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常宁不可置信:“扔了?”
白槿道:“对啊,扔了,而给我娘当产婆的人正是捡到我的老奶奶,她一眼就知晓我是那个死了娘的孩子,我娘还是她看着一点一点死去的,老奶奶想着既然我爹抛弃了我,她再把我送回去我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甚至可能会被再扔一次......”
白槿望向了甘泽的墓,她继续道:“而且老奶奶她可能觉得没能让我娘活下来在她心中也有一点点愧疚吧,再加上老奶奶也无儿无女的,于是她就把我当成亲女儿一般养着,一直把我养到了十六岁,之后她太老了去世了,那时候我才突然发现,原来我除了老奶奶,竟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殷常宁心中似乎有什么被深埋的感情被翻动了出来,他试探道:“那你当时还觉得有必要活着吗?”
白槿叹息道:“是啊,我那会儿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活个什么劲儿,老奶奶给我留下的钱财不多,毕竟是个普通老人家,本身就不怎么富裕,我给她料理好后事之后,在街市上晃悠了好多天,那段日子我穿得像个假小子,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我是女的,也就没有什么男的来找我麻烦......
......
我在天桥底下随便哪个地方都可以睡,饿了就随便买个便宜的饼填填肚子,闲得无事就用石子儿丢丢鸟,我不知道我这辈子是来这世间干什么的,我好像个多余的废物,本来嘛,我本就是一出身就被抛弃了的,只是我运气好,被老奶奶捡到了我,她怜爱我,我便侥幸活了下来。”
殷常宁道:“还算好了,你之后遇到了甘泽,只是她如今已经......”
白槿轻笑了一声,她自嘲道:“现在回想起来都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那日我在天巫镇的澈江边走着走着,突然想跳入江中一了百了,我当时也真的那么干了,本来我都以为我终于可以结束这无趣的一生了,只是当我再次睁眼醒来时,甘泽正浑身湿淋淋地伏在我脸上和我嘴对嘴的渡气,她见我醒了,和我稍稍分开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问了我一句,你还好吗?少主,你知道那种突然被仙女眷顾了的感觉吗?”
“啊?”
殷常宁不知如何接话了。
白槿继续道:“我当时都蒙了,我活了这么久,从未想过能被这么漂亮的女子亲吻,虽说只是渡气,但我从那一刻开始,突然就不想死了,是的,让我重新想活下去了的这个女子就是甘泽,我想活着,非常想活,或者说,我想在有甘泽的地方活着,和她一起活着。”
殷常宁看着白槿,心中五味杂陈,他小心翼翼道:“那你和甘泽姑娘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相恋的?”
白槿道:“刚开始是我缠着她,毕竟她年纪比我长两岁,她想的东西也比我要多很多,但后来,她好像渐渐习惯我跟在她身边了,其实她一开始也没怎么反对我跟着她,之后她还总是......总是给我带许多好吃的来。”
说着,白槿的脸颊似乎有些泛红。
她道:“我是在一个七夕之夜和她表明自己的心意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的夜晚,星星很多很亮,我们两个躺在草地上一起看星星,她忽然就凑过来亲了我的额头一下。”
白槿笑道:“这一下子搞得我脑子在一瞬间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也喜欢上我的,还主动来亲我,趁此机会,我赶紧把藏在怀里的花拿出来送给了她,嗯......就这样,我们便算是真正在一起了,第二日,她便带我来了仙蝎教,我也因此认识了仙蝎教教主。”
殷常宁恍然:“原来如此,看来,教主也很喜欢你的样子。”
白槿不好意思道:“唉,其实教里面女子和女子相恋的不少的,谁能拒绝温柔的漂亮姐姐啊?”
殷常宁道:“难怪,那你后来还见过你爹吗?”
“还提他做什么?!”
白槿白了殷常宁一眼:“我见过他,第一次是我听到老奶奶和我说了那件事后我就偷偷钻狗洞去我家看了他长什么样,第二次是在大街上偶然遇到的,他没见过我长大后的样子,就连白槿这个名字都是随老奶奶的姓,老奶奶给我取的,所以他也认不得我,至于第三次,那是不久前的事情......”
白槿打了个哈欠,她道:“那次,他在天巫镇集市上看到我,我刚好去帮教主买东西,他突然就醉醺醺地跑过来,对我说要我和他上床,我都震惊了,这也太直白了吧太下流了吧?后来我才打听到我爹变得花天酒地,到处找女人,已经变成了个流氓,祸害了不少女子了,恶心,我呸......”
殷常宁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不可思议道:“什么?你爹他?”
那一刻,殷常宁突然觉得东方清瑶不应该让白槿他爹变成毒人失去意识,而是应该清醒着被活活烤死。
白槿不愉快道:“好了少主,我们可以不聊关于我爹的事情了吗?”
殷常宁也觉得再提及白槿的爹确实有些不好,但他还是忍不住道:“教主抓了个人回来关在牢里,她给那个人下了蛊毒,那人已经变成没有意识的毒人了,教主今晚还要我去帮她烤了这个人,教主还说的这个人......就是你爹。”
白槿听完殷常宁说的这番话之后,突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她认真地看着殷常宁道:“他人在哪儿?你们要在哪里把他烤了?”
殷常宁没想到白槿会是这个反应,他迟疑道:“现在还在牢里,估计要等到晚上烤完鱼吃完鱼之后,教主就会让人把他带出来,然后让我把他给当众烤了吧。”
“少主,你要是嫌麻烦,这活可以交给我来!”
白槿激动道。
殷常宁顿了顿,将信将疑:“你来?”
白槿神情严肃道:“这是之前教主答应过我的事情,我很久之前就和她说了我和我爹的事情,她听了之后对也此也感到非常生气,教主答应了我有机会一定会帮我惩罚我爹,但我没想到她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既然如此,那我自然在关键步骤时更要亲自上阵了!”
看着眼前兴奋无比的白槿,殷常宁突然觉得这件事情还真应该交给白槿来做才对。
之前她为甘泽报仇的那股狠劲儿殷常宁是亲眼见识过的。
也许一个人只有对另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拥有足够的恨意,这个人才能对自己所恨的人或者所恨的事做出足够狠的事情来吧。
于是烤人的任务便交给了白槿,随后二人一同回到了仙蝎殿,白槿向东方清瑶说了自己的想法。
东方清瑶听了白槿的想法之后也答应了她,而殷常宁则去忙活烤鱼的事情了。
夜晚,星空下的仙蝎教被一簇簇燃烧着的火堆照耀着,众弟子们有的在分享烤鱼,有的围在一起唱歌跳舞,有的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看月亮,有的在暗处互诉衷肠,整个气氛一片美好祥和。
殷常宁疲惫不堪的瘫坐在东方清瑶身旁,勉强笑道:“仙蝎教一百零七个弟子,加上白槿姑娘有一百零八人,然后不一定每个人都喜欢吃鱼,而且喜欢吃鱼的人一个人也不一定可以吃完一整条鱼,那我就算两人吃一条鱼,那我也烤了五十四条鱼了,毕竟预多不预少,年年有余嘛,但教主肯定喜欢,所以还要烤一条特别大的,这样算下来,我一共烤了五十五条鱼,啊太累了,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会儿......”
说罢,殷常宁便瘫在了草地上。
一旁的东方清瑶见了,笑道:“辛苦你了哟,我的宝贝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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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毒王)
“让少主一个人烤五十多份鱼,还是无偿劳动,好在烤人的活儿交给我了,要不然,他该累到趴下起不来了。”
一旁的白槿嘴里叼着一根草,含糊道。
东方清瑶似笑非笑:“年轻人就要多劳动,毕竟想要报答我,对他这孩子来说也就只有卖力气这个选择了。”
殷常宁瘫在草地上迷迷糊糊的不知睡了有多久。
突然,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将他给惊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只见不远处的大家正围着一个大铁架子欢呼着。
他艰难地拖着浑身酸痛的身子起了身来,右手给自己的左肩锤锤,左手给自己的右肩锤锤,慢慢悠悠地晃到了那大架子前,抬头看向了大架子上的东西。
大铁架子上绑着的是一个人,估计那就是东方清瑶抓来说要当众烤了的人吧?
毕竟,此时往铁架子下一个劲儿的猛加柴火的人,正是白槿。
架子上那人早就已经不是白槿的爹了。
从他将白槿给扔在树下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白槿的爹了,是他主动放弃了这段亲情,撇清了这段父女关系。
现在,他只是一个调戏了白槿,还不知祸害了多少无辜姑娘的流氓。
此刻,他正在接受着他最终的命运。
铁架子上的那人虽然已经被烤得面目全非,但他凄惨的嘶吼声依旧不绝于耳,殷常宁起身走近了一些,混在弟子们中围观。
只见这会儿白槿正恶狠狠地看着架子上被烤得滋滋作响的人,张口闭口皆是腌臜之语。
那是殷常宁有生以来听过的最难听的粗话,白槿像是要把这辈子受过的所有委屈都要发泄到他身上似的。
众教徒估计也听说过关于白槿她爹的事情了,都在附和着白槿对其的咒骂。
殷常宁安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像个旁观者一般。
这是他第一次看别人惩治流氓,自己一点手也没有插,一直到那人被烤成了焦炭,再也发不出声了为止。
她们还要把他扔到野狗窝中,让他被饿极了的野狗分食,让他永远消失在这世间。
这一切在殷常宁看来实在是残忍极了。
然而对于众教徒而言,也许,这不过是一场盛大的狂欢罢了。
野狗撕扯人肉的声音让殷常宁心头有些发慌,但他也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白槿的内心得到真正的解脱。
以往殷常宁处置流氓都是一剑一个,直接把人头给砍了就完事了。
现在看来,或许这些流氓应该以更加痛苦的方式死去,才能更好地解开受害之人的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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