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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你什么？”
“也没啥，就是一些基础常识什么的。哦对，她问我知不知道你们四楼的值班表来着。”
宁尘心里打了个问号。
苏芸不是认定吕方仝是害死任国雄的凶手么，怎么又开始研究起他们的情况来了？
不过情报不宜深挖，容易打草惊蛇。
于是他话锋一转，主动转移了话题。
“差点忘了，我上来是帮田主任看看606三床孩子的情况的，他现在醒了么？”
小护士低头看了下时间。
“两个小时前给的药，现在差不多了。”
说罢她将护士台上一个黑色装置的盖子掀开，找到606的按钮按了一下。
“门开了，你快去吧，要不两分钟以后还得重新开。”
宁尘微笑道了声谢，转身向着606 走去。
小郭护士在身后热情的嘱咐。
“出来前按一下床头的那个呼叫铃，我再给你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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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病房，房门锁闭的装置掌握在护士手里？
这到底是病房还是监牢？
宁尘心里挂着问号，推开了606病房的门。
明明只是个普通病房，房门却比楼下高级特护病房的还高级。
厚重的合金门成年人推开尚且需要点力气，小孩子几乎是完全推拉不动的。
为保护病人隐私门上不安装探视窗口他能理解。
但反向猫眼就装的有点奇怪了。
而且这个高度明显就是为了成年人设计的。
非要说是为了方便家属无接触探望患儿倒也不是不行，但总感觉怪怪的。
病房内的环境倒是比他想象的要好多的。
大到随行医疗设备，小到枕头被褥其实都和楼下的高级病房的配置相差无几，只不过四楼病房的主体色调是温暖的淡黄色，六楼则是医院统一的纯白。
普通病房一间安排三个床位。
606目前住了两位小病号。分别住在一号床和三号床。
中间的二号床空置着，摆放着一些日用品和小玩具。
宁尘走到靠窗户的床位前，瞄了眼床脚的铭牌。
3号床，周童。
小朋友这会是醒着的，从宁尘进入病房的那一刻，就一直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不放。
宁尘走到哪儿，他的眼神就追到哪儿。
见他拿起床尾的病历卡，周童小朋友开口了。
不知道是因为喉咙干渴还是天生就是个小烟嗓，周童说起话来声音有些粗粗哑哑的，带着股奶糙劲儿。
“你是谁？新来的么。”
宁尘其实是有点好奇于他的中气十足的。
一般白血病病发期的小朋友精神头都不太好，说起话来也恹恹的，是那种有气无力的感觉。就比如楼下那个蔡祖光小朋友那样。
周童这么精神的倒是少数。
要不是看到他那颗圆溜溜的小光头和略显苍白的脸色，他几乎以为这是个健康的孩子。
可是昨晚的“护士”明明说他情况不好，吐血了。病例记录上也显示他前不久才被抢救过一次。
宁尘对着他点点头。
“对，我是新来的宁医生。”
周童漆黑的瞳仁显得格外有神。
“我就说嘛，以前怎么好像没见过你。你能摘下口罩让我看看么？”
宁尘犹豫了。
这里的患儿大多抵抗力十分低下，即便他进入西六区已经大致做过全身消毒，现在也不敢贸然摘下口罩来，就怕给小朋友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看他犹豫，周童急着催促道。
“你快摘了让我看看，这里没有别人，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我就看一下。”
宁尘回头看了看一床的小朋友。
那个孩子十分瘦小，窝在白色的床褥之间，只露出半张瘦削的小脸。这会儿半点动静也没有，睡得正熟。
耐不住周童的反复催促，宁尘屏住呼吸快速的拉下口罩，让他看了一下，然后马上重新戴好。
“这样可以么。”
小朋友拍拍胸口明显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宁尘看他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问他。
“为什么要看医生叔叔的脸？你在找认识的人么？”
周童老老实实的摇摇头。
“不是啊，我根本就不认识这里的人。不过我的好朋友告诉我，千万要小心一个鼻子边长了一颗黑痣的人，因为那个人，他不是人！”
说着他还在自己的鼻梁旁边指了指，示意是这个位置。
宁尘失笑。
小朋友故意表情做的很夸张，以为可以吓唬到人。不过那张圆嘟嘟、水嫩嫩的小脸无论怎么挤眉弄眼都是可爱有余，恐怖的效果不足。
宁尘知道小朋友们都对医生和医院有天然的恐惧，本能的就会觉得给自己打针吃药安排检查的护士姐姐和医生叔叔都是坏人。
于是他弯下腰来，故意逗他。
“那你看看我是不是人呢？”
本以为小屁孩会顺着他的话题说点童言童语，没想到周童居然十分认真的看着他说道。
“不好说。现在看不出来，要到晚上才能知道。”
宁尘一愣，这实在不像是从一个6、7岁的孩子口中能说出来的话。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认真的问道。
“周童，你能不能告诉叔叔，为什么有的人到了晚上就不是人了呢？那他们变成了什么？”
周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慢慢开口。
“你是新来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吧？那我就好心点提醒你一下好了。”
“晚上的医院里到处都是怪物。有的是大怪物，有的是小怪物。小怪物们每天晚上都会上来抓我们，护士姐姐们和叔叔就会保护我们。有时候他们能赢，有时候赢不了。昨天的那个大块头叔叔就输了。”
第41章 儿童病院08
大块头叔叔？
宁尘比划了下说道。
“你说的那个大块头叔叔，是不是大概这么高，姓任的叔叔？”
周童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反正就是特别壮，胳膊有这么粗的那个叔叔。”
他抬起扎着输液管的胳膊，囫囵的比划了一下。
“这么粗。”
宁尘这会儿也顾不上他的童稚可爱了，只是追问道。
“大块头叔叔被谁打输了？”
周童夸张的叹气。
“我不是说了么，是小怪物啊。叔叔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啊。”
宁尘敷衍的道歉。
“对不起，是叔叔太笨了，那你给叔叔说说，小怪物是什么样的？大块头叔叔后来怎么样了？”
周童摇摇头。
“我不知道昨天的怪物是什么样的，可是我听到了。我听见大块头叔叔惨叫的声音就知道完蛋了，我们又输了。所以他就死了。”
宁尘浑身都寒了一下。
这孩子知道任国雄死了？
就连他也是早上听田主任说起，才知道今天凌晨坠楼身亡的人是任国雄。而这种消息，是不应该也不会告诉正在住院的小朋友的。
见宁尘不说话，周童以为他怕了，还主动安慰他。
“不过你别怕，我们不是每次都输的。我的朋友说，是因为大块头叔叔没经验才会这样的。”
这已经是这孩子第二次提到他的“朋友”了。
宁尘假装苦恼道。
“我也是新来的，下次轮到我遇上小怪物可怎么办？你能不能把你朋友介绍给我，我好问问他遇到怪物了该怎么办。”
周童摇摇头。
“不行啊，我朋友只有晚上才出现。你见不到他的。”
宁尘一时忘了田主任的警告，脱口而出。
“叔叔可以晚上来见他，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周童眼睛一亮，开心道。
“真的么！叔叔你真的可以晚上来陪我么？”
此刻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宁尘只能补救道。
“不过今天不行。过两天，等叔叔有时间不用值班了才能上来看你。”
毕竟是小孩子，周童十分的好哄。
“大人不可以骗小孩子的，叔叔你要做个好大人哦。”
宁尘硬着头皮点点头。
“叔叔不骗你。”
周童开心对他招手。
“那你过来点。”
宁尘犹豫了下，还是走到他的身边。
周童用一只小手扳着他的手指，另一只手在他的手心里划拉着什么。
他认真的划了两遍，抬头看宁尘。
“看懂了么？”
刚开始以为他是在画什么东西，第二遍宁尘就看懂了。
他写的是拼音字母。
Y-U-T-A-N
yu tan？
周童双手覆盖在他的手心，好像要把秘密捂住似的，小声说道。
“这是我好朋友的名字，你要记住哦。”
宁尘非常郑重的点点头。
“叔叔记住了。”
他的配合似乎让周童十分的开心，他眯起眼睛抿着嘴笑。
“这个秘密我对谁都没说过，就只告诉你了。”
宁尘颇有点受宠若惊之余，又很好奇。
“你为什么愿意和叔叔分享这个秘密啊？真的从来没有和别的叔叔阿姨说起过么？”
周童摇摇头，眼神有点茫然。
“没有。他们都很忙的，没时间理我这个小孩子。哎，大人们都是瞎忙乎。”
这么小大人的语气放在平时宁尘可能会忍俊不禁。
可现在他却有点心疼这个孩子。
本该天真无邪的年纪却有着超越这个年龄的成熟，这对小朋友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只能证明他被迫开始承受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压力了。
他将周童的手小心的塞进被子里，并为他掖了掖被角。
“叔叔一有时间就会来看你的。”
周童满心的欢喜掩饰不住，刚要咧嘴乐就听到有人在推病房门。他条件反射的赶紧轱涌两下躺好，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宁尘刚起身站直，就听小郭护士在门口招呼他。
“宁大夫？你好了么？”
宁尘假装在床尾的病历本上划拉了两下，将笔收在大褂口袋里。
“马上就好了。”
小郭护士笑嘻嘻的。
“我看你进来好半天没动静，怕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所以就来看看。”
“没事，我没什么经验所以做事磨蹭了点，刚想要叫你开门。”
他边说着边向外走，顺便挡住了小郭好奇探究的目光。
“已经好了，我们走吧。”
小郭哦了一声，见房门关严实了，又开始边走边碎叨。
“宁大夫，周童这个小鬼头是不是也跟你说了什么大妖怪小怪物之类的话啦？”
宁尘轻笑。
“也？怎么，你们也听他说过这些么。”
小护士叹口气。
“说起来这孩子也是可怜，没爹没妈没朋友的，换作我一个人住院这么长时间都没人关心没人理，也要得精神病。”
宁尘停下脚步。
“周童是孤儿么？”
“不是孤儿，胜似孤儿！”
小郭护士说这话的时候颇有点忿忿。
“他那不靠谱的爹妈把孩子扔在医院就不管了，至今没见到个人影儿！这都什么人啊？真够不负责任的！现在就连基础住院费都是咱阚副院长帮忙给垫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宁尘大感意外。
不是意外周童的父母对孩子不闻不问，而是觉得这位传说中的阚副院长未免也太人格高尚了点。
照他这么做法，万贯家财也不够花啊。
于是他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也许是西六区平时实在是太闲了，新来的同事又不合群，小郭护士好不容易逮着个人，话匣子就合不上了。
“小宁大夫你新来的可能不知道。来咱们这的孩子，好多都挺可怜的。白血病凶险，病程发展又快，还特别的费钱。条件一般家庭的孩子得了这个病，基本上最后落得都是人财两空。”
“好多家长一听孩子确诊是这个病，就放弃治疗带着孩子走了。开始的时候我也想不通，后来见得多了也麻木了。毕竟大人也要继续生活不是。”
“不过不包括周童的父母，这两口子是真没良心！太过分了！”
她聊天还挺会吊人胃口。
宁尘干脆不着急走了，跟着她回到护士站，听她继续说。
“去年咱们阚副院长从国外进修回来，就学到了一个……什么什么疗法，说是国外最先进的儿童白血病治疗方法。不过有个问题，虽然在国外这是一个比较成熟的治疗方案了，但国内的临床经验还不足，还不能大规模推广开。所以他就找了几个家长商量，说能不能让孩子们尝试下他的新疗法，条件是可以免除医疗和药物费用，只花基础住院费就好。这其中就有周童的爸妈。”
“他们同意了？”
第42章 儿童病院09
“昂，可不么，换我也同意啊。反正家里没钱也准备放弃治疗了，与其等死，还不如试试新疗法，万一治活了呢？”
宁尘笑着摇摇头。
话虽这么说，但为人父母谁不心疼自家孩子，谁舍得让孩子给医生练手啊。但凡还有一点办法的家长都不愿意让孩子当实验对象吧。
“实际上家长们没那么痛快答应吧。”
小郭吃惊的瞪圆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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