫂嫂的名字进入族谱,更是天南地北的找了整整三年,一日未曾忘记过她,甚至这些年里,连与同龄女子说话都没有过!”
“君子陶这个垃圾,与我兄长比起来,实在是不堪入目,谁若是与这种人婚配,真是倒了大霉!”
楚煦咳了咳,道:“你说的没错。”
“倒霉催的。”萧素素道:“怎么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如此肮脏。”
“……我没进过青楼。”
“你敢进?!”萧素素又一鞭子抽了过来,楚煦急忙躲过,听她正义凛然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若敢做出毁我三观之事,我定与你绝交!”
楚煦:“我,我定向太子殿下学习,做个忠贞之人。”
此刻,忠贞的榜样,正策马疾驰,马匹刚刚跨过关州地界的石碑。
他的身后,是哈赤哈赤跑的气喘吁吁的灰黄小狗。
小狗已经大变样,一身浑圆的肥膘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变得干瘪不少。
这忠贞之人在前方勒紧马缰,拧眉看向后方:“没用的东西,若非等你,我早已见到他了。”
千斤:哈赤,哈赤,哈赤,哈赤。
第45章
关州城不比西京, 没有灯火长明的习惯。
萧钦时赶到地方的时候,整个关州都已经陷入了沉寂,街道上空无一人, 两侧只偶尔有几户人家屋里亮着光,还能听到几声幼儿啼哭。
他来到萧素素投宿的客栈,敲响了店门。
小二迷迷瞪瞪地过来开门,便见外面一人一狗, 人面无表情冷淡阴郁,狗嘛……脑袋尾巴还有四肢都分别指向了六个方向,肚皮贴着地面,舌头在外面伸着,眼睛已经有点翻白。
“客官。”他当即想起来, 道:“可是苏小姐的朋友?”
萧素素跟店里打过招呼,有个朋友这两日回到, 要安排到上好的客房。
“嗯。”萧钦时径直走进来, 道:“马要喂上好的草料,不得怠慢。”
那只狗不知路上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 一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的样子。
小二心中惊诧。
倒是见过有人带马赶路, 未听说过带狗, 还是这种到人膝盖的小狗。
正想着, 那人已经开始踩梯上楼,察觉小狗没有跟上,又转过脸来, 表情阴森:“你是死了吗?”
小二心里一哆嗦, 暗道这竟是个阎王爷。
还当他是在说自己,正要上来给他倒水, 便见那狗挣扎着撑起四肢,摇摇晃晃地跟了进来。
它走的东倒西歪,口水随着摇摇晃晃的舌头荡来荡去,跌跌撞撞地往楼梯上爬去。
如此听话懂事,不知这一路受了多大的磋磨。
那阎王爷直接上了楼,又偏头来看他,不等他开口,小二一个激灵追了上去,道:“我带您去客房。”
一边说,一边绕过那辛苦攀爬的小狗。
阎王爷到了客房,又递给他一锭银子,道:“明日早上,我要看到一件白色长衫。”
小二见钱眼开,急忙应下。阎王爷也是财神爷,也算好事。
他简单指导之后走出门,小狗已经来到了门前,小二让开脚步,准备让它进去,却见它直接在外面趴了下来,继续朝向六个方向开始喘气儿。
下楼梯的时候,听到阎王爷的门已经被关上,伴随着一句:“给它弄点水。”
转脸,便看到小狗已经被关在了门外。
第二日,萧素素一早起来,便见到一间客房外面趴着一个灰黄的小狗,她心中一喜:“千斤!”
千斤睁开眼睛,恹恹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动弹。
萧素素走过去,摸了摸它的背,担忧道:“怎么瘦这么多,兄长是不是少你吃的了?”
正说着,房门已经被打开,萧钦时一身白衣,神色冷淡,道:“还是不够瘦。”
千斤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一个激灵撑起了身子。
萧素素一时没懂,道:“这大老远的,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锻炼一下。”
“你一个人骑马都够累了,再抱着个它。”萧素素叹了口气,道:“嫂嫂留下的小狗你都如此珍视……”
萧钦时下楼,小狗立马跟上他。
客栈已经准备好了早膳,兄妹俩坐在桌前用餐,楚煦很快也走了下来。
萧素素素来是个不喜欢束缚的,这次来关州虽然带着圣旨,但如今并未暴露,她准备先走走看看,等到离开的时候再去找节度使宣旨。
当然,这只是来之前的想法,她现在根本连宣都不想宣了。
萧钦时把肉都撕给千斤,一边简单吃着白粥,一边道:“你们的事办的如何了。”
他这哪壶不开提哪壶,萧素素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似乎连提起君子陶,都觉得跌份儿。
“兄长有所不知。”出门在外,几个人都暂时没有暴露身份的想法,楚煦便未喊太子:“那君子陶作风不太端正,时常出入青楼赌坊,与其老板来往甚密,素素看他不惯,说就当白跑一趟,正要带着旨意回去呢。”
萧钦时表情微怔:“青,青楼,赌坊?”
“正是。”萧素素接口,义愤填膺,道:“他还跟里面的姑娘厮混,一去就是一整夜,有时候甚至好几个姑娘!”
“哗啦!”手里的粥被重重放在桌子上,勺子里面发出声响、萧钦时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变幻不定,眼中已经溢出滔天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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