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他的理想状态,在他心里,即便不能和陈泊序做回以前的好兄弟,起码也得是个能说上话的朋友。
窗外风雨交加,温斯珺揉着额头莫名疲倦,抱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左右有水,他站在一座白色拱桥上,前后看是绿茫茫的草地和一条贯彻远近的沥青路。
再往远处看是绵延不断的青山,视线拉低,他看不见太多的东西。
这时候的温斯珺后知后觉现在的自己不是成年人,抬起双手,白白胖胖还小,这是小孩子的手。
再一抬头,青山绿水全部消失不见,唯有他真的站在桥上,愣神看着几步远外一趟一站在血泊里的两人。
他顿时心跳到了嗓子眼,浑身血液倒流,恐惧促使他尖叫出声,血色像海啸时的风浪朝他涌过来,刹那视线里只剩下刺眼的红。
这是……
他嗓子像堵上棉花,什么都说不出来。
伸手抠嗓子,渐渐感到疼痛感,还是发不出声音来,他急得哭了。
而还站在血泊里的那个女人似察觉到他的存在,转过身来,手里拎着还在不停滴血的长刀,笑容灿烂地喊:“儿子,别怕。”
不,不该是这样的。
他拼命想要叫出来,却都无济于事,仿佛天生就是个哑巴。
什么都做不了,他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叫他儿子的女人扬起了长刀。
“呼呼呼。”
温斯珺大口呼吸,一头的汗水,噩梦里那种颤栗似还残留在身体上,挥之不去的惊恐。
事发之后到今,有他姑姑陪伴,他很少再梦见当时的情景。
尤其是近两年,他当了警察忙得觉不够睡,基本不会做梦。
原以为那件事终究成为过去,只有他回忆时记得,都是自欺欺人。
他闭着眼睛在床上换个方向躺,脑袋往后搭在床边缘,嘴唇微张长出气。
片刻后,他偏头看墙上的挂钟,还不到三点半,毫无睡意。
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噩梦缠身的他把被子快拧成麻花了。
难怪会有种被束缚住的感觉,他进了洗手间。
再出来也不可能再睡,他换上身衣服,抽出那封信出了门。
宣平市说一下雨就是连续半个月的事不是作假,起码温斯珺在这个点见到的还是小雨绵绵。
深夜街头,去往市局的路上偶遇几个醉醺醺的酒鬼,看见独自行走的温斯珺,不怀好意想上前,下秒看见他不经意露出来的银镯子,吓得掉头就跑。
温斯珺哂笑,没醉在这装呢?
去往羁押室的路和前几天相比,似乎明朗了不少,一眼能望到转弯的拐角。
这个点陈泊序应该睡着了。
出乎意料的是转过弯到羁押室,正对上大汗淋漓的陈泊序。
这人不仅没睡,还在做仰卧起坐。
大概怕弄脏了衣服没得穿,特意脱掉上衣,灯光一照,汗布满在他精壮的身体上,颇为活色生香。
温斯珺视线游走了一瞬:“怎么没睡?”
“我要说我猜到你今晚会来找我,特意在这等你,你信不信?”陈泊序鞠了一把汗。
羁押室条件艰苦到连盒抽纸都不给。
温斯珺:“说实话。”
没能骗到,陈泊序也不失望,只道:“在你来前两小时,卓警官刚带着他的小徒弟走。”
搁在不睡搞锻炼,是怕他又搞破坏人作息的那套。
温斯珺不解释,刷卡进门:“哦,你们聊的怎么样?”
“没聊案件,他和我聊宣平市的风土人情,还有来这边发展要注意的事情,看起来像是把我当做一个普通朋友来叮嘱。”
“他这么用心,你没被感动的说点什么?”
陈泊序轻笑:“别这么说,我可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有和你的约定在前,不会再接受别人的示好。”
温斯珺把床尾的T恤捞起来扔给他:“好。”
接住衣服的陈泊序愣了下:“嗯?”
“我说好。”温斯珺看着他,“我答应你的条件,同样的,你要在接下来的调查做到无条件配合。”
这似乎是个对陈泊序很有冲击的消息,让他愣在原地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笑了笑。
“没问题,别说无条件配合,你就是让我成为不给钱的刑侦队编外人员都行。”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你目前的身份还是个嫌疑人。”
“温警官,我说我无罪,绝对真实。”
现在唯一证明他是幕后真凶的证据也没了,按照疑罪从无,他确实能被无罪释放。
但他在仓库里看过了什么还没交代清楚,队里不可能放他离开。
温斯珺便问:“现在能说说你进入仓库后的事吗?”
陈泊序环顾四周:“你确定要在这里吗?”
“你喜欢审讯室?”温斯珺不理解这类人的脑回路。
“倒也不是。”陈泊序为难道,“就是觉得在那交代了比较有仪式感。”
温斯珺:“……”
这理科男该死的循规蹈矩。
他冷冰冰的:“就在这说,我一分钟都不想多等。”
“真没想到你是这么猴急的人。”陈泊序调侃道。
“你再多一句废话?”温斯珺经过噩梦洗礼,耐心差得出奇。
陈泊序也发现了,非上赶着撩老虎的毛:“你心情不好?”
温斯珺给了他一记眼刀。
“爆娇小刑警。”陈泊序低声说完,又收到一记,他压着唇角,“我没和你说谎,那晚之所以过去是有人约我在那看货,进去后等几分钟,没见到人也没打通电话,我就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可能让人给骗了。”
“你从哪联系到的看货人?”
“一个很大的国际售卖平台,是我提出要验货,他提供的地址。”
“他那么晚约你见面,你就没觉得哪里奇怪吗?”
陈泊序一听就笑,笑得温斯珺莫名其妙,他解释:“是这样的,我们做实验的,经常因为赶进度熬夜,他说得那个时间点通常正是我精神的时候,所以我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就是常年在国外,忘记国人真的非常讨厌加班文化,谁不想到点就下班呢?”
经常拽着嫌疑人加班的温警官沉默了。
“我以为让人骗了也没急着走,想着来都来了,就看看这骗子究竟想做什么,在仓库里转起来,直到上二楼进办公室。那办公室门关着,通过大玻璃能看见里面摆着很多化学原料,我就进去了。”
“进去门就被外面关上,我当时想着打不开无所谓,想走的话配个药剂直接把锁融了就行。”
温斯珺:“……”
“就在我辨认药剂的时候,突然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一批穿着黑色行动服带枪的人。”
温斯珺眉头微皱,没见到走私团伙,奉命抓捕的小队为什么会上去?
陈泊序又说:“他们拿枪指着我,示意我出去,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别人地盘要配合。刚我也说了,门被锁打不开。于是他们派了两个人过来帮忙。”
“就在这两个人刚靠到门前发生了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陈泊序说的真还是假。
第10章
温斯珺:“什么?”
“有无人机从楼下飞上来,带着炸.弹扑向他们。”
“等等。”温斯珺叫停,“我看过他们的尸检报告,致命伤全在心脏。”
也就是说因这场走私案死的警察全是被枪打死的。
那陈泊序这么说,要么是在说谎,要么他认错了案发时那类似炸.弹的东西。
显然陈泊序也意识到这点,低眉沉思。
温斯珺不打扰他,再次查阅起尸检报告,该有的疑点都被法医标注了出来。
死者口鼻和胃里没检查出异物,排除中毒,贯彻心口的子弹为警方内部流通。
当时卓海川也想过从这部分入手,最后查到这些子弹是仿品,从南圃的特殊渠道流入宣平。
因此还顺藤摸瓜端掉了一条非法出入口的盈利道路,抓到不少人。
可也就这样了,线索就此断掉。
现在根据陈泊序的口供又得出一个新疑点,现场很可能有另一种辅佐凶手杀人的药品。
陈泊序神色凝重:“看见无人机带过来的炸.弹爆炸,我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是被逮捕上车。”
“我知道了。”温斯珺给卓海川打电话。
陈泊序见状,刺他:“这么晚连自己人都折磨?”
温斯珺在电话通之前堵他:“怪谁?”
陈泊序想,这得怪你,是你非要半夜来赴约,引得我倾诉欲大发。
卓海川接电话的声音很清明,根本也没睡,温斯珺略过了寒暄,直接说:“宣平市有没有出现过一种无色无味的迷.晕气体?”
“有。”卓海川回答,“两个月前在酒吧发生过一起迷.奸案,当时嫌疑人用的就是这种气体,无残留,吸入后什么都不知道。”
这很符合案发现场的情况。
卓海川:“它的名字很浪漫,叫梦蝶无痕。”
梦蝶的是那些心术不正的犯罪嫌疑人,无痕的确实受害人,一个不用服刑,一个是受害而不知。
听似浪漫,实则满是龌龊。
温斯珺看眼又做起俯卧撑的陈泊序,走远点继续打电话:“查过这东西从哪来的吗?”
“违法进口,那家公司的法人被逮捕了。”
“那能查到原产地吗?”
卓海川直觉他问这么多恐怕和8·18案有关,打起精神来:“原产地隶属于墨河,我们没有查封权。能帮你向上级领导打申请报告,请那边配合调查。”
墨河是南圃穿过东边雨林直线抵达的一个小城,法律底线低于国际正常水平。
在墨河,没有什么是不能卖的,除开杀人放火,什么都可以做。
毕竟没几个人,再死死就得变空城。
温斯珺对这项申请配合调查报告不抱太大希望:“好,还请卓队长再帮我打个申请。”
他的语气让卓海川安静了数秒,才问:“什么?”
“让我带陈泊序去一趟案发现场。”
在地上挥洒着汗水的陈泊序停住了,仰头看过去。
温斯珺脸上没半点开玩笑的痕迹,这是要带他还原当时情景?
有点难,陈泊序想,太特殊,难免没有普通人来的自由。
第二天换回自己衣服的陈泊序坐上开往郊区的车,得到所谓的普通人自由。
双手的银手镯被替换成自带感应的伏击手环,一旦有逃跑或者攻击轻响,会被电晕。
想逃也难,手环附带定位功能,要摘还得由管理员验证指纹和瞳孔识别,否则会跟一辈子。
旁边的管理员还穿着凌晨那套衣服,正看梦蝶无痕的资料。
“你怎么说服卓海川的?”
“合理范围内提合理的要求,他为什么不答应?”
“是吗?”陈泊序多少还是不信,“你没来之前,我连羁押室都不给出。”
“现在情况不同了。”
到底哪里不同,温斯珺像钓鱼的人愣是不说清楚。
陈泊序轻嗤:“这车内加你我共三个人,你以为我想走会被这两破手环困住?”
温斯珺还没太大反应,驾驶座的司机先眼神锐利看过来,大有陈泊序乱动一下就拔枪的架势。
温斯珺先看眼如临大敌的司机再看没把这危机放眼里的陈泊序:“想找死就离我远点,免得溅我一身血。”
“也是,一套衣服没干,再让我弄脏一套,温警官就没衣服穿了吧?”
“闭嘴。”温斯珺骂了句,真是欠抽得慌。
不对劲,陈泊序回想和温斯珺这几天的相处,这丫是个有仇当场就报了的小心眼,没道理被这么说只叫他闭嘴。
难不成是他们关系转变让温斯珺从炸毛大老虎变成了温顺小猫咪?
一个人的性格没那么容易转变。
这个疑问持续到下车,外面细雨蒙蒙,陈泊序手里没伞,全靠温斯珺。
他太高,比温斯珺高近十厘米,而这位温警官也不是照顾别人的人,该打多高的伞就打多高,短短几步路,陈泊序的头顶遭到不该有的待遇。
再一次被伞骨袭击,陈泊序忍不住了:“是这样的,你要不想给我打伞,可以直说——”
刚说完,头顶的伞被挪走了,细雨像巴掌似的糊在脸上,没到一分钟,睫毛挂满了水珠。
陈泊序:“……”
温斯珺丝毫没意识到哪里有问题,点点头:“那好,我确实不想给你打伞。”
陈泊序喉结滚动,第一次有破防的迹象,在雨里站了会,才说:“我可以帮你打伞。”
“这不委屈你吗?”温斯珺故作惊讶,“你这么有仪式感的人,一般都得是别人给你打伞。”
回旋镖,镖镖致命。
陈泊序心疼自己这身刚换的衣服,屈服着伸出手:“有时候想想给别人打伞也是一种仪式感。”
“别说的那么勉强。”温斯珺抓着伞没松手。
这时候陈泊序的黑衬衫和西装裤隐有潮湿痕迹,再淋一会就该湿透了。
今天那套脏衣服刚托人送去洗,再湿了这身干脆没得穿。
人在屋檐下要学会低头。
甭管怎样,这时候的陈泊序为了把伞就得笑脸相迎:“没勉强,能为温警官服务是我三生有幸,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我感到非常荣幸。”
温斯珺深知对方也不是个大度的人,小做为难也够了,便把伞交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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