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问的时候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林载川都亲自来到了这里,恐怕这次行动并不顺利。
眼下没有时间解释,林载川低声道:“我先带你出去。”
门被锁着,林载川没有密码无法打开,只能示意信宿向后退到安全位置,而后砰砰两枪打碎了二人之间的防爆玻璃。
“咔哒”。
本来镶嵌在玻璃上的门锁掉落到了地上。
信宿只在他一步之遥的距离,林载川刚抬起脚步,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听到就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滴滴滴滴滴——
林载川的神情顿时一变。
刚才跟那些警察说话的时间太匆忙,根本来不及解释所有来龙去脉,而林载川此时倏地反应过来,刚刚恐怕是因为他们强行破坏了电梯的门锁所以才发生了小范围的爆炸!
说不定这个实验室的每个门锁里都安装了重力感应装置,门锁本身就是一个炸弹!
一旦门锁受到重力影响发生位移,内部放置的炸弹就会自动引爆!
可现在想清楚已经来不及了——
玻璃门已经四分五裂碎了一地,门锁落地,不断闪烁着诡谲危险的红光。
小范围的爆炸尚且不足为惧,这种程度不至于直接丧命,但麻烦的是,这里的观察室都是紧密连接在一起的,一旦有一个位置发生爆炸,旁边的玻璃门势必也会跟着碎裂,下一个炸弹就会被启动,而后引起一系列难以预料的连锁反应,整个二层乃至往上一层,说不定都会彻底崩塌。
林载川的脑海中在一瞬间就清楚了眼下局势,他把门锁踢飞向远处,一把将信宿拉起来,紧握着他的手,“快走!这里要爆炸了!”
信宿被这股力道一拉,几乎扑进了他的怀里,他们二人刚跑出几米,身后砰的一声响——
玻璃碎裂落地的声音无比清晰,紧随其后的滴滴声响起!
轰——!
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回头,林载川带着信宿一路奔向电梯,爆炸声一路追着他们的脚步响起,浓烟和滚烫的气流在他们身后肆无忌惮蔓延,流窜在整个地下室。
从林载川破门,到二人跑到电梯的转角,不过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而连环爆炸已然紧咬在他们身后,林载川将信宿整个人拢在怀里,他的身体和电梯墙壁构成一个安全区,将信宿牢牢地护在其中。
轰——!!
一股重若千钧的压力狠狠砸到背上,林载川身体一晃,单膝跪到了地上。
信宿伸出双手抱住他,瞳孔骤缩成一点,“载川!”
林载川咽下口中血腥味,微微摇头,轻声回应他,“我没事。”
林载川不敢停留,按照本杰明的说法,在实验室的地下还有一个定时炸弹没有被引爆,相比于那些门锁上的微型炸弹,地下的那些炸药才是最致命的。
而他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
林载川低声对他道:“小婵,抱紧我。”
信宿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严峻的神情,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两只手一起抱紧他。
林载川的身体上挂着两个人的重量,带着他翻上了电梯顶部,途中开口跟他解释,“本杰明说,在建立这座实验室之前,谢枫就在实验室下埋了大量炸药,防止有一天被警察人赃俱获。谢枫已经从另外一条密道逃走了。”
听到这句话,信宿终于明白林载川为什么表现的这么反常。
所以,刚刚地下的爆炸不过是“开胃菜”、一场灾难来临前的预演,而真正的爆发还没开始。
他们从地下二层到一层,穿过一层的走廊,走出实验室的大门,沿着山里的通道向出口快速跑去。
信宿一路上几乎是被林载川拖着跑的,速度竟然也飞快,他们一路奔向出口,看到了在远处等待他们的同事。
杨越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身影,猛地站了起来,远远地,用力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然而就在这时,从二人身后毫无征兆传来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面都在轻微震荡,一股夹杂着滚石的巨大热流从背后扑了过来——
那仿佛是被某种本能反应支配,信宿未经思考,用力扑到了林载川的身上,从后伸手抱紧了他。
轰隆!
刹那间有如地动山摇,从山体内部发出骇人声响,同时一股逼人热浪勃然喷出——
两个人几乎同时被那股从后而来的巨大气流吹飞了起来,而后一起狠狠拍落在地上,又沿着山路坡度滚下去数十米。
“………”
信宿只感觉眼前的世界仿佛在不断颠覆,在巨大耳鸣之下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四周异常安静,好像有什么灼热的液体从他的脸上不断滑落下去。
他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好像现在只有他的脑子还能动了,其他的地方隐约都不听使唤。
然后他看到了林载川。
他感觉到林载川小心翼翼将自己抱了起来,低下头看着他,嘴唇在不停张合,好像在对自己说什么。
信宿心想:可能是他现在看起来确实有些糟糕……
他第一次看到林载川这样失态的模样。
他跪在地上抱着自己,整个人好像都在颤,眼眶整个都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睛、下巴、脸颊一齐滴落下来。
难过、悲痛、惊慌、无措、祈求。
这些表情竟然会一起出现在林载川的脸上。
这让他看起来甚至有些不像以前那个以冷静理智著称的林支队长了。
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凡的、他的爱人。
信宿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到林载川在对他说什么。
他只是抬起手,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嘴唇轻微动了动。
“载川……”
“你没事……”
“真是太好了。”
信宿弯起唇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信宿……”
“信宿!!”
林载川的声音好像含着血,几乎凄厉悲切,他的手难以控制地发抖,垫着信宿后脑勺的那只手已经被滚烫鲜血彻底染红。
信宿头上不知道哪里受了伤,从额头流下的血经过太阳穴,流淌到了山地上。
翻滚下来的时候被石头划伤,从耳后到下颌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甚至他在开口说话的时候,有血从他的唇边不断渗出来。
信宿的身体好像泥捏的娃娃,脆弱到哪怕刮风下雨都能受损,林载川从来不舍得让他受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可他竟然在自己的身边伤成这副模样。
杨越夹着一个担架走了过来,把担架放在信宿的身边,“林队,担架到了,先把他送下山吧,医生已经在山下等着了。”
谁都不知道信宿到底伤成什么样子,没人敢轻易碰他,只是把皮外伤轻微包扎了一下。
信宿的身体被柔软的固定带固定在担架上,林载川跟杨越将他一起抬下山,放进指挥车的后室里。
许处道:“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小赵是专业的医生,先让他给这位同志看看伤。”
姓赵的医生上车坐到信宿的身旁,看到他的伤势,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带上消毒手套,用棉花和镊子确定他头部受伤的位置。
然后在头颅右侧找到了一条将近四厘米的伤口。
看位置,应该是被爆炸气流带起的尖锐石头从后面划伤的,好在不是特别深,缝几针应该就好了。
只是信宿有凝血功能障碍,脑袋上伤口太多,还有许多割伤的细碎小口,不断的向外流血,用了凝血酶也止不住,再这样下去,就算没内伤也会失血过多。
许处看到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血色的林载川,道:“载川,你也过来检查一下,他都伤成那样,你不可能没事。”
林载川没有说话,只是坐在车里静静地看信宿。
垃圾桶里的纱布和棉花已经放满了,颜色鲜红的刺眼,医生脑袋都冒了汗,打了几针止血药,终于把血止住了。
“好了,情况暂时稳定了。”
“等救护车过来,带他去医院做一个详细检查,看看有没有内伤。”
赵医生正要下车,看了林载川一眼,皱眉道:“你……”
林载川喉间一痒,咳嗽了两声,胸腔震动,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指挥车外。
因为追捕谢枫行动失败,参与的警察看起来都有些沮丧。
一个年轻一点的小警察蹲在地上道:“只抓到了一个本杰明,还有他手下那些不值钱的小喽啰,谢枫没抓到,我们的两个卧底还都受了重伤,唉……”
杨越不轻不重踢了他一脚,“能抓到本杰明和手底下那几十个人已经是不小的收获了,这可是国际警察抓了三十年都没抓住的全球通缉犯,只是可惜让谢枫跑了,还让他毁了实验室,下次肯定送他进去跟本杰明作伴。”
他们已经派人出去在附近山头搜索谢枫可能出现的位置,但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希望已经很渺茫了。
“准备收拾收拾打道回府吧——哎?!”
本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准备关上电脑的技术人员突然睁大了眼睛。
他凑近电脑屏幕,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语气难以置信道:“等等!L92的定位信号怎么还在一直变化!”
L92定位器不是在信宿的身上吗?!
难道说……
杨越反应过来什么,猛的站了起来:“持续追踪定位信号,老王带一队人马上跟我走!!”
——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束百合花静静摆放在雪白的桌面上。
明媚阳光从玻璃窗投射进来,病床上,信宿缓缓睁开了眼睛。
鼻腔里蔓延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现在应该是在医院……信宿稍微感觉了一下他目前的状态——他的脑袋好像被包了起来,脖子往上往下都动不了,几秒钟后,可能是大脑神经开始运转了,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痛,甚至疼到连伤口具体的位置都难以辨别。
刚醒过来,四肢百骸都在复苏,各种痛觉一起向脑神经传递,那感觉实在是有如刀割,以至于让信宿出了一丝冷汗,他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放缓了呼吸。
好疼啊……
但他忍住了,没有出声。
因为信宿看到林载川坐在他的病床边,穿着跟他身上一样的病号服,单手抵在太阳穴上,闭着眼睛休息。
信宿感觉他好像只是昏迷了一会儿,但是载川看起来竟然憔悴了许多,眼底浮起淡淡的青色——林载川以前是那种在市局加班72小时连轴转都没有黑眼圈的人。
信宿现在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缓了一会儿,他的嘴唇轻轻开合,低低喊了一声,“……载川。”
信宿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可能因为嗓子太久没有说话,竟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但林载川仿佛听到了他的话,瞬间睁开了眼睛。
奇怪地是,他只是起身望着信宿,眼中情绪起伏,但并没有跟他说话。
片刻后林载川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快速打了一段话,将手机放到信宿的眼前。
“医生说,爆炸产生的声音伤到了耳膜,你现在应该听不到我在说什么。”
信宿将这句话浏览一遍,然后稍微怔一下。
……原来刚刚不是他没有说话,是他没有听见。
信宿的反应出奇的平静,只是点了点头,轻声开口问道:“那医生说还能治好吗?”
治不好也没关系,信宿对生理上的残缺接受度很高,聋了总比瞎了要好一点。
林载川点点头,又打了一段字:“只是暂时性失聪,后续听觉会慢慢恢复,不要担心。你身上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这个问题信宿没有办法回答,一言以蔽之,就是哪儿都难受,但是没有必要说这样的话让林载川心里不好受,他稍微闭了一下眼睛,四周一片没有一丝生息的宁静。
听不到声音这个感觉还真是非常奇特,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听不到别人的声音,也听不到他自己的。
好在他的一张嘴还能说话,不耽误他跟林载川聊天,“还好。我睡了多久?”
林载川稍微顿了顿,然后垂眼道:“八天。”
信宿看懂他的口型,难免有些惊讶,“这么久吗?”
信宿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次受的伤严重程度是他自从出生以来的第一次,好在大多都是外伤,因为脑震荡加失血过多还有伤口内部发炎导致高烧才一直昏迷不醒,对他的身体状态来说已经非常严重的打击了。
醒了三分钟,信宿感觉他的手臂好像能动弹了,慢慢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上面果然严严实实包着几层纱布,信宿忍不住笑了一声,“怎么这样……是毁容了吗?”
“不会的。”林载川轻声对他说,然后用手机打字,“包上纱布是因为你的头上受了伤,伤口很深需要缝合,附近的头发都处理掉了,耳朵后面也有一处伤,为了方便上药,就把整个脑袋都包了起来。”
“………”
信宿有点不敢想他的头发被剃去一块是什么样子,他好不容易留了半年的头发,醒来就没有了!
他生无可恋地闭上眼,悲痛欲绝道:“那还是包着吧,不要让我看到了。”
很快信宿又担心地问:“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吗?”
林载川的情况比信宿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更严重一些,断了两根肋骨,因为气流的剧烈冲击导致身体内部血管破裂,造成了腹腔轻度积血,他是八天前跟信宿一起做的手术,也是今天刚能勉强下地。
医生得出结论的时候,所有刑警都觉得难以置信——当时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他的肋骨就已经断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亲自把信宿送下山,简直是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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