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斯珺没觉得堵住某人的嘴让自己沉闷的心情好点,反倒因此更烦。
确认陈泊序是周添寅,然后呢?
他们之间没因小时候相处过一段时间拉近关系,还多了些不该有的纠葛。
似乎这是他单方面感受,陈泊序半点没受影响。
他细想陈泊序那几分钟的反应,轻吐口气。
十几年没见的陌生感没那么容易一下子消除,而陈泊序非要他做他半年搭档绝对有自己的计划。
什么原因?
他现在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想知道陈泊序的经历,尤其是从茂江搬走后的那几年。
白天他没再折腾陈泊序,下班就去招待所,这让祝鹭晚略惊讶。
见温斯珺走了,祝鹭晚小声和他师父说话:“这不管了?”
卓海川:“他有他的办法,你急什么?”
“不是,南浦雨林的案子也压在这边呢,都等着陈泊序张嘴。”祝鹭晚对空降的温斯珺有点意见,“师父,他刚和陈泊序躲在角落里,那情景让我怀疑他们说了私密话。”
“你注意的倒是挺多,就没注意到陈泊序挨打了?”
“他挨打了?”
“要不怎么说你这个小年轻光注意些想象的事,摆在眼前的事看不见。他领口皱巴巴的,左边唇角泛红破皮,再看温斯珺走时候的表情,两个人闹得不愉快。”
祝鹭晚顿时对他五体投地,眼带崇拜:“师父,我觉得温斯珺是做了您不能做的事。”
换做是谁想起刚把陈泊序抓回来那几天审讯他的时候,那欠欠的模样,拳头都硬邦邦的。
温斯珺身上有一种看似乖实则野的气势,真到绝处会破局。
身为过来人的卓海川教训自己徒弟:“这不是好榜样,别学。”
祝鹭晚当然知道,只是忍不住想为什么陈泊序没投诉温斯珺?
作者有话要说:
嘴炮又自恋,能找到老婆都是我给他配的。(bushi)
*
第8章
招待所条件普通,对温斯珺刚好够用。
他回来后先给他姑按时打电话报平安,又和杨初尧针对牛马巷的案子进行讨论,近八点多,房间里趋于平静。
手边是一沓白纸和一支刚削好的铅笔。
温斯珺闭眼平复心境,再睁眼,眼里一片清明,他拿起了铅笔。
桌边开了盏白炽灯,正对着窗户,窗外有层纱窗,将被灯光引过来的飞虫挡在了外面。
飞虫猛烈的扑棱着翅膀,发出巨大的声音,引得温斯珺抬了抬眼。
再下笔犹如画神下凡,流畅到中间没停过,直到最后一笔完成。
他怔怔地盯着画上的图案,眼里划过丝哀伤。
这时候如果卓海川在,只需往纸上看一眼便会惊讶出声,他是怎么做到完美复刻的?
温斯珺双手落在纸两侧,捻着纸边拿起了画。
男生小时候都喜欢听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也不例外。
从小就缠着何檀,让她给自己说故事,何檀没嫌他烦,买了厚厚一本的山海经,闲暇之余会读给他听。
每次读的时候,何檀会引导他想象出那些精怪的模样,在她的陪伴下,他不仅想得到还会画出来,那些温馨又美好的画面组成他的童年。
那时有多快乐,遭遇过那件事后,桩桩件件全成为割肉的刀。
温斯珺喉结微动,强迫自己专注到这幅画上。
之所以能画的如此还原,因为这是何檀教过的。
这么多年,他找不到何檀,还以为人去了国外,销声匿迹,原来一直盘桓在宣平。
倒是他走不出当年的阴霾,始终不敢轻易踏上这片会让他痛苦的土地。
难道陈泊序将他借调过来和何檀有关?
不可能。
他下意识否决了这个猜测。
何檀怎么可能和陈泊序有关系,还通过他让自己来,这是异想天开。
万一呢?
他捏捏指骨,真能见到何檀,他绝不会再让她逃走。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天阴着,等温斯珺出门飘起了小雨,他没往心里去。
到市局,听到祝鹭晚正和卓海川取经要怎么在见不到太阳的半月内每天都有衣服穿。
温斯珺脚步放缓,心里闪过丝不祥的预感。
“师父,我现在买一次性裤衩子还来得及吗?”
卓海川没理他,转头和温斯珺打过招呼,继续忙自己的事。
祝鹭晚死缠烂打:“我调来宣平市前没人告诉我,这的雨下起来至少半个月,所以我天真的带了三套衣服。”
卓海川换个角度背对着祝鹭晚继续忙。
祝鹭晚跟个会动的向日葵似的,挪到他面前:“买了吧又不划算,男人没必要那么多衣服,不买又没得穿。”
卓海川合上文件夹,幽幽道:“烘干机。”
堵住徒弟的嘴,卓海川扭头看驻足的温斯珺,这位被突然调来宣平的温警官,估计也没带几身衣服吧?
温斯珺轻装出行,两套衣服,鞋子也是两双,像祝鹭晚的问题他也有,已经在想解决办法。
“谢谢。”
卓海川说:“南圃雨林案的资料放你桌上,你看要不要用它试探陈泊序。”
温斯珺很清楚这件事对陈泊序有无影响,这人就是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
本就有一个案子压在他身上,成为他的筹码,这时候要把南圃雨林案再透露出去,只会助长他的嚣张气焰。
温斯珺心里清楚该看的还是要看,要不要拿到台面上来问,得再等等。
“我会根据你的建议合理安排。”
“有问题你随时找我,对了,我今天不在,你有事找他。”
卓海川手里挺多案子,怕自己出外勤他有事找不到用的人,要把祝鹭晚留下。
温斯珺还没太大反应,祝鹭晚脸色先变了,一副不情愿的表情。
这年头做事不怕没人用,就怕那种心里不愿碍于命令最后添乱的人。
温斯珺婉拒:“今天我打算看一天案卷,应该不用找人。”
卓海川:“不审陈泊序了?”
祝鹭晚也看着他,前几天发神经一样的折磨人,现在是把自己也弄累了?
温斯珺回答:“对案子有点小疑问,查明白再继续审。”
他这么说,卓海川也就没强硬的把祝鹭晚留给他,自己的徒弟什么德行自己也清楚。
犟种一个。
教不好会是个鬼见愁。
温斯珺说得看案卷也不全是借口,要找最近几年在宣平市因抓捕的走私案,但凡被记录在案的,就要看现场有没有出现那枚图案。
在去档案室前,他先把南圃雨林的案卷看了,看完后久久不能回神。
内容记载的不仅有文字,为配合调查,还有照片。
仅有几张案发时的照片是那支小队唯一还活着的特种兵冒死带回来的,现在他被秘密保护起来,不对外透露一丝消息。
即便如此,温斯珺也知道迎接他的不是鲜花和掌声,是无休止的调查,直到彻底证明他清白。
漫长的审讯手续之后,这人恐怕也不能继续留在队里,有过这么浓烈的经历,他对执行任务有了恐惧,不再适合继续当兵。
温斯珺拿着那几张照片反复看,从图片得到的信息是营救计划前期很顺利,后来遭到埋伏才死伤惨重。
这七人是队里的精锐,执行过的营救计划不下百件,像南圃雨林这么熟悉的地方按理说不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那么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般人常态思维就会想七人小队里有人走漏风声,再严重点唯一活着的那位有问题。
温斯珺偏偏从那枚图案上看出不同寻常来,给卓海川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
“能拿到南圃雨林的七人小队执行过的任务清单吗?”
“需要时间,让局长和那边的指导员沟通。”
“好,麻烦卓队长了。”
像这种沾上机密的文件确实不是他们这边能轻易调阅,温斯珺能等。
看完南圃雨林的案卷,他就去了档案室。
这一待就是到晚,走出来的时候便有人告诉他,说羁押室的那位要见他。
什么时候开始犯罪嫌疑人想见警察就能见了?
给他惯的。
几分钟后,温斯珺站到了羁押室的栅栏外,看那边姿态豪迈坐在床上的陈泊序,一脸麻木。
陈泊序:“这什么表情?就允许你拨乱我的作息,不允许我叫你一回?”
温斯珺:“你每天按照作息来是要活到一百岁吗?”
陈泊序站起来往他面前走:“对啊,医生说我不好好睡觉很容易萌发病症,然后治不好只能等死。”
温斯珺只觉得他在乱说,微微蹙眉:“见我做什么?”
“无聊谈谈?”陈泊序迟疑问,像是也没想好叫他过来到底干什么,眼看着他脸黑好几个度,又说,“别着急生气,我问你个事,南圃雨林是不是出事了?”
温斯珺心头微震,不动声色看向等着他的陈泊序。
这从哪得到的消息?
重点看管犯罪嫌疑人不允许探视,平时除了来送饭的,陈泊序能看见的就是飞虫和蚊子。
“你叫我来就为这件事?”
“案子没发生最好,发生了就能和你们说的8·18案并案。”
即便温斯珺的表现滴水不漏,但陈泊序还是看出了端倪,人的眼睛太奇妙了。
温斯珺狐疑:“你有证据吗?”
陈泊序双手搭在栅栏上,拉近距离看他:“证据啊,没有,你要不信,就把这当做是我在胡说八道。温警官,我听说外面下雨了。”
温斯珺问:“下雨和你有关系吗?”
“有啊。”陈泊序肯定地说,“真连下那么多天雨,我的换洗衣服怎么办?”
温斯珺心想,凉拌,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还顾得上管他么。
“等着。”
他转身要走,陈泊序吹了声口哨,将他的注意力又拉回来:“随时欢迎你来,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狗屁约定。
温斯珺头也没回地走了。
这次是扎进办公室拿上雨伞要去案发现场,刚走到门口就碰上出外勤回来的卓海川师徒两。
听说他要去案发仓库,卓海川看看外面下的噼里啪啦的大雨,再看看他只拿着把雨伞的手。
“你现在过去什么都见不到,明天吧,过来给你看点新线索。”
温斯珺顿时什么都不说,抬脚跟了上去。
队长办公室内,卓海川把技术科发来的邮件点开。
“今天抓到个倒贷款谋利的,从他的汇款名单里看见个眼熟的名字,一查还真没认错。”
温斯珺已经看见卓海川说的那个名字,再看见关联银行卡的转账记录,心跌到谷底。
“线人收到的那笔钱不是陈泊序打的。”
温斯珺没想到陈泊序的嫌疑会被如此戏剧化洗白:“这人怎么说?”
“他说有人给了他十万块和这张卡请他做的,我问那人长什么样,他说不知道,当时天黑,人戴着口罩和帽子,故意躲在角落里,根本看不清。”
“他欠了不少钱吧?”
否则怎么连这种看不清人的生意都敢做。
卓海川抽了口烟,烟雾遮住他的眼睛,只听嗓音沧桑不少:“白干,全白干。”
作者有话要说:
陈泊序:这不叫洗白,叫还我清白。
第9章
查案原本就没那么顺利,走弯路和白干是常有的事。
温斯珺思绪又飘到别的事上,问:“他人呢?”
“审讯室呢,你要见见?”卓海川知道他现在和陈泊序僵持住了,案审进展缓慢,局长那边旁敲侧击问过两回被搪塞回去了。
想来温斯珺也需要寻找新的突破点。
“不用,我看看审讯笔录。”
他翻阅着邮件剩下的部分,因涉及到陈泊序,卓海川问得很多,有些地方为避免出错,反复提问,嫌疑人也是一五一十作答了。
无论几次答案都相同,太过清晰的回答反倒让人心生怀疑。
太巧了。
巧到他有种被人戏耍了的错觉。
卓海川又点了支烟,可见这事儿着实令人心烦:“我想和陈泊序碰碰。”
温斯珺没意见,把平板还回去:“他太敏锐,与其藏着掖着试探,不如直接和他聊。”
对这位特殊犯罪嫌疑人的性格,卓海川也略知一二,想真心换真心,未必有用。
温斯珺又说:“他知道南圃雨林出了事。”
卓海川的眼神一瞬犀利不少:“走漏了风声?”
温斯珺也不得而知:“或许你可以问问他。”
至于他为什么不问,卓海川猜测还是因为僵持不下闹的。
待温斯珺走后,祝鹭晚问:“师父,真要提审陈泊序啊?”
卓海川:“这不叫提审,叫找他聊聊放松心情。”
祝鹭晚迷茫,不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
外面的雨非常大,落在伞面发出砰砰的沉闷声,脚边是雨落下形成的水花,溅湿了他的鞋裤。
行人匆匆,雨雾连绵的朦胧光里,只有他撑伞不紧不慢地走着。
回到招待所,鞋裤理所当然湿了个透。
他洗完热水澡出来坐在床上,倾身从床头柜拿过昨晚翻的笔记本,取出里面的两页纸。
一张是他复刻的案发现场图案,另一张是下飞机被人强塞过来的那封信。
针对现在要合作的陈泊序,他还有个办法让对方开口,可一旦用了,他和陈泊序的关系会变成真正的僵持。
稍有不慎,他会成为陈泊序记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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