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珠身形微颤,他五指捏着沈慈珠的下巴迫使人抬头,“哥哥死了,您以后怎么办呢?”
沈慈珠的下巴细而滑腻,手感甚好。
谢喉的指尖慢慢滑动着,到了沈慈珠的耳垂。
沈慈珠骤然抬眼,带着警告与厌恶。
“哥哥死了,您在愧疚,愧疚那天他是为救您而死,愧疚无法找到他的尸体,愧疚这十一年来您对他的种种恶行,您在忏悔吗?”谢喉的唇瓣线条都带着不近人情的冷。
偏偏字眼滚烫,近乎背德了。
“那么。”谢喉顶着圣洁冷清的皮囊,却又如偷情者呢喃,“请让我来替代哥哥,继承您吧。”
“让我来继承您的愧疚,继承您的忏悔,继承您的……爱意?”
“去你妈的爱意,你配吗?”沈慈珠舌尖抵齿,他近乎嘲讽地勾起眼尾。
启唇要羞辱谢喉时,谢喉却走向沈慈珠的面前。
他身后便是他哥哥的墓碑,遗像上英俊温柔的脸近在眼前,仿佛和往常一样仍在满怀爱意地注视沈慈珠。
谢喉将谢咽挡住了,沈慈珠看不到谢咽了。
沈慈珠只能看到谢喉。
“还在羞耻于那晚吗?”谢喉单膝跪地,凤眼正视沈慈珠。
这令沈慈珠竟然有点输了的迹象。
就在这短短一瞬的失神里,谢喉脖颈低垂,唇覆盖了他的唇。
沈慈珠还来不及挣扎,他的腕骨便被谢喉死死囚住,这个吻并非浅尝而止,它带着极为猛烈年轻的滚烫侵占着唇腔,令沈慈珠彻底被压制住。
谢喉将沈慈珠的唇瓣吻出了被咬破的狠戾,像蓄谋已久,像在标记掌中之物。
沈慈珠死死盯着谢喉的眼。
见过野生动物的眼吗?
眼珠是冰冷的,是生了铁锈被千刀万剐还能苟活的,是从万千荒野里厮杀出血路后的胜券在握,是赢家。
赢家须得有天生坏种的基因,有残忍血腥的心脏,有至死方休的愉悦。
这个吻结束后,沈慈珠低声喘气,双眼水淋淋地望着谢喉。
沈慈珠心脏跳动,他想起之前那一夜与谢喉的荒唐,和被谢咽撞破时的慌乱,再到谢咽尸骨无存的死亡。
不该认识谢喉的。
谢咽是你杀的吗?
谢喉。
你杀了你的哥哥吗?
“谢喉,你既然要爱我,那就得像狗一样永远对我摇尾乞怜。”沈慈珠捏着谢喉的下巴,颇为傲慢地令这位天之骄子为他俯首。
“我的荣幸。”谢喉缓缓抬眼,冰冷眼珠晃出愉悦的笑。
第二章 珠喉
沈慈珠是一年前遇见谢喉的。
那天他从美国归回帝都,为一场与盛家长女的联姻。
s区,天主教堂。
巴洛克风格的建筑被鎏金外皮包裹,玫瑰尖塔耸入雪云,如数把血淋淋的审判之刃将日光无情杀碎。
白鸽掠空长鸣,恍若圣歌泼洒世间。
沈盛联姻排场极大,消息一出便轰动商界并抢占国内外头条,无数媒体争相报道却又被拒之门外。
正门被人推开时,孩童们手持花篮唱着稚嫩的圣歌。
沈慈珠进来了,他长发低束,西装革履微微浅笑,一点掌权者的架子也没有。
教堂内的光影如水游离,晃在沈慈珠的身上,如神明慈悲。
太过温柔的美人。
哪怕露出的每一丝皮肤都被人百般窥探,他也毫不恼怒。
权贵们纷纷从礼座起身,他们道贺:“沈总,新婚快乐。”
事实上,这并不是沈慈珠的婚礼。
而是他弟弟与盛家长女的。
但在场权贵无不以沈慈珠为中心恭贺攀谈。
沈慈珠对上位者有一种致命吸引力,十分容易引起雄性的掠夺与独占欲,他对此一概不知般,面对这些人的嘘寒问暖,还温柔回答,颇为耐心。
谈笑间喉结微滑,余下皮肤尽数被西装遮挡,衬衫扣子一丝不苟系到最顶端,沈慈珠的母亲是法国贵族,在她的教养下,沈慈珠自然优雅得体。
唯有脖颈毫无遮挡,霎时间群狼环伺,危机四伏。
“慈珠,好些日子没见了,我们都很想你诶,尤其周家那小子,当年要不是他妈拼死拦着,怕是早跟你去美国了。”坐在沈慈珠邻座的年轻男人轻佻问道,“今晚要和他聚聚吗?带上我们,一起,玩点有趣的东西。”
晚上。
一起。
玩,有趣的东西?
迎宾小姑娘抱着签名册从入口回后台时,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沈慈珠,她心脏狂跳,满是担忧,生怕沈慈珠会答应。
……这种受邀的潜台词太过色糜,连她这种刚出社会没什么见识的人都清楚意味着什么。
随着她的目光探去,沈慈珠坐于席位右侧的首排中心位,被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围着,有人在给他递万宝路香烟,也有人为他奉上S.T.Dupont打火机。
“抱歉。”沈慈珠抬手,轻笑着拿半覆盖手背的黑皮手套,将烟推开了,与那人全程毫无皮肤接触。
因为抬臂的举止而从袖口短暂露出了肌肉线条,冷白苍瘦,暗含力量。
“我弟弟不喜欢烟味,今天是他的婚礼,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做个表率。”
那人遗憾地收了烟,叹气道:“慈珠,你总这样善良,沈老二不就是个小三生的贱种嘛,你父亲都不稀罕他,你干嘛稀罕啊,还亲手把他养在身边,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嫉妒……”
有人附和:“是呀,你都一年没回国了,这回难得回来,还是为了他的婚礼。”
“小三儿子的婚礼有什么好看的?要不是为了你,我们才不来呢。”
坐在后座的人胳膊向前一搭,懒散道:“这教堂还是你亲自买下布置的?慈珠,你对你弟弟,未免也太好了吧。”
“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自然要对他好。”沈慈珠眼中含笑,轻声道。
迎宾小姑娘还躲在后台看大厅这边。
沈先生今年二十五,有浓艳重彩、极为出挑的美貌,中法混血赋予他深邃艳丽的骨相,皮相白而细腻,恍若涂了油画颜料的奢华瓷釉,五官更偏东方,眉深且细,鼻秀弧温。
鸦黑长发松散束着,与白西装形成鲜明对比,眼珠碧绿,唇色水红,启唇间雪白的齿只露出一点光泽,君子般内敛清俊,完美面部折叠度下,这份皮囊此时半明半昧,到了惊心动魄的地步。
唯有眼型生得太狠,浓睫裹着寒调眼白似蛇尾上提入眉,碧绿的虹膜窄而薄,隐约有冷光晃过,下眼睑晕开圈蔷薇般的粉。
眼珠正下方有颗红痣,血扎得淋欲。
漂亮到惊悚了……简直不像是人类该有的模样,更像是——
毒蛇。
迎宾小姑娘心想。
许是她的窥探太明显,沈慈珠此时缓缓瞥过来,从坐席隔着前方种种神像的间隙,与她的目光对视上了。
他的眼中一丝感情也没有,歪了歪头,方才众人面前的温柔荡然无存,他变得冷淡又专注,像是在准备狩猎,正居高临下控制全场。
她骤然腿软,瘫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如纸。
“你没事吧,为什么坐在这里?”她这时被人扶起来了。
正是今天婚礼的新郎。
也就是沈慈珠同父异母的弟弟。
“啊,没事没事,谢谢你了。”迎宾小姑娘对新郎连连道谢,然后抱着册子飞快回了后台。
原来如此啊,她恍然大悟。
原来沈先生方才在看的不是自己啊。
新郎上台后,沈慈珠这才收回目光。
他侧过脸,去看大门处,喃喃道:“要开场了。”
人们的交谈声渐渐轻了下来,小孩子高高抬起脖子,在妈妈怀里盼望着,因为婚礼正式开始了。
教堂大门伴随圣洁女音的低吟一并开启。
幼小天真的花童们颇有秩序地进来,纯白玫瑰洒在红毯上,新娘提着裙摆慢慢地行走,带着上流千金特有的优雅与贵气。
她揽着父亲的胳膊,修长的脖颈微低,雪白头纱下满是幸福的笑意。
牧师站在婚礼台上打开圣经,喑哑吟诵着,声线摧枯拉朽,年迈的英语带着赐福与静悯。
婚礼进行曲中,新娘与父亲缓步走至婚礼台前站定。
新郎迎上前去,撩开了新娘的面纱,新娘满怀欣喜地看着他,他亲吻她的脸颊。
刹那间全场欢呼。
牧师为新人献上祝福。
当新娘喜极而泣说出“我愿意”时,泼天的古罗马玫瑰从五色玻璃窗倾洒而下,新娘雪白的头纱被玫瑰压住。
——哗啦啦。
穹顶起了阵风,花瓣像纸一样四处乱飞。
太漂亮太浪漫的景致,新娘眼含幸福地观赏着,她看着新郎正为她戴上戒指。
吱呀——咯吱。
新娘头顶开始响起声音,像是一块玻璃板在振动并移开了一道缝隙。
她好奇抬头。
那块玻璃板的确开了口子,乌黑的洞里,有水声在流淌,而后从洞口往下滴了出来。
嘀嗒。
新娘的鼻尖上落了一滴像水的东西。
这滴水缓缓从鼻尖流到嘴唇,进了嘴里,她无法遏制地感受到了血腥味。
这股浓烈的血味还新鲜着,像是刚从皮肉间一割而破流淌出来的。
在她的喉管里,滚烫、膨胀,开始剧烈收缩,尽管这都是她的心理作用,她也足够害怕了,几乎昏厥,痛苦崩溃。
“啊!”新娘发出凄厉的惨叫,“血!是血!”
雪白的婚纱满是赤红,她捂住脑袋,蹲下蜷缩起来,大喊道:“杀人——”
新郎愣了一瞬,就赶忙冲过来护住新娘。
两人的头顶这时猛地滚下浓浓血水,混着肉乎乎的、又极度粘湿的,像是动物的眼珠一并往地面落下。
不止新郎和新娘,整个婚礼台都变得如此,血哗啦啦地流淌到了坐席位置,所有人惊叫着站起来后退着。
咕叽咕叽。
眼珠子和血被高跟鞋和皮鞋带着惊惧而踩破碾碎。
迸溅出腥味。
小孩子们在爸爸妈妈的怀里开始大哭,“有怪物!妈妈……有怪物……”
一片慌乱狼藉。
新郎新娘都被血淋了一身,那些落在地上的肉眼珠上满是动物的血,新娘不断发出尖叫。
即将晕厥的时候她眼里全是高高在上的,尖塔下垂眼悲悯的圣像,圣像的唇角泛出鲜血。
“啊!救命!救命——咳、咳咳……救——”新娘哭着对新郎求救。
“别怕,不要害怕……这都是假的,这不是真的血……眼珠子也不是真的……是有人在蓄意破坏婚礼……”新郎抱住新娘往台下走,他脱下外套披在新娘头上,额前满是冷汗,他大喊:“医生!快叫医生!”
婚礼坐席间人人后退,私家保镖与医疗者迅速入场。
啪嗒。
沈慈珠的黑皮鞋轻轻踩破了一颗“眼珠子”,笔挺毫无褶皱的西装裤下,因为他的俯腰而提露一截袜子的弧度,包裹住的小腿瘦而性感,极度蛊惑。
覆盖黑皮手套的五指捡起这颗“眼珠子”,放在掌心细细看着,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滑腻腻地在掌心晃悠。
沈慈珠脸颊上沾了点“血”,他没在意,倒是身边的男人注意到了,他把沈慈珠护在身后,前方有侍应生在擦拭地板,他拿起帕子,给沈慈珠擦着脸颊。
“慈珠,快把这眼珠子丢了,太恶心了。”男人赶忙地说。
“没事。”沈慈珠摇了摇头,他把掌心合起来,睫毛随目光一起下垂,遮挡住了目光,外人看来他像是受了惊吓在害怕。
发带间的乌发散落出来,几缕碎发蹭到他的鼻尖,颇为脆弱。
也对。
男人想,沈慈珠是沈家在锦绣丛里金枝玉叶养出来的,因为好家世和美貌,谁也不敢伤害他,如此天真怯弱,也正常。
怕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吧……真可怜。
男人正欲说什么,谁知沈慈珠却缓缓朝门外走去。
沈慈珠身后是大厅,大厅还有很多“血”没有拭净,哪怕最高级的清理机械人也做不到。
血涂抹了圣洁瓷白的地面。
在这场人间炼狱里,牧师手捧圣经,他脸色苍白,呢喃道,念着耶稣的话语乞求神明的怜悯与拯救。
“我留下平安给你们,我将我的平安赐给你们。我所赐的,不像世人所赐的——”
“你们心里不要忧愁,也不要胆怯。”
沈慈珠听到牧师讲这句话时,他停下脚步,缓缓偏头,看着教堂。
【我所赐的,不像世人所赐的。】
……啊。
我所赐的。
是罪孽啊。
可惜天彻底暗了下去,用乌黑的影子把这里遮挡了,是神不可窥见之地。
吞下神明望向我的那只眼珠入喉。
于是一切罪孽尽数被审判不得。
亲爱的弟弟,为什么要背叛沈家呢?
不然我不会为你布置这场血腥秀的。
祝新婚快乐。
第三章 差距
外面不比教堂,天已经暗了下来,诡谲阴沉,沈慈珠皮肤足够白,于是在这片黑暗下,他变得更加艳丽,像是天生适合黑暗。
在与明亮教堂截然不同的黑暗里,在无人细看的此时,他完全褪去了温柔的假象。
带着阴寒刺骨的自毁,以及地狱般的性诱惑,他依旧优雅,愉悦看了一眼大厅中央正满怀焦急安慰新娘的新郎,他的弟弟。
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毒蛇般的唇角潮湿艳丽地泛着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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