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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春光(近代现代)——岁迟

时间:2023-09-15 10:43:07  作者:岁迟
  不过他也没否认这句话,转而对陈斯愚说:“就是暂时不太饿。”
  “这样啊,”陈斯愚说,“那我把盘子里的分一分,留一点给你晚点当夜宵吃?”
  “没事,我们先吃完,”付酽坐在一旁吃得不亦乐乎,“晚上饿了再点外卖。”
  陈斯愚这会相信他是方衍最好的哥们了,他问方衍:“那我晚上给你送吃的过来?”
  方衍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不用,你拨两块出来,剩下全部打包放冰箱里。”
  “能给他吃上一口,我就不姓方。”
  “不姓方还能姓什么,”付酽顿时乐了,“姓陈啊?”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耳边轰地炸开,方衍耳根发烫,重重瞪了他一眼。
  “再乱说话你就滚出去住酒店!”
  他的视线飘忽地落在面前的碗上,不知怎么的就再也不敢去看陈斯愚——付酽实在太口无遮拦,这么暧昧的话都敢往外说,要是被陈斯愚误会了,以后做不成朋友怎么办?
  他可不想失去陈斯愚这个朋友。
  短时间内飞快涌现的纷繁念头令方衍忽略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热忱视线,陈斯愚哑然失笑,将注意力从眼前人泛红的耳根上收了回来。
  “好。”
  他将筷子调转过来,夹了四块肉放在一边,将剩下的全都重新放回了盒子里,接着将盘子往付酽面前推了点,微微一笑。
  “这些应该够吃了。”
  付酽连连道谢:“你人还怪好的咧!”
  陈斯愚笑而不语,起身把食盒放进冰箱,又转身问方衍:“对了,陈皮的垫子是不是落在你这了?我这两天找了找,但没在店里看到过,它没了垫子后老是冲我发脾气。”
  方衍回忆了一番,并不太确定这个垫子是不是在自己家里。
  他是永远没办法立刻在自己家里找到一件东西的那类人。
  “我进去找一下,你们继续吃。”
  “行。”
  陈斯愚重新坐下,付酽回头看了眼,笑着问他:“不过去帮忙吗?”
  “等一会儿,”陈斯愚往椅背上去,“有点事想跟你打听。”
  付酽拨了拨盘子里的四块鸭肉,终于明白这是来自陈斯愚的贿赂,不得不说,这个贿赂非常的……投其所好。
  因此他快速而流畅地说:“方衍今年二十七,没有前任没有现任,无不良嗜好,喜欢吃甜食喜欢做衣服,有房有手能自力更生。”
  陈斯愚愣了愣,没忍住很轻地笑出声,付酽抬起头,神情促狭。
  “还有,他喜欢比他高的,有腹肌的帅哥,但我不清楚他对你有没有意思——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陈斯愚抱着手臂,说:“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是想问你们中午吃了什么,他刚刚在悄悄揉胃,估计是吃错东西了。”
  “嗯?”付酽眉头一皱,“有吗?”
  “有。”
  陈斯愚的回答十分肯定,付酽回想了一下,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方衍的脸色并不大好。
  “呃,就是一点汉堡、薯条、还有炸鸡,”他有些愧疚,“不过是三人餐,他可能吃撑了吧。”
  不过连他都没有发现的事,陈斯愚居然注意到了,付酽愈发和颜悦色起来,并深刻地认为自己准备撮合这两人的打算是正确的。
  他总听别人说开启一段新感情是忘掉上一段恋爱最好的办法,比起眼前这个男人,李程霖简直就是个屁!
  这个红娘,付酽当定了。
  “谢谢,”陈斯愚点点头站起身,“你先吃,我去帮忙了。”
  “嗳,”付酽叫住他,“要不加个好友?”
  陈斯愚没拒绝,摸出手机扫码添加一气呵成,接着就扭头走向那个熟悉的房间,宁开门探头问:“找到了吗?我来跟你一起找。”
  方衍蹲在地上没回头:“应该就在这个箱子里……哦,找到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那个垫子,陈斯愚不远不近地站在他身后,生怕他又往前摔去,方衍回过身的时候就看见他用一种略显奇怪的姿势抬着手臂,不由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
  “没什么,”陈斯愚接过他手里的垫子,“那我就先回去给陈皮送垫子了,你晚上要是饿了的话,记得把冰箱里的鸭子拿出来吃。”
  “好。”
  方衍很轻地咳了声:“对了,付酽这人喜欢乱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陈斯愚只是笑了笑,说:“知道,你只是把我当朋友。”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变了味道,方衍不由转过头,不敢再跟他的眼睛对视。
  他把自己加速的心跳和发烫的耳根归咎为被调侃后的尴尬感。
  “我送你出去。”
  陈斯愚却笑着拒绝了他:“不用,我自己出去就好,你慢慢吃。”
  行吧。
  方衍没有拒绝,他坐回餐桌边,付酽顿时阴阳怪气地哟了声。
  “你管这叫朋友啊?”
  “别瞎想,”方衍难得严肃了脸色,“你不要开陈斯愚的玩笑。”
  付酽这会是怎么都不信自己朋友对陈斯愚没意思了,但他还是点点头,应道:“知道了,没有下次。”
  方衍洗完碗就上楼躺着了,付酽也回房间继续补觉,胃里的饱胀感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听到手机轻轻一震。
  陈斯愚发来一条消息:
  “下楼。”
  嗯?
  方衍瞬间就爬了起来,他往窗外看了眼,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正低着头在敲手机屏幕。
  他的手机又是一震:“别看了,快下来。”
  他抓起手机,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下了楼,门吱呀一声缓缓敞开,方衍从门缝间钻了出来,微微弯着眼对他笑。
  “怎么又过来了?”
  陈斯愚从口袋里摸出一板药,方衍定睛一看,是健胃消食片。
  “?”
  “还有刚才回家煲的汤,找Rebbeca要的食谱,说是消食暖胃的,”陈斯愚环顾了一圈,最后把保温袋放在了他手里,“你回去慢慢喝点,晚餐没吃多少,晚点肯定会饿。”
  昏黄路灯闪烁两下,像是天上落下的星星,春日潮湿芬芳的风略过窄巷,在他们之间打了个圈。
  陈斯愚没有说自己是怎么知道的,方衍也没有再问,他听着耳边鼓噪的心跳,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嗯,”他垂着眼,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头,“我会喝完的。”
  心头不知名的某块地方,突然柔软地陷下去一角。
  像是被一只胖猫的小爪子轻轻踩了一下。
 
 
第35章 “怎么才算喜欢?”
  许娉婷在十点十三分时洗完了碗筷,她收拾好厨房和餐厅,上楼随便翻了一条裙子和起球的羊毛外套,踩着小高跟下楼出门,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晒着男士Polo衫和内裤袜子,她喜欢的碎花蓝裙子挤在角落,在阳光遗落的地方轻轻鼓荡。
  离约好到店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她关上门后往巷子深处看了眼,重新在春天里苏醒的植物们在墙根和砖缝里肆意生长,连路灯杆子上都攀爬上一根细细的爬山虎,在春光下泛着油亮而柔润的绿。
  许娉婷不由有些失神。
  她是个作息十分规律的人,王云洲会在九点半的时候进卫生间洗澡,而她会在那十分钟里拎好厨房里的垃圾出来扔掉,上周的某个晚上,她同样往这边看了一眼,就猝不及防的撞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
  那位做旗袍的方老板喜欢男人,这是许娉婷一早就知道的。
  但她没想到那位调香的长发帅哥就是方老板的男友——明明当初看他们的时候并不觉得这两人有多熟稔。
  可她很确定他们就是那种关系。
  想到这,许娉婷的脸上浮出了淡淡的,很明显的忧愁。
  “唉。”
  那种闪闪发亮的眼神,和青涩的暧昧,她从大学毕业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了。
  热恋期真好啊。
  ……
  方衍看了眼墙上挂的时钟,又看了眼门外的街道。
  许娉婷迟到了。
  估计还在路上吧,他想着,往茶壶里加了点热水,明前龙井的清香被闷在热气里,他慢悠悠喝了两口,门终于被推开。
  许娉婷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不太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抱歉,家里有点事耽搁了。”
  “小事情,”方衍替她拉开椅子,“今天也是你一个人过来?”
  “嗯,”许娉婷抿了抿唇,“今天是工作日嘛,云洲他要上班。”
  这话说得奇怪,方衍抬头看向她,语气寻常地问道:“那你是请假过来的?”
  许娉婷摇摇头:“我和云洲讨论之后决定回归家庭,现在就在家里做点小兼职。”
  “在家里做小兼职?”
  方衍的老年人思维一时间竟想不出这能是什么活计——难不成这年头还有人在家编竹筐,帮工厂组装小夹子?
  “我高考的时候是走艺术的,”许娉婷说起这个时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播音主持专业的,现在就在家接一些短视频配音之类的单子,也能赚点钱。”
  方衍点点头,站起身:“我去拿你的衣服。”
  其实结婚了也没必要回归家庭,方女士教导他的向来是这种观念,但方衍没有多说什么的立场,只是保持沉默。
  交浅言深向来是个大忌讳。
  许娉婷捏着茶杯等了会,听见屏风后传来方衍的声音:“很多人都说,挑婚纱的时候总会想让最爱的人第一个看见,很可惜,你未婚夫错过了这个第一次。”
  流光溢彩的旗袍叠得整整齐齐,远天蓝的料子上浮动着若隐若现的花枝暗纹,金色的绲边和手钉的珍珠让它更适合婚礼这个场景,许娉婷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柔软冰凉的布料。
  “……很好看。”
  “可以先拿起来看看。”
  许娉婷这才提着它走到落地镜前,柔软的布料被她小心翼翼地扯着,方衍站在她身后,细细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腰好像做宽了点,许娉婷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间瘦了不少。
  “先试穿一下吧,”方衍说,“估计还要再修改两次。”
  “原来还没有做完嘛,”许娉婷惊叹,“我觉得已经很好看了。”
  “有些问题只有上身后才能发现,”方衍跟她解释,“第一次就该是查漏补缺,第二次是精益求精。”
  许娉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进了更衣室,再出来时连走路的动作都拘谨了许多,她有些无措地抬着手,停在了方衍面前。
  “好像……有点太宽了。”
  的确,方衍细细打量了会,从桌上拿起一支笔,淡淡嘱咐道:“别动,这是照着之前量下的数据裁的,你最近是不是在减肥?”
  “也没有吧,”许娉婷认真回想了下,“可能是最近胃口不太好,吃得少了点。”
  方衍在布料上随意地花了几道,又带着她走到落地镜前,说:“可以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许娉婷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憔悴的脸色在这身旗袍的衬托下都显出了几分气色,她细细打量了一番,视线最后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感觉,”她努力地找着一个合适的措辞,“不太够隆重?”
  “就是太平淡了,日常穿会很好看,但如果是婚礼的话,还是少了点……装饰?”
  的确,方衍也有同样的感觉,远天蓝太过寡淡,即便有暗纹存在,也无法应和“婚礼”这个主题。
  “我想想,”方衍摸着下巴端详着镜中的漂亮姑娘,“你先换下来吧。”
  许娉婷换下衣服后就跟他匆匆道别,方衍将那件旗袍穿在了人台上,坐在工作台边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
  该怎么改呢?
  雾气袅袅蒸腾,他盯着那片远天蓝无意义地发呆,怎么都想不出个好的法子、
  换个双色绲?
  感觉还是寡淡。
  那盘个花口?
  又太喧宾夺主花里胡哨。
  方衍想了半天也没有个好的法子,倒是陈斯愚又闲的没事跑过来串门,一进来视线就黏在了人台上。
  “这一件漂亮,”他笑着夸赞,“像立夏时的天光。”
  方衍转头看向他,话还没说出口,就先叹了口气。
  “许娉婷的单子,”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求助意味,“总觉得太平常,不适合在重要的日子里穿。”
  “我看看。”
  陈斯愚轻车熟路地扯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方衍给他递了杯茶,陈斯愚往椅背上一靠,摸着下巴细细端详了会。
  “有蓝天怎么能没有白云?方衍,我说真的,你可以试试加一点蕾丝上去。”
  方衍瞬间就皱起了眉,拒绝道:“不行,会很怪。”
  “怎么就怪了?”陈斯愚在脑中构思了下,“我觉得挺不错的啊。”
  方衍沉默了下,还是实话实说:“不中不洋,不伦不类。”
  陈斯愚顿时失笑。
  “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他说,“你真的不是活在上个世纪吗?不过那时候也没有全然排斥西方文化,方衍,创新对于我们俩的职业来说,是很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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