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实在太瘦,皮肤又过于苍白,气质也太过阴郁,让人不敢直视,便也极少有人敢去细看他的长相。
穆云间伸手,把他脸侧凌乱的发丝按下去,眸子微微暗了暗。
关州真的不能留了。
萧钦时在这里受伤,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消息泄露,都一定会引来官府的重视。
无论穆澈出于什么原因对萧钦时下手,对穆云间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萧钦时前半夜烧的迷迷瞪瞪,直到逐渐感觉身上过热,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头还很痛,但他还是立马去看向身侧。
眨了几下酸涩的眸子,发现穆云间正趴在床边沉沉睡着。
一侧的地板上打好了地铺,但他显然没来得及去那边睡下。
萧钦时恍惚想了一阵,嘴角止不住地弯起,然后缓缓撑起身体,轻轻下了床。
然后他伸手,把穆云间的脑袋拢到腰侧,再微微蹲下身体,让他的脑袋移到肩膀,把他抱了起来。
动作小心翼翼,但用的力气却并不少。
比记忆中的太子妃重了一些,但身体还是软软的,抱在怀里让人觉得满足。
萧钦时依依不舍地抱了一阵,这才缓缓将人放在床上。
里衣的肩膀上重新渗出了缕缕血迹,他却只是趴在床前,一瞬不瞬地盯着穆云间。
仿佛全然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
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萧素素就起床了。楚煦与她在门口集合,一路往山上行去。
两人皆骑着马,萧素素遥遥看了看远处的树苗与森林,道:“听说那边小树林,是君子陶来这里之后种起来的。”
楚煦点点头:“这倒是造福千秋的好事。”
“没想到君子陶去青楼竟是谣言。”萧素素握着马缰,摇摇晃晃,道:“那君子陶只是与青楼老板走的近一些而已。”
这是萧素素在关州城几日偶然打听来的,一开始是听到几个女孩在摊子边议论,她跟着听了一路,多是在抱怨君子陶不讲情趣,每次被老板请来金玉斋,姑娘们轮番上阵都撩不动。
萧素素心里好奇,就上前问了一下君子陶的为人,好家伙,人家在青楼姑娘的眼里,原来是一朵难攀至极的高岭之花。
萧素素又着人打听了一阵,发觉自己的确误信了谣言。巧得很,她就喜欢那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东西,若是男子,那就更喜欢了。
“不知这君子陶究竟长得何种模样,能叫城里这么多女子都如此向往。”
晨光微熹之中,楚煦偏头看了她一眼,道:“看景不如听景,定不如传言中来的好,你还是少报一些期待吧。”
萧素素哼了一声,道:“但期待总得有的,若不然这大几里的山路,稍后要如何走上去。”
穆云间是一个激灵醒来的。怎么就睡着了,他身边还有个病人呢……
耳边传来啾啾的鸟鸣声,穆云间坐起身来,透过小窗,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亮起。
他在床上,而萧钦时一无所踪。
走了?穆云间有些意外,没想到萧太子还有这么懂事的时候。
穆云间打了个哈欠,走出自己的房间。
厨房的烟筒正燃着袅袅青烟,他下了屋檐下的木质阶梯,道:“大哥今天怎么……”
到门口,愣住了。
萧钦时正披着白色外衫,在洗白萝卜。
巩紫衣的房门被打开,来到他身后,道:“不是我做的。”
还用说吗,都已经看到了。他刚想说巩紫衣怎么起那么早。
萧钦时抬眼,看到了他们,淡淡道:“起来了,去洗脸吃饭吧。”
穆云间怀疑自己眼花了。
巩紫衣已经自然地走向了水缸,从里面舀了水。穆云间犹豫地跟过去,洗漱完毕之后来到厨房,萧钦时已经把切好的白萝卜丝放入了瓷盆里,往里面浇了上调料。
还是要感谢萧不容,如今这个世界绝大部分蔬菜都和现代没有差别,调料也都已经被人熟识,甚至包括耗油,只是价格上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吃得起的。
旁边盖着盘子,穆云间挨个打开,发现里面是,白菜炖粉丝,清炒胡萝卜,青椒炒鸡蛋,糖拌番茄,还有一盘土豆丝。
除了都是素菜……卖相,意外不错。
他忍不住多看了萧钦时一眼。
萧钦时偏头,乌眸凝望着他,满脸都写着:夸我。
“看着真不错。”穆云间不吝夸赞,萧钦时唇角微弯,道:“你跟我在一起,每顿可以吃六个菜。”
这是点巩紫衣呢,后者从堂屋把桌子搬出来,往这边看了一眼。
穆云间忍俊不禁,又道:“就是有点多,可能吃不完。”
萧钦时刚刚扬起的嘴角就落了下去,淡淡道:“我吃得多。”
他继续去拌萝卜丝,下唇将上唇拱得微微撅起,明显是有点生气。
他的心思穆云间也不是都猜得透,便端起碗往外走,巩紫衣则避开他走进来,掀开了锅盖。
里面炖着南瓜粥,色泽金黄,带着南瓜的甜香。
他便也道:“有劳殿下了。”
萧钦时道:“我是应该的,倒是你,这几年麻烦了。”
巩紫衣想了想,道:“公子救了我的性命,我也是应该的。”
“他只是救了你的命而已,就值得你这么上赶着?”
“公子至少是对我好。”巩紫衣神色疑惑:“可他对殿下如此欺骗,您又为何上赶着?”
“……”萧钦时的脸色阴沉下去,正要发作,穆云间又钻了进来:“什么粥这么香?”
那阴沉犹如潮水一般褪去,萧钦时没有说话,巩紫衣便回答:“南瓜小米粥。”
“真不错。”穆云间半是惊讶半是惊喜:“你竟还会这一手。”
一边说,一边走过来看他的肩膀,脸色微变道:“伤口又渗血了,好了你别动了,快去坐着。”
“正常的。”萧钦时道:“伤的这么深,多多少少会渗一些。”
穆云间立刻去看巩紫衣,巩紫衣嗯一声:“正常的。”
生在和平年代的穆云间是不可能懂得打打杀杀人的心理以及身体的,穆云间皱了皱眉,道:“好了,这里交给我们,你去坐着。”
萧钦时被赶出厨房,坐在小桌上,穆云间又把剩下的菜端出来,摆好筷子。
萧钦时忽然凑到他耳边,呼吸轻轻喷在敏感的耳畔:“我是不是比他强。”
穆云间:“……”
他一手把对方的脸推开:“吃你的饭。”
三岁小孩吗,什么都要比。
萧钦时被推开了也还是要把头伸过来,执着地问:“是不是?”
“是是是。”穆云间起身接了一下巩紫衣端来的碗,道:“你比我们都强。”
他一下子把自己和巩紫衣划在一起,将他排除在外,萧钦时的脸色又变得有点阴森。
穆云间坐下来,顺手给他夹了菜,道:“殿下辛苦,先吃。”
萧钦时:“……”
忽然又阴转晴了。
就着山中清新的空气和晨曦的朝霞饱餐一顿,对于穆云间来说是莫大的享受。
饭到中旬,巩紫衣和萧钦时忽然同时开口:“有人来了。”
穆云间:“?”
他什么都没听到。
两人又竖耳听了一阵,萧钦时忽然攥起筷子端起碗,一手拎起凳子,道:“萧素素,不许跟她说我在这儿。”
“你小心点——”穆云间提醒,担心他又扯到伤口。
凳子被丢在门口,萧钦时的身影闪入屋内。
穆云间看了一眼桌面,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基本只夹离自己近的,对着萧钦时那边的土豆丝,明显缺了一块。
虽说萧素素不是什么观察力特别强的人设,但她身边可是跟着楚煦这个小军师呢,穆云间拿筷子把所有的菜都拨均匀,只留出自己和巩紫衣夹菜的痕迹。
虽然说要送萧钦时下山,可却不能让人发现萧钦时跟他混在一起,否则他的身份必然会被打上问号。
穆云间继续吃饭,巩紫衣则习惯性地取出白纱缠在眼睛上。
为了真的像个瞎子,这些年里他时常蒙着眼睛行动,自己吃饭也不再话下。
院门被叩响。
萧素素站在外面,看了看身旁清幽的山林,道:“这君子陶倒是个会选地方的,这儿是比城里好多了。”
“看着不错,蛇虫可不会少了。”楚煦提醒,萧素素撇撇嘴:“就你煞风景。”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很快,院门被一双柔软的白色广袖向两侧打开。
萧素素微笑着抬眸,对上一双温和清雅的眉眼。许是因为刚刚起床,开门人的长发只是松垮垮地系在颈后,他披着白色纱质外衫,见人三分笑,还有几分隐隐的惊讶:“您是……”
楚煦眨了眨眼睛,也有些意外,比萧素素先一步回神,撞了她一下。
“我,我是西京来的,特使。”
“特使?”
“对,我奉天子旨意,从此处订一块紫檀木的版雕。”
穆云间一脸愕然,受宠若惊:“天,天子?”
“正是。”萧素素抬高下巴,道:“楚煦,宣旨……楚煦?”
没人回应,她扭脸去看,楚煦神色复杂,压低声音道:“你不是说今天是来探他底细,不讲来意么?”
萧素素回神,有些尴尬:“那个,我,我忘了带圣旨了,今日便交个朋友吧。”
她见穆云间已经要跪下,急忙又把人扶起来,不慎碰到对方的手,下意识揉了一把。
哦去,真滑溜。
穆云间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道:“即是如此,大使请进门稍坐一下,我去倒茶。”
萧素素跟着他进门,目光从他垂落腰间的长发落在被纱质外衫挡住的细腰上,然后往下——
楚煦黑着脸又撞了她一下。
萧素素咳了咳,道:“子陶哥哥不必麻烦了,我正好也没吃饭,一起吃点儿吧。”
穆云间:“……那大使请坐,我去添双筷子。”
楚煦拿了两个凳子来,从善如流地围坐在小桌旁。
屋内,有人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直勾勾地盯着桌子。
“你二人居然做这么多菜?”
巩紫衣履行瞎子的职责,安静地吃着饭,穆云间拿出刚才想好的台词:“有几个菜要放坏了,干脆一起做了,还加了两个简单的凉菜。”
他拿了筷子和碗递给两人,楚煦道了谢,道:“叨扰了。”
“哪里话。”穆云间从容坐定,萧素素已经直接去夹了那糖拌番茄,点头道:“嗯……这东西我兄长也很爱吃。”
“不知大使是……”
“我叫萧素素。”
“原来是公主殿下。”穆云间急忙就要行礼,又被她一把按下:“没那么多规矩,倒是子陶哥哥,简直比传言中还要风流俊秀……好像有些像我一个故人,不知是哪儿人?”
穆云间还未回答,萧素素已经接着道:“可有婚配?”
楚煦忍不住地翻白眼,萧素素已经单手托腮,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他来。
“我和兄长是北境逃难来的。”身为一个注定被大众品评的演员,穆云间对这种眼神还算接受良好,至少萧素素要跟他哥比还是差了点,“暂无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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