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这个人很复杂,”陆霁行啮祝方燃知的耳垂,当做自己的所有物碾磨,喟叹道,“她确实在乎我,但她跟我说过的话也全部都是真的。”
关至夏为了达到不与陆贺冲相处的目的,几乎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将二儿子推出去做靶子便是最为有力的证明。
五岁的陆霁行被关至夏残忍地告知真相,天崩地裂,被迫早熟的思识告诉他,他的降临,生来罪恶,秽烂肮脏。
无人真心待他爱他......
为了自保,他本该在陆贺冲面前揭穿关至夏的真实心思,以换取自己后来生活的安稳。
但他却与关至夏更亲近了。
或者说,他单方面地与她亲近而已。
反正已经不被爱,帮到妈妈也是好的。
陆霁行每次“依赖”着关至夏时,都会被陆贺冲看见,都会被脸色阴郁的他责难,打骂。
你情我愿的事,没想到最先崩溃的却是得到五岁孩童保护的关至夏。
在又一次陆贺冲把陆霁行往鱼塘里按,关至夏像疯了一样冲过来扒住陆贺冲的脖子,像个吸血鬼、水蛭那样刺穿钻入陆贺冲的皮肉,撕他的肉,喝他的血。
她满嘴鲜血地喊叫:“你总是欺负他干什么?你总是欺负他干什么?!你想鲨了他吗哈哈哈哈哈哈,你别想鲨了他!——魔鬼!!!”
水流糊进口鼻,陆霁行被呛得眼睛通红,他小小的身体躺在地上,抓着胸前的衣服咳嗽。
全身湿透的衣服立竿见影地在地面上洇出人形,六岁的陆霁行艰难地爬起来,陆贺冲捂住脖子,怒不可遏地要把关至夏往房间里拖,陆霁行踉跄地跑过去抓住他的西装,嗓子被鱼塘的水刺激得又哑又难听,已经不像个孩子了:“妈妈不喜欢你。”
他仰脸这么对陆贺冲说。
陆贺冲阴鸷地盯着他,反问道:“不喜欢我喜欢你是吗?”
哪怕时隔多年,陆霁行也能回忆出陆贺冲当初的眼神。
那里面明晃晃写着,如果他敢回答是,那他真的会鲨了这个碍眼的二少爷。
可当时的陆霁行看不懂,他只是平静地实话实说:“妈妈也不喜欢我。”
陆贺冲的火气倏地消散。
“不......”关至夏双手掩面地痛哭,眼泪与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淌下来,弄脏了地面。
脖子上的伤口一直在不断地流血,管家脸色发白地让陆贺冲赶紧去处理伤,陆贺冲便去了。
危险暂且消失,陆霁行浑身湿答答地靠近关至夏,说:“母亲,他走了。你回去休息吧。”关至夏抬头,颤抖地伸手想抱他,陆霁行后退半步,没让。
“小行?”
陆霁行说:“我身上脏。”
“是......你嫌我脏......”关至夏喃喃,而后突然变了脸色,眼泪把她嘴角的陆贺冲的血冲淡,她古怪地目眦欲裂,“我确实是很脏!连你也嫌弃我!竟然连你也嫌弃我!”
陆霁行觉得很难过。
想说,妈妈,是你不要我。
但他没有说话,关至夏也根本听不进去,因为她在神经质地狠抓着陆霁行的肩膀叮嘱:“小行,长大以后,千万不要喜欢上什么人,你应该孤独终老。如果你非常不幸地喜欢了谁,那请你离你喜欢的人远一点,那才是保护他呢。”
“你身体里流着陆贺冲的脏血,他是神经病,你也会是个神经病......不信你就看着吧......”
这些话不是关至夏第一次对陆霁行说,已经像无数根钉子那样楔入了陆霁行的胸口,钉穿脆弱的心脏。
他决定谨记教诲。
陆家整座庄园里全是对关至夏的摄像监控,插翅难逃。
陆霁行七岁那年,用人出门采购,陆贺冲去意大利出差,后园里只有陆霁行和关至夏。
关至夏说:“小行,妈妈去趟洗手间,过会儿就会回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好吗?”
陆霁行定定地看着关至夏苍白的面色,像是在最后的死别前把她的面容往脑海最深处刻,点头道:“嗯。”
不知道哪来的硫酸,也不知道哪来的汽油、火,关至夏害怕放火不成,先一步腐蚀自己的面容,这样就算烧不死,陆贺冲大概也不愿意再面对一个丑八怪。
可是她成功了。
硫酸过浓、汽油太多,一切都猝不及防,顺遂至极,关至夏在火海里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但她看起来很开心。
浓烟四起。
她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她没看到这些都被陆霁行收尽眼底......
可他没有求救,没有说救救我妈妈,而是放任关至夏死去。
他知道,救了关至夏,才是真正地鲨了她。
那天之后的每个夜晚,陆霁行都不敢入睡,他一闭眼就是火海、大笑......他以为他会长久地失眠下去,直至筋疲力竭。
但是很奇怪,短短几天,关至夏的面容就不会在夜晚来临前光顾了,她走得远远的,谁的梦也不愿踏足。
很多次拼尽全力地回忆,陆霁行都仍看不清关至夏的笑靥。
仿佛她从不曾存在。
......
方燃知又哭了,紧抱着陆霁行的脖子哭得停不下来,他一遍一遍地喊:“先生,先生......”
“陆霁行,陆霁行......”
“在呢,好了好了。好了宝宝,”陆霁行把方燃知的眼泪吮干净,哑声诱哄道,“别哭,什么事情都没有,别哭。”
“只只宝宝乖。”
方燃知后背挤着床头,陆霁行的重击鸭制让他南受,同时又眷恋,霜腿自觉地绞锦陆霁行的公苟腰,哭升被状得破碎支离。
方燃知生气坚决道:“他们不爱你,我爱你。”
“好。”陆霁行的双眼有点烫,眼尾泛起的红一时半会儿无法消褪,垂首,贴耳故作轻松地笑说,“谢谢老公。”
“我给你怀个宝宝,”方燃知更坚定地说,“让你高兴。”
“......”
陆霁行额头抵住方燃知的额头,这次是真笑了:“怎么突然胡言乱语,备我凎傻了?”
“......”
四目静视,方燃知脸颊腾地火热,羞尺得想钻地缝。万万没想到上次说生孩子,还是陆霁行先神经,没想到这次就换他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方燃知连忙咕哝,心中因为整个畸形的陆家升起的愤怒未消,他想说点开心的,可又没有好话题,倒是关至夏的名字挥之不去地在脑海里盘旋。
想着想着,方燃知就突然很想知道一件事情的结果,半作轻松地问道:“先生,要是我不喜欢你,你会放我走吗?”
没开灯的卧室即刻寂静,无声清阒,陆霁行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方燃知微肿的眼睛,这是被他淦枯的结果。
陆霁行缓慢开口道:“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方燃知直面以对:“当然是真的啊。”
防止陆霁行误会,赶紧追加道:“无论先生怎么对我——床上方面,我又不会害怕。”
陆霁行错眼不眨,想从他脸上找出说谎的面具,没有。
方燃知并非是想稳住他,他说得是真的。
“我不会放你走,”陆霁行毫不掩饰地说,“只只,人类的劣性基因会遗传,我大概会比陆贺冲更过分。就算你恶心我、厌弃我,这个必须是既定的结果也永远都不会改变。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死,更不会让你离开我。”
正常人听到这种强权般的理论,神色怎么都要有点变化,比如惊惶、无措。
但已与陆霁行磨合许久的方燃知听完却立马点头,非常正色地附和道:“那你可千万别放过我啊,记得把我关进暗室,教到听话再放出来。”
没遇到过被不讲理、神经质的土匪强抢上山做压寨夫人的小少爷不仅不怕,还反向说你要这样对我,那样对我,陆霁行似乎有些犯傻,看向方燃知的眼神已经全然变了味道。
灰暗的房间正中,陆霁行将首掌暗在方燃知的晓腹,再往夏暗的话能摸到行状,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宝宝,你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怀宝宝更快吗?”
方燃知不知道:“什么?”
俯身凑近,陆霁行挪到方燃知侧颊边,薄唇轻启,不可与外人语地低声道:“袅浸袪。”
第92章
方燃知“失聪”了。
或者更为准确地表述, 他宁愿自己失聪听不见,也不要听陆霁行说这么恐怖的话。
汗潮的小脸上浮起一个虚弱苍白的微笑,仿佛正在面临人生中最为重大的转折,方燃知连笑容都不敢过大, 颤抖地说:“先生, 您......您不要跟我说这么,这么吓人的话......”
“你以为我在吓唬你?”陆霁行相当不解, “是我表现得不够坏, 还是不够变太?”
方燃知要哭了:“先生......”
“嘘——”陆霁行拉了把方燃知突然变得软弱无力的胳膊亲在他的唇上, 堵住话音。
方燃知的脊背离开柔软的鹅绒床头,被陆霁行锁梏怀中,强悍到犹如铁钳。
捕捉到猎物,除非将他拆吞入腹, 否则根本不会放手。
方燃知想发抖:“先生......求您......”
“宝宝,故事还没说完,现在说其他的太早了, ”陆霁行的薄唇摩挲方燃知的耳垂, 雄狮嗅闻盘中餐的开胃戏,“我母亲不喜欢我,我的大哥也是——他讨厌我到恨不得我直接去死。”
方燃知呼吸窒住,反手拥紧陆霁行。
感受到小爱人汹涌的在意, 陆霁行贪恋地回拥,低笑,说话很大喘气地道:“当然,那只是他15岁之前的想法。”
“15岁之前的想法也是真实的想法, 不能因为只有15岁,就可以说它不恶毒, 能够被大家原谅,”方燃知闷声道,“也不能因为恶意转善,就空口白牙地说它不存在,甚至和之前的一切行为抵消。等号不是这么算的。”
“好人被喜欢,坏人就应该被讨厌,你就是可以不爱之前的陆大少爷,一点都不矛盾。”
很正确的观点,就算这个曾经怀有恶意的人是陆霁行的亲哥哥,方燃知也不会为他开脱,更不会奉承地说原谅这样的字眼。
陆霁行的胸口蓦然大幅度下陷回落,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那是二十几年来的压抑,及无法成功的自我开解。
许多次陆霁行都在自劝不该对大哥有偏见,可他始终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做不到无怨言。
听完小爱人的话,陆霁行倒是醍醐灌顶了。
在意一个人,和怨恨同一个人,本就可共存共生,不矛盾。
“嗯,”陆霁行的手掌按住方燃知的肩颈连接处,让他不得不躺下,接受强势的吻,“亲爱的,你说得对。”
方燃知几近窒息,却一声不吭地张唇迎合卷进来的舌头,任其狂风暴雨地扫荡。
托关至夏曾经许多个日夜的表面喜爱的福分,导致陆御风看见自己的亲弟弟就烦。
更小一些的时候,陆霁行无法揣测那么多不善的眼光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些彻骨的厌恶、憎恨,不加掩饰地戳在他小小的前胸与后背,像根尖锐的鱼刺横插喉管,没人拔下来,让他觉得肿胀痛苦不堪。
所有的东西都在阻碍陆霁行正面情绪的健□□长,仅带给他压抑。
他封闭,冷漠,麻木。
外人道不近人情,他自己才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御风比陆霁行大七岁,自记事起,大哥的形象便不是温和的,陆御风蔑视陆霁行受尽母亲宠爱的行为,远远看见,总会把拳头握得尤为紧。
好像只要陆霁行敢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恶狠狠地锤爆亲弟弟的脑袋。
不过还好,他年长七岁的理智总会在临门一脚前告诉他,如果动手打了陆霁行,定会惹得关至夏不快,那样他就更得不到妈妈的关注和爱了。
和许多天性想要靠近母亲更多一点的孩子相同,陆御风渴望离关至夏更近,尝试做过的努力不亚于关至夏想逃离陆贺冲。
他九岁便对两岁的陆霁行恶言相向:“离我远点!讨人厌的垃圾,走开!就算你像狗一样地跟着我,我也不会跟你玩!你为什么要出生啊!”
陆霁行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敢靠近:“哥哥......”
“谁是你哥哥!爸妈只有我一个孩子,你是被捡回来的!我才不是你哥哥!你看看你的样子再看看我的样子,我们像吗?一点都不像!你是你我是我,”想到和陆霁行有关系,陆御风的脸色就非常难看,矜贵的少爷面容扭曲,经过陆贺冲的熏陶,他同样恨不得掐死陆霁行,“如果不是你,妈妈的眼里根本不会没有我,我本来也应该有妈妈爱,这都是因为你......滚——”
这样的辱骂时有发生,在陆家司空见惯,陆霁行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知晓天生被讨厌便是一种罪大恶极,很快就不再尝试追着陆御风喊哥哥。
只有不得已见面时,才会学着用人,垂眸稚嫩地喊声:“大少爷。”
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时,陆御风当场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不多时脸色就跟调色盘似的一阵红一阵白,他凶神恶煞地瞪陆霁行,比被陆霁行追着玩的时候更加生气:“你神经病吗?你是家里的二少爷,却像个下人一样喊我大少......有病!喊哥!再有下次信不信我拿拳头揍死你!”
陆霁行实在不理解陆御风的行为,抬头看着十岁的男孩,说道:“你不让我喊你哥哥。”
陆御风哽住,抬脚就走,胳膊甩得像一对即将起飞的翅膀。
只是两步后又烦躁至极地退回来,他气急败坏地说:“就是不让你喊哥哥,可也没让你喊大少爷,以后喊我大哥!”
陆霁行:“哦。”
陆御风:“以后看见我,不准故意掉头走开。”
陆霁行:“哦。”
“......”
七岁已经有代沟,陆御风气得不行,一边说“气死我了”一边猛甩胳膊疾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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