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晏无奈:“你倒是心态挺好的。”
傅百川:“免费的超级沉浸式剧本杀,我为什么心态不好?”
“哦对了。”
傅百川好像想起了什么特别重要的正经事,神秘兮兮地附在言晏耳边认真道:
“刚刚他俩在床上,杨伯宁喊疼你可千万不要信。”
这人说话思维跳跃的太远了,言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傅百川小声说:“他俩太仓促了,道具前戏准备得都不充分,从时长来看技术也不怎么样,所以才会疼。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啊!”
傅百川话还没说完,就结结实实地挨了言晏一脚。
傅百川满脸委屈,泫然欲泣:“你踢我!”
言晏面对他的控诉一脸冷漠:“少跟我说这有的没的。”
说着言晏就要转身出门。
傅百川:“嘤。”
言晏:“……不是要去万德医院看看吗?不跟上?”
傅百川就像是在中午的太阳下暴晒了一天的小草,在冰凉甘霖的浇灌下又重新支棱了起来。
“去去去!我这不是跟过来了嘛!”
言晏没有回头,自顾自地往前走。
上午十点多的秋阳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斜斜打在言晏身上,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暖光,也让他微红的耳根在明亮的光线下如影随形。
傅百川心情很好,亦步亦趋的跟在言晏后面出了门。
*
现实世界。
杨家大院门口。
谢凛掐着表,看着十二时辰的绝对封印走完了最后一秒钟。
除了谢凛之外,演员们的助理、经纪人都在外面蹲守。
自从几个小时之前言晏和傅百川在镜头里突然晕倒、所有嘉宾藏在休息室里闭门不出、蒋思飞的尸体爬上了几只苍蝇之后,直播间出现了越来越多执意的声音。
观众们前所未有的慌乱,只有言晏直播间的老观众稳如老狗。
时间到了。
谢凛可不像言晏一样还惯着灵署那些老不死,他只听他师父的命令。
这小少年的思维模式简单粗暴:师父让我把人救出来,那我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把人救出来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关我屁事。
于是乎,在周围长枪短炮的拍摄下,谢凛双手简单结了一个印,然后撕开已经变得脆弱的结界走了进去。
密切关注媒体风向的灵署署长:“……”
在灵署办公室蹭吃蹭喝的临河轻咳了一声,带着杂糅了骄傲和尴尬两种情绪的复杂面部表情别开了他那颗高贵的头颅。
谢凛进去之后显示进了休息室,然后在休息室众人饱含希望的注视中,踩着凳子徒手掰断了休息室的摄像头。
导演:“……”
“师父说要中断一下直播。”
少年的声音很好听,甚至还夹杂着未脱干净的稚气。
他把摄像头递给导演:“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就不知道自己掰一下摄像头吗?”
所有人神色麻木。
谢凛想了想,补充道:“那个死人怎么拿?都臭了。有袋子吗?”
导演:“……”
导演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孩子。”
谢凛抬眼:“?”
导演声音颤抖,满眼控诉:“你知道摄像头拆掉之后,录音设备还是可以正常运作的吗?”
谢凛:“……”
导演神色悲愤:“言晏那么努力都白干了,你知道吗?”
谢凛:“……”
谢凛沉默了三秒钟之后选择忘记自己说过什么,弯下腰扛起了沉睡的言晏:“谁帮忙抬一下那个大个子,我要把他俩给师父带回去。”
然而谢凛小同志终究没有完成师父交给他的任务。
在他说出“那个死人”“已经臭了”这句话之后,本来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但是不敢相信的网友们全都炸了。
所谓剧本里的尸体,从一开始就是真正的尸体,就算是放在普通人身上也够登上社会版头条了,更何况蒋思飞是一个粉丝群体庞大的演员。
于是,刚出杨家大院的门,言晏和傅百川就被拉上了救护车送到医院观察,许歌、田棠、刘元宝、导演和谢凛被打包拉到了警察局录口供,一起被警察叔叔请过去的还有分别作为综艺投资人与监制的陈明也与陈明姝。
全家桶。
唯一幸免的便宜师父临河换了身正常的打扮,以“言晏监护人”的名义到医院照顾去了,结果在VIP病房跟脑子同样不太好使的傅天雄狭路相逢。
这俩在病房里抖擞病床上那两位的什么事好像都不稀奇,反正言晏和傅百川还被困在阴阳柩里,听又听不见。
*
在大家跟120走得跟120走。跟110走的跟110走的这段时间,言晏和傅百川在阴阳柩里东跑西跑的过了十几天。
这个阴阳柩实在是太正常了。
除了出不了城之外,一切的一切都跟现实生活一样,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觉醒之后担忧国运、在街上游行的学生,有在歌舞厅夜夜笙歌的富商。
张明桦和杨伯宁日子也过得淡如流水。
张明桦白天去医院上班,杨伯宁反而收了心开始研读功课,没有之前那么贪玩。
杨老爷依旧兢兢业业做生意,定期去孤儿院、学校、医院做慈善,是人人称道的义商、
眼见着日寇攻城的日子逐渐临近了,言晏心里越发的不安,却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这些天他和傅百川跑遍了能跑的任何地方,跟任何能打听的人打听,却发现杨家、张明桦身上没有任何秘密,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而言晏和傅百川也没有获得任何关于阴阳柩的实质性线索,就好像他们本来就生活在这个时代,从前种种都只是一场幻梦。
言晏心里的不安与日俱增。
又过了三天,立冬了。
这天的凌晨,城外骤然炸开了一声枪响。
第64章
这些天来言晏一直浅眠, 听到枪声之后立刻就坐了起来,急匆匆地披上衣服往外走。
月亮挂在西边小楼的屋檐下,天色还很暗很暗, 院子里却已经乌泱泱站满了人。
杨老爷站在人群中神色凝重, 杨伯宁微微低着头站在旁边看不清脸,言晏却能看出来他很难过。
傅百川作为“长工”住在外院, 也是在听见枪声响起之后赶了过来,急匆匆地微微喘着气跟言晏对上了视线。
无声之处胜过千言万语。
喃諷
言晏和傅百川都知道,在今天这阵越来越密集的枪炮声之后,首都沦陷, 他们所等待的重要节点——杨家灭门,就要到来了。
“阿六。”
还未等傅百川跟言晏说话,杨伯宁就看见了披衣出门的言晏,扬声唤道:
“你过来我这边。”
言晏应下之后转头对傅百川微微颔首, 傅百川无奈, 只得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言晏从满院子人中侧身挤过来, 站在杨伯宁身前:“少爷。”
离得近了,言晏才注意到这孩子一直垂着头是为了掩饰眼里的不安与慌张。
“明桦一听见枪响就出门了。”
言晏听见杨伯宁道:“他说这场战役很重要,他要去前线救助伤员。”
杨伯宁神色焦急:“那么多枪, 那么多人,我担心他。”
言晏双唇动了动,浓重的怪异感涌上心头。
“会没事的。”
言晏听见自己的声音道:“他会回来的。”
杨伯宁神色很难过:“以前爹爹总让我用功念书,当国之栋梁。我想着,这个国家有那么多人,天塌下来也用不上我顶着。”
“我爹给我挣下这么大一份家业, 我只要守住不败光就可以了,后半辈子舒舒服服的, 投胎投得好,何苦去读那破书。”
言晏垂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杨伯宁自顾自道:“但现在……我有些后悔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我也和明桦一样,有一技之长傍身,在大厦将倾之时也能出一份力,而不是龟缩在城里……”
“少爷。”
言晏声音温和地打断道:“这些年家里的生意你也接触了不少,为老爷分了不少忧。”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不一定要上前线的。只要你想,你一定也会有出力的机会。”
杨伯宁怔怔地看着他,笑了一下:
“没哄我吧?”
言晏摇头:“没有。”
杨伯宁笑道:“那我可就信了,在家里安安静静待着等明桦回来。”
他顿了顿,又似是自言自语的补了一句:
“他一定会回来的。”
言晏没有说话,转头朝着传来枪炮声的方向望去,只看到熹微的天光里直直升起的硝烟。
*
仅仅过了两个钟头,天才蒙蒙亮,城外的炮火声竟然熄了。
言晏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重,傅百川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傅百川在言晏耳边小声说:“我怎么觉得这个战况跟历史记载的不太一样……”
言晏双眸沉静:“历史记载,这场仗打了三天多,非常惨烈,不可能这么快收场。”
两人说着,杨家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满身尘灰、伤痕累累的抗日军士们抬着鲜血淋漓的伤员小跑了进来,杨伯宁站在门口神色焦急地为他们引路。
张明桦风尘仆仆地在后面跟了进来,语速很快地给身后跟着的护士和别的医生交代处理伤口的注意事项。
注意到言晏的视线,杨伯宁神色雀跃的跟他打了个招呼,遥遥喊道:
“医院的病房不够了——我跟爹商量着让我们的伤员来家里养伤,反正有地方——”
“明桦哥救了好多人,大家都说他是大英雄呢——”
“而且有个好消息还没告诉你,前线传来捷报!”
“——我们打赢了,首都保住了!”
言晏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历史上写得明明白白,这一战我方寡不敌众,顽强抗争之后惨烈战败、首都沦陷了啊?
而且就算是赢,这一仗是不是打的优点太快了?赢得是不是有点……
太轻松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言晏大脑急速运转:
他们现在处在阴阳柩里,阴阳柩说柩主的一段实质化的执念和记忆……
电光火石间,言晏恍然发现了一个思维误区:
他下意识地以为当事人的记忆都是真实的。
但是如果柩主的执念太深,导致所谓的记忆都是柩主执念的一部分呢?
言晏不由得一阵恶寒。
那么这“小半个月”以来,他看见的、接触的这一切,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傅百川……”
言晏慌忙去喊他,却已经太迟了。
杨伯宁站在房檐下面,因为剧烈跑动,被他当做项链挂在脖子里的那枚张明桦送给他的定情戒指从领口跳了出来,斜斜地压在衣服上。
明明房檐下没什么光线,那枚戒指却闪着诡异的光。
一下。
两下。
三下。
言晏话说到一半就觉得一阵眩晕,不可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
“阿六,快别睡了!”
言晏隐约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咋咋呼呼的喊道:
“明桦的船今天上午就要到了,你快陪我去接他!”
言晏只觉得头晕耳鸣,眼睛仿佛被胶水粘住了一般,怎么睁都睁不开。
似曾相识的话语,似曾相识的处境。
言晏猛地坐了起来,差点撞住准备掀他被子的杨伯宁。
杨伯宁依旧穿着做工考究的淡青色长衫,旁边系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脸上挂着笑,左边有一个梨涡,右边却没有,很好脾气的看着言晏:
“怎么还让你家少爷喊你?阿六,快起来快起来,我都多久没见他了,你就陪我早点去接吧!”
甚至这人说的话都一句没变。
言晏沉默。
这是因为走完了整个阴阳柩的“剧情”却没有破柩,所以一切都从头再来了吗?
时间太久了,不知道外边过去了几天,这样的循环可经不起多次折腾。
言晏非常利索地起身:“好,我们快去码头吧。”
杨伯宁丝毫没有发现异样:“快走快走!”
言晏跟在他后面出了门,眼前却又浮现了重回开头之前那枚戒指的光。
那枚戒指跟阴阳柩难道是有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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