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周写枫”。
真正的,完整的,原原本本的周写枫。
原来,这样俊朗,这样与众不同的一张脸,早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世界中。
但是,他却视而不见。
而那时候的男人,又是以怎样的心情,默默描绘下自己真正的面容?既然画了,又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自从他们二人的命运因为一张脸纠缠在了一起,他们同样地受尽折磨,同样地找不到出路。
即使用力抛开一切,发疯一般地互相索取,终也敌不过命运的玩弄,落得两败俱伤的境地。
他抬起了头,在已经模糊的视野里看着那幅画……
随后,抬手给了自己的脸响亮的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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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人都需要这样的时间独处,冷静。
在画桌上睡了许久,他在天黑后醒了过来,感到头脑已经清醒了许多。
他知道他还要熬过更长的时间,才能见到他想的人。
在那一刻到来之前,他必须保持清醒。
爬起来后,他很快抹了把脸,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了门口。然而,在打开门的那一瞬,他本能感觉到前方有人。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在沉重的黑暗中,有一个东西猛地伸向了他……
世界,沉沉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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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十七、刺激
周遭,闷热到了极点。空气中充满了一股浓烈的恶臭,令人作呕。
耳边回荡着一种极其躁动的声音,忽远忽近,忽响忽轻。
他在哪里?
直到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噩梦。
立刻跳入视野的,是一个拥挤的鸡群,隐约地,他还能看到不远处几头猪的影子。
……他难道在村舍吗?
瞬间他清醒了过来,却只见一只公鸡冲到了他的面前,接着他便被更多鸡围住,周遭的味道快要让他窒息了。
他开始狠力挥开周围的家禽,奈何数量实在太多,他根本赶不完。在他想站起来的一瞬,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彻底麻痹了。
怎么回事……?
他被绑架了?
清醒之后,狭小空间里的味道越来越浓重,渐渐催醒了他曾经不堪的记忆,让他直觉想要逃。
摸了一下裤子的口袋,手机已经不见了。他狠狠咒骂了一句,逼自己冷静下来判断形势。
这里是个十几平的狭窄木屋,门离他并不远。在尝试站立次次失败后,他只能向前倾趴了下来,咬着牙一寸寸挪到那个门口。
他趴在地上,抬头看向那个门把手。一米高的位置,这在平时可以轻而易举逾越的距离,此时却显得如此艰难。
他努力撑起上半身,一次一次地去够那个把手。
然而,等到他筋疲力尽,手上也沾满了地上动物的排泄物时,他还是没能碰到它。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以前的他体力根本不会这么差,他可以确定那些人对他用了药。但即便已经恼火不耐到了极点,当务之急还是离开这里。
他吃力地呼吸着,抬起手臂开始砸门。
“有没有人?……外面有没有人?!”
声嘶力竭喊了许久,等到他重新瘫倒在了地上时,眼前开始泛起了眩晕。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地一声开了。
他晃了晃头,努力看清门外人的脸。而等到他终于看清那个人的五官时,却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那是一个和周畑羽很像的人。
但是自然,那不会是周写枫。
如果说,当初整容后的周写枫与周畑羽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那这个人便有至少百分之七十。
那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是公式化的表情,还对他微微鞠了个躬,道:“沈总久等了,我是柏冰,周先生的助理,很荣幸认识您。”
那三个字让他心猛地沉了沉,过了一会才道:“是写枫吗?”
对方微微点了头,用眼神示意了他旁边的人。
很快,他被两个男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他下意识要推开身边的人,却发现腿根本无法动弹,自主行走已经不可能。
柏冰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您现在不方便,就让他们扶着您走吧。”
想到现在自己极度狼狈的模样,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抱歉,我们只是按周先生的意思办事。”
对方说完这一句后就没再开口,沉默地走在了前方。
两个男人扛着他的胳膊,带着他穿过一条条或明或暗的走廊。
可以看出,这里是一栋极其奢华,布局复杂的豪宅。他发着怔,大脑里回响着对方刚刚那一句话。
寒意,逐渐爬满他的全身。
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给他的见面礼吗?
很快,他被带进了一个更大的房间。而在他看见那个紧贴着墙的大型铁笼时,眼皮狠狠跳了跳。
“放开我!”
两个人无视他的挣扎,迅速地将他关进了笼子。在那个门锁上之前,他死死拽住了那个门框,却被对方轻易地掰开了手。
双腿无力再支撑,他随即滑倒在了冰冷的铁皮上,意识开始陷入混沌。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呼救,也不想再呼救。
既然那个人要以这种方式“盛情”邀请他,那他就没有理由拒绝。虽然这个形式,实在令他意想不到。
也罢……那个人总能给他惊喜,不是吗?
他闭着眼靠在铁栏上,一深一浅地呼吸着。
浑身的疲软让他毫无精力,在迷糊的意识中,他似乎听到了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空旷的走廊里,一下一下……
清脆而令人心惊。
在睁开眼的那一瞬,他感觉到了身后人的温度。手心立刻出了汗,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那个人似乎蹲下了身。
随后,一个东西顶在了他的后脑,凛冽的温度令他瞬间浑身僵直。
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时,耳边响起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器械冰冷的转动声让他捏紧了拳,吞咽了一下,哑声道:“……写枫?”
“嘘——”
身后的人离得他极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散发的温热气息。
还是那熟悉的声线,充满磁性的嗓音,对他道:“……话越多,死得越快。”
“写……”
在第一个字吐出的一瞬,他感到后脑勺上方的枪管逼得更紧,传来一阵急促的剧痛。
他下意识想起身逃开,却被粗暴地握住了胳膊,重重地按在了铁栏上。
“啊!你!……”他喘着气,想扭头却不得,“写枫你到底在干什么?!”
身后的人没说话。
这时,门口走进了几个人,把铁笼的门打开后,走进来将他扛了起来。
在他双手双脚被铐住,被迫转过身被按在一个简陋的椅子上时,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男人坐在一把皮质沙发椅上,单手放在扶手上,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拄着下巴,双腿随意地交叠着,姿态松弛。
一身的深灰西装勾勒出了流畅的宽肩窄腰,神情平淡的脸上,细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方,镜片后的一双锋利的眼正注视着他,审视的眼神里看不出情绪。
这是第一次,他和“周写枫”的正式见面。
在真正地看到这一张脸时,浑身的战栗感竟让他忘记,自己正处于怎样不堪的境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如同刻意被放慢一般。
……似乎是在暗示着,他们两个人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过了一会,周写枫先开了口:“虽然也就过了小半月……但还是得说声别来无恙,沈总。”
“……你不用这样,你心里想什么,我都清楚,”沈有赫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哑声道,“写枫,你想要报复,就尽管来吧,我不会有怨言。”
周写枫看了他一会,笑了一声:“你可真是伟大。”
他将腿放下,身体向前倾去。
他欣赏着面前的青年不复以往意气风发的面容:“你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放在那种地方,又带你到这里吗?”
空气安静着。
不知道是面前的人不堪于回答,还是不屑回答。他也并不介意,自顾自解释道:“我是觉得,沈总好日子过得太久了,应该尝试一些新的体验。”
他站了起来,随后上前两步,抬手用力捏住了那张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迫使对方抬头看着自己。
犹如炼狱一般的梦境中,这张脸占据了他几乎全部的世界,几乎全部的恨。
与那对母子不同,他对这个人的情绪过于复杂。
当初,他如同在飘渺的真空中休憩散步,以为自己已经获得了不敢想象的幸运。
但在狂风暴雨袭来之后,一霎那之间,他面对的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他终究还是为自己的信任付出了代价。
而此时此刻,一人高高在上俯视,一人作阶下囚。
如此熟悉的局面,惨烈的角力对比,如今彻底调换了位置。
他为此开心吗?
他唯一清楚的只是,他只做他想做的事,无需理由。
“比如,你需要偶尔怀念童年,想一想曾经那些艰难的日子。”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青年的脸色骤变,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那些事,你还记得?”
他笑了:“沈总的这些奇闻异事本就有趣,更何况还是由本人说出口,就更让人忘不了了。”
他微微俯下身,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只听对方在他的压迫下闷哼了一声,咬着牙道:“写枫,你要怎么玩,我都没有意见……这是我欠你的,我知道无论我死多少次,都不能弥补你。”
“我只想请你,不要拿你自己开刀……”对方直视着他,眼神复杂,“画展的事,我知道是你做的。你为了让我难堪,就甘心这样糟践自己的作品吗?!”
他皱起眉,看着这一双看似充满真诚炙热的眼。
一种嫌恶的情绪逐渐达到了顶峰。
他松了钳制对方下巴的手,调整了一下袖口,坐回了沙发上:“沈有赫,你果然还是那么自大。画是我画的,最有资格评论他的人是我,不是你。”
对方紧抿着唇,浑身散发着锋利的怒意,像是不甘到了极点:“……我不信。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你不过是在逞强!”
周写枫盯着他看了一会,不禁失笑,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我们今天还有事要办。”
“今天让沈总来一趟,主要不是为了叙旧,我就是想到得给你介绍一个人。”
抬手击了两次掌后,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沈有赫看见来人时,脸猛地僵了僵,随后有些无措地看向了他。
进来的人朝周写枫恭敬地鞠了一个躬,他抬手揽过少年有些瘦削的肩,将他身体微微扳过,朝向了沈有赫。
“这位,我的小助理柏冰,他刚刚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吧?”
他看了一眼垂着眼的助理,又看向了沈有赫:“沈总有没有觉得……他和谁特别,特别的像?”
沈有赫闭着眼,冷声道:“和我无关。”
“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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