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晏皱着眉,想观察一下房间内的环境,看能不能发现一些别的线索。
他转身转到一半,后腰突然碰到了桌角。
这个房间实在太小了,放完床之后环境很逼仄,一个成年男人的确很难在这个空间内大开大合地转身。
言晏没有当回事,后撤了一步低头看向那个桌子。
出乎意料的,桌子旁边坐了一个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少女”,清清爽爽地扎着马尾辫,除去惨白的肤色和纯白的瞳仁之外,看起来跟寻常女孩并没有什么差别。
言晏皱眉:“韩盼娣?”
它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沉默地看着桌子上那个摊开的日记本。
第27章
言晏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双一次性手套戴上, 试探着拿起了韩盼娣面前的日记本。
她把皮换给了苏淼,现在顶着苏淼的脸,气质却跟旁人的描述如出一辙。
安静、内敛, 甚至没什么存在感。
言晏拿起日记本的时候, 韩盼娣只是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言晏一眼,瞳仁里蒙着的白翳一片死气。
那是一个破旧得几乎要掉页的日记本, 上面有一大片暗红的血迹,中间几页被人用笔胡乱用力划破了纸张。
好在上面的字迹娟秀,即使在日记本已经面临这样的摧残的情况下,也不至于辨认不出来。
[高三了, 再坚持坚持,等我考上大学,就可以离开这里开始我自己的生活了。]
[老师布置了好多作业啊,写不完又要挨骂了。娄翔非得送我回家, 好烦, 现在学习明明最重要。但是我不敢拒绝他, 我真没种。]
言晏微微皱眉。
所以跟韩盼娣从同一个地方坠亡的那个娄翔,在韩盼娣生前追求过她?
言晏小心翼翼地翻开那张摇摇欲坠的纸继续阅读下一篇。
[我果然是不配有朋友吧,我还以为苏淼把我当朋友, 结果只是娄翔托她帮忙追我而已。真可笑。好想高考好想高考好想高考!!!]
[又要回家要钱管爸妈要钱买资料了。自从弟弟出生之后他们越来越不愿意给我钱了。]
[上次交钱买的资料被梁兵扔到厕所了,就因为我不小心踩了一下他的脚。我不敢跟老师说。]
[我上哪儿拿钱再买一套资料啊。我好恨他,我想让他去死。]
言晏又往后翻了几页,停到了沾血沾得最多的那一页纸:
[学校文艺汇演要买裙子,又要回去要钱了,我问问试试吧……]
日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言晏皱着眉轻轻抚过纸页上的血迹。
这是谁的血?
韩盼娣的父母的吗?
床上两具尸体被塑料布死死缠着, 包裹得密不透风,从目前这个状态完全看不出来具体的死因。
“不是她父母的血。”
言晏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懒散地男声。
言晏一怔, 回头看见放置着那两具尸体的床边不知道何时坐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留着一头墨黑长发的高大男人。
那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上位的气息,是很标准的东方人面孔,一双瞳仁却是罕见的银灰色。
韩盼娣原本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子旁边,看见这个男人之后瑟缩了一下,想跑却被他动动手指就隔空摁在了原地。
男人懒懒道:“道行还是太浅啊,大侄子。”
言晏:“……”
言晏垂下眉眼,说话间语气有一种面对长辈时的恭敬:
“我自己也可以处理的,怎么劳动您了?”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把韩盼娣的魂魄直接装了进去,百无聊赖道:
“你师父说你这个月的KPI快完不成了,在这边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查,拖拖拉拉的,让我过来帮帮你。”
言晏:“倒也不至于……”
言晏顿了顿,又端起了那副恭谨知礼的样子:“您平时那么忙,还让您专门跑一趟,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
那个男人笑道:“真的过意不去?”
言晏:“呃……”
那倒不至于。
嘴上客套几句罢了。
男人:“那你跟我讲讲谢凛小时候的事情呗。”
谢凛就是言晏那个灵署排名No.001的小师兄。
言晏摇头:“师父说不让告诉你。”
男人冷哼一声:“临河那个老东西又忽悠我。我今天去找他下棋,他跟我说让我帮他跑完腿儿,你肯定会跟我说我想听的东西。没必要这么防着我吧,阿凛还小,我又不是变态。”
言晏依旧端着那副礼貌的笑:“师父说了,让我跟您聊这个话题,怕我被男同吓晕。”
男人:“……”
男人冷哼:“之前我还以为你是个好说话的,现在看起来都是装的。临河徒弟的时候是不是不是逆徒他不要?”
言晏并不回答他的话,把话锋转向了正事儿:
“韩盼娣是有罪,但是我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不可以请前辈您……”
男人“唔”了一声:“你其实大概也查得差不多了,我就把别的跟你讲讲吧。”
*
“那一本日记上地写的确不是韩盼娣父母的。韩盼娣父母是被毒死的。”
言晏微微皱眉。
男人:“韩盼娣死了之后附身了她那个还在上小学的弟弟,用弟弟的身体给她爸妈投了毒。”
言晏不解道:“哪儿来的毒?”
男人言简意赅:“她爸妈那天晚上喝了酒,韩盼娣附身她弟弟往喝得水里下了头孢。”
言晏:“……”
男人摇头感慨道:“你们人类的谚语还挺灵验的,头孢配酒,说走就走啊。”
言晏:“…………”
男人继续道:“在这之前,韩盼娣的父母就因为良心不安不敢在国内待了,想借着那一笔赔偿金带着儿子一起出国,结果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他们两个走不了了。”
“事发之后韩盼娣的一个表姐以为是韩盼娣的弟弟失手杀了他爸妈,担心事情败露闹大,就用网上学得防止尸体被发现的方式,拿塑料布把这两具尸体处理了。”
“然后谎称人已经回老家,自己拿着那笔赔偿金,带着她弟弟出了国。”
言晏皱眉:“警察就没有来这里搜过吗?”
男人晃了晃手里的小盒子:
“韩盼娣这个小姑娘挺聪明的,动手杀害自己父母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受害人父母回个老家,警察为什么要过问呢?”
“至于那三个学生,你应该也大概知道。人死之后,阴气和怨对会深化鬼魂对这些人的仇恨,不过你不觉得娄翔的死因跟韩盼娣太过于相似了吗?”
言晏不说话。
他肯定觉得相似啊,但是他又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知道了,就不用在这儿听他说了。
男人见卖关子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因为是娄翔把韩盼娣的尸体从教学楼上扔下来的。”
言晏瞳孔猛缩。
韩盼娣的……尸体?
男人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韩盼娣再次来到学校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她的死因不是什么自杀,更不是被那几个学生害死的。”
“她死在她生父手底下。”
*
结合之前搜集查阅到的那些资料以及师父千里迢迢给他送过来的这个人形外挂,言晏很快就拼凑出了这个破碎的结局。
在韩盼娣日记的最后,她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回家管父母要第二份资料费和校庆要穿的白裙子的钱。
而娄翔又和往常一样,在苏淼的撺掇下,强硬地要“送”韩盼娣,跟在她后面回了家。
韩盼娣生父酗酒,那天恰好喝高了,听见家里养的这个“赔钱货”刚要完钱不久就又要钱,直接在韩盼娣头上砸碎了酒瓶。
娄翔目睹这一幕之后转身就想跑,却被韩盼娣的父亲逮住,质问韩盼娣是不是要钱在外面贴补早恋的小白脸。
娄翔是个没种的,被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韩盼娣喝醉酒的父亲拿着酒瓶一下一下用力敲击她的头。
……直到韩盼娣没了呼吸。
等到酒醒之后,韩盼娣的父亲又害怕又生气,指责娄翔,说如果不是他惹了自己生气,根本就不会下那么大的狠手,韩盼娣也不会死。
为了推卸责任,他们最后想出了一招“绝妙”的计策——
趁着校庆人少,把韩盼娣从楼上丢下去,就说是自杀,反正只要楼层够高,尸体摔得够烂,就没人能辨别出到底哪一处是致命伤。
而且事后还能用管理不力和安全措施不到位这一套说辞,狠狠地讹学校一笔。
娄翔害怕这件事殃及自己身上,哆哆嗦嗦地同意了,这才有了第二天校庆坠楼这件事。
事发之后韩盼娣的父母还是害怕法医看出端倪,坚决拒绝让法医验尸,火速把人拉到殡仪馆火化了。
对着未来有着无限期冀、一直在专心等待高考改变自己命运的女孩子,就这样在潦草而拙劣的谎言里终结了自己的一生。
言晏把整件事听完,表情就没有舒展过。
男人看起来却没有太大的情感波动:“我是在审问那个小女孩她父母的亡魂的时候听了几耳朵。”
“类似的苦难和悲剧还挺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越多就显得这种苦难更苦。”
言晏点头:“您说得对。”
男人冷笑:“不过你这张嘴到底还是比你师父说话好听。他的话肯定会说我狗嘴里竟然能吐出象牙。”
言晏:“……”
“哦,对了。”
男人突然道:“你师傅之所以让我过来帮你赶紧把这件事结了,是因为让你去接另一个委托。”
言晏难以置信地抬头:“就不能让我放假吗?”
男人瞥了他一眼:“时隔几年前荒废的疗养院,里面好像有只鬼,跟上次处理的那件事一样,被人用了缚灵术。”
言晏即答:“我去。”
男人没来得及说什么,傅百川忽然推门进来了:
“言晏,警察马上就来,我们……”
他抬眼看见房间里多出一个男人,警惕道:
“这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刚刚一直在门口,并没有发现有人进来。”
男人不说话。
言晏轻咳了一声:“那个,他不是人。”
傅百川:“……?”
言晏:“介绍一下,这个是之前跟你提到过的裴主任,就是平时大家说的阎王,师父请他过来当外挂。。”
傅百川:“???”
第28章
裴宥礼貌地对着傅百川伸出手:“你好。”
傅百川觉得浑身都别扭, 但还是出于礼节握了上去:“你好。”
天呐!
他真的长大了,以前的他那么怕鬼,现在的他竟然可以跟管理那么多恶鬼的鬼头头握手诶!
裴宥目光在言晏和傅百川之间逡巡了几下, 点头道:“那警察就快来了, 我就先走了。”
他看向言晏:“韩盼娣的魂魄我就带回去了,安仁私立中心旧校舍那几个小鬼, 小黑和小白已经去抓了。这个月还有10天,言晏,任重而道远啊。”
言晏皱着眉追问:“前辈,既然阴司知道那个疗养院里有被缚灵的生魂, 为什么不直接把事情解决了?”
裴宥懒懒道:“说到底是阳间事,我们阴司若是插手管了,灵署那群老小子会对阴谋论的。你估计过不了多久也该接到通知了,好像叫什么……鞍山疗养院?”
傅百川:“?”
裴宥道:“这事儿挺危险的, 那个小兄弟虽然灵眼通达, 但毕竟不是玄门中人, 就尽量别凑热闹了。”
傅百川:“……那个鞍山疗养院,好像是我爸之前投资的项目,就让我跟着呗, 甲方视察工作名正言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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