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身亡,”厄尔狄闭上眼睛说,“堪密学院的那群军校生全被那东西控制了,我和他们队长有几分交情,他让我们赶紧跑,因为他知道他们都活不了了。”
“所以他们和你们学校的那五名学生一起,为你们开了一条逃生通道。”
夏玄的嗓音有些滞涩,连带契索其他军校生都低下了头颅,警戒的身体缓缓放松。
“对。”短短一个字,厄尔狄却像是花光了所有力气,强行从喉咙中挤出音节。
堪密学院的军校生死亡的场景仍旧在他脑海里,甚至生动到他仿佛还站在新普河边,看着他们鲜血淋漓奔赴死亡。
“从新普河逃出来后就是一场暴风雪,我们找了个地方躲避,却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厄尔狄指指脚下,“我们比你们来的迟一点。”
他将萨基纳在新普河的经历全部道来,想与契索军事学院合作的目的也很明了,为了能活着走出赛场。
还剩下两天的比赛时间,只有比赛结束赛场才会开启,他们才能活下去。
夏玄倚着石壁,朝厄尔狄抬抬下巴:“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的问题,是所有虫,包括宁丹臣也很想提的。
宁丹臣并没有在游戏助手那里得到答案,冈坦戈地密林内神秘的东西不在游戏助手的解答范围,机械虫对此爱莫能助。
它也许知道答案,但苦于宁丹臣的权限,病不能说出口。
对此宁丹臣也只能平淡接受。他经历过太多回答案近在咫尺却只能绕远路寻找的情况,如今也不过是在这份履历上多添一条。
“我不知道。”出乎意料的是,厄尔狄很快给出了答案,坦然说。
赛尔斯惊讶道:“你不知道?那你说那么多?”
厄尔狄诚实地摇了摇头,酒红色的马尾晃了晃:“我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说是异兽也可以,说是密林本身也可以,或者是某种奇怪的磁场,总之我的确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只知道它会影响精神识海,产生巨大的精神污染,它会吞食血肉与精神力,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
宁丹臣看着他头上文本框,眉心越皱越紧,夏玄的表情也不遑多让,他们两个表情出奇统一,对厄尔狄口中的不明神秘力量都是惊异。
“你们很幸运,没有遇上它。”厄尔狄还在说,看向成员一个没少的契索军校生,眼神里有怀念,也有懊丧。
宁丹臣沉着脸,整个赛场他只关注夏玄所在的地区,并没有在其他区域投入过多精力。
夏玄说:“我们在行进过程中并没有感受到那股力量,除了暴风雪和高阶异兽,整个比赛顺畅得不可思议……”
若泽慢慢转过头,和他对视了。
宁丹臣抿了抿唇:“祢虹借力打力,他知道赛场会被封闭,干脆利用这个方式给你送分。”
祢虹没有采用送异兽送人头的方式,他的手段更为残暴,反过来利用赛场封闭,除了一早来挑衅夏玄被踢出局侥幸保命的丹特兰学院,其他三所军校全被祢虹赶尽杀绝。
封闭赛场简直为他提供了一个绝佳机会,还能顺带削弱帝国预备军雌的力量。
祢虹的送人头,是物理意义上的送人头。
那些积分上沾了血,充满恶意摆在夏玄与宁丹臣面前,隔空挑衅他们:你们敢收下吗?
宁丹臣冷笑一声,读懂了祢虹背后的沾满血的恶念。
“他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会因为这件事纠结?”他失笑道,只是笑里带着刺。
夏玄沉默不语,他能感觉的出来宁丹臣平静语气下的怒意,内心像是空了一块般,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仰起头闭上眼,片刻后长呼一口气,睁开眼看向诺艾尔。
性格温良的学院护卫队队长早就满脸不忍,感受到夏玄的眼神,沉默着点了点头。
得到队长同意的夏玄对厄尔狄说:“我们合作,但第一位是契索,你们没有问题吧?”
厄尔狄苦笑着说:“比赛前还想着争名次,现在哪有这个心思,我能带他们活着出去就算是万幸。别的东西,哪里还能再想。”
他有再多傲气,接连面对同伴和朋友的死亡,也被打击得所剩无几。
契索意外幸运,没有损兵折将,也没有被精神污染,个个生龙活虎,连唯一的雄虫精神都很好,半点没有不适应的样子。
反观他们,已经经不起考验了,碰上高阶异兽,都不一定能活下来,全员负伤,气力也所剩无几。
“今晚先在这里扎营休息,明日再往赛场出口走。”诺艾尔道,指挥契索的军校生们放下装备包,商量守夜事宜。
萨基纳学院受伤严重,还有几个精神识海出了问题,让病号去守夜显然不现实,契索没有虫负伤,自动担起守夜。
冈坦戈地密林赛场设置了安全出口,也是为了防备这种情况出现,赛场老师不能及时赶到,让军校生能够自己逃出去。
以往联合训练都是模拟赛场,不会有安全出口。这次将赛场安置在真实密林之中,特殊情况不得不做二手准备。
“就是不知道安全出口情况如何。”厄尔狄叹了口气,消沉地说。
夏玄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无论如何都要去。留在赛场内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以及赛事结束后,赛场不一定会开启。”
像是察觉出厄尔狄的低落,他又有些笨拙地安慰道:“不会出事,放心。”
凡事做最坏打算,但他并没有多少担忧。
因为宁丹臣去打探情况了。
在他心里宁丹臣一向是靠谱的代名词,有宁丹臣在,似乎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那个行事作风看似轻浮的“雄虫”给了他充足的安全感与底气。
被夏玄视作最靠谱男人的宁丹臣在知晓赛场的诡异之处后就去打探情况了。
游戏助手保持沉默拒绝给出答案,他只能自己去找。
光屏上,游戏场景切换到赛场全景图,纯白的雪原掀起风雪,像是要将天地颠倒。
赛场设置的安全出口并没有任何问题,整片区域内无异常状况,甚至还有异兽在活动。
为了确保毫无问题,宁丹臣咬咬牙,决定亲自感知赛场内状况。
猜出他要做什么的游戏助手有些慌乱,尝试制止他:“玩家不要随意挑战自己的身体——”
他制止晚了,宁丹臣已经在后台输入了一串代码,精神力穿透时空到达了赛场。
那一刻宁丹臣的意识仿佛从远古穿梭至未来,无数命运之线相交出现在他眼前,带着哀嚎与哭啼悲鸣化作一柄长枪,刺中了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雪原的嘶吼痛苦绝望,密林的惊慌与无措。他的感知和这样深切的绝望相连,悲哀席卷了他的精神识海,海面掀起风暴,碧蓝的天空阴沉,海水逐渐变为深色。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猛烈的哀恸。
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负面情绪之中,几千几万年来的期许诅咒压在他身上,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茫然地抬起头,只能看到虚无。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他好像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可能只有几秒。
混乱过后,出走的意识回笼,他倒在沙发上,面无血色冷汗直冒,喘着粗气,脑袋里像是被锻造的剑,传来反复捶打的刺痛。
许久之后宁丹臣才找回对身体的控制权,哆哆嗦嗦坐直身体。
游戏助手无奈地叹了口气:“玩家违背现实规则会产生严重后果,请不要再为难自己的身体了。”
宁丹臣笑了笑,带了那么点风流调笑意味:“你也有关心我的一天?”
游戏助手:“……”这莫名其妙就浪荡的习惯到底从哪儿来的?
它就不该多嘴!
宁丹臣双手撑着沙发,挪动自己因意识强行穿越游戏而酸软无力的身体,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安全出口没问题,但我大概知道杀了堪密学院和迪塔佩学院军校生的是什么东西了。”
方才那段混乱感知让他明白了很多信息,线索隐藏在无法解释的哀嚎之中。
游戏助手怀疑过它这位玩家的精神状态,也怀疑过他的心理年龄,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脑子。
因此他只是平淡地祝福宁丹臣:“祝玩家万事顺利。”
宁丹臣嗤笑道:“你别坑我就成。”
游戏助手再次噎住不说话了。
它果然不该多嘴!
宁丹臣嘲讽完游戏助手,还是小声补了一句感谢:“多谢,我也希望如此。”
他重新回到山洞内,对闭目养神的夏玄说:“安全出口附近没问题,不过路上那玩意儿可能会出现。”
夏玄睁开眼,一双松石绿眼瞳在昏暗的山洞内明亮的惊人。
他起身走到山洞口,光屏出现在他面前,他要远离其他虫,避免被看出异样后才好询问宁丹臣具体情况。
“安全出口没问题,路上会出现……是什么意思?”夏玄直觉宁丹臣话里有话。
宁丹臣看着他正经的表情,自己的态度也不免严肃起来:“我的精神力感知到它的波动了。”
他这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夏玄愣了愣,才有些惊讶:“你在赛场?那东西是什么?它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波动情况如何?”
这一遇上宁丹臣问题就疯狂往外冒的习惯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宁丹臣对上那张疑惑漂亮的脸,眨了眨眼。
“慢慢来,我们一个一个解决问题。”他好奇宝宝似的作风让宁丹臣绷不住严肃的表情,失笑道。
夏玄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尴尬地挠了挠鼻尖,好在和宁丹臣待久了,耳廓已经不会经常性泛红了。
“第一个问题,我不在赛场,但我有特殊的感知方式,能探测到赛场的情况。”
宁丹臣说,捕捉到夏玄略有失望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但见面的时间也不会太远了。”
这次精神力穿进游戏中让他隐隐约约有了预感,他与夏玄再次见面就在不远的将来。
等待的时间不会太长。
夏玄的眼睛一下亮了,要不是怕宁丹臣为难,他怕是会问出“你能立马出现吗”这种问题。
“第二个问题,波动情况。”宁丹臣点了点他的眉心,“安全出口附近的精神力波动并不强烈,所有的异兽都能自如行动,说明暂且还没产生剧烈影响。”
“这意味它离安全出口还有很长距离,可能还在‘消化中’,行动暂且受限,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早日出发,赶在它恢复行动前离开。”
宁丹臣的神情在解答中逐渐严肃,夏玄了然地点点头,认真表示会赶紧远离危险。
“最后一个问题,它是什么东西。”宁丹臣靠着沙发背,声线低沉沙哑,能让夏玄安心的声音如今却让他多出几分不安。
夏玄直觉他在宁丹臣这儿会得到一个让他很不适的答案。
“那是一个实验品。”宁丹臣说。
他在那些不停歇的哀嚎与诅咒中看见了一个实验体被折磨的一生,它是被改造的怪物,没有姓名与未来,单纯作为实验品存在的怪物。
夏玄皱了皱眉:“实验品?”
宁丹臣点了点头,但在向夏玄解释时他罕见地卡壳,解释便显出几分语焉不详:“总之是为了选拔与考验的‘实验体’,是不可言说的存在。”
他不理解自己无法解释的原因,在精神识海中寻找游戏助手解释。
机械虫认真道:“不可言说,就是不能说出去。玩家方才和它在精神力上有联系,自然受到了它的影响,它不会让你说的。”
宁丹臣不信邪,张张嘴,脑子里构思好的句子全成了模糊印记,他无法将自己打探到的东西说出口。
于是只能无奈对夏玄摇了摇头。
“你不能说。”夏玄笃定道,“那只能明天前往安全出口一探究竟了。”
他挥开铺面而来的风雪,走回山洞内。看见光屏下宁丹臣有些失落的表情,一本正经安慰道:“没有关系,明天就知道了。”
宁丹臣叹了口气:“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那东西看到了要做噩梦。
精神力接触到的绝望痛苦情绪似乎还残留在他的体内,他的心口到现在还有种难以描述的不适感。
像有一只手捏住他的心脏,控制了它的跳动,而他只能看着自己被剖开的胸膛,却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山洞内,两所军校生正在分配装备。
萨基纳学院的装备明显不足,诺艾尔将他们剩余的营养液和药剂武器拿出来匀了一点给厄尔狄他们,谨防在寻找安全出口的过程中,负伤的萨基纳军校生影响行程。
“多谢。”萨基纳军事学院的军校生正式道谢,和以往联合训练中自负傲气的模样大相径庭。
赛尔斯笑了笑,难得闭上嘴没说些嘲讽挖苦的话。
诺艾尔见夏玄回来,对他轻声道:“我和厄尔狄立下了精神力契约。”
夏玄点点头:“这样更保险。”
双方队长立下精神力契约,更能保证寻找安全出口的途中双方的权益。
萨基纳学院不会对比赛第一名出手,而契索军事学院要保证萨基纳学院剩余的十五名军校生走出赛场。
这是一场很正式的合作。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缓和了契索军事学院与萨基纳学院之间的关系,至少明年的联合训练,契索的队伍不会被羞辱了。
“今日都早点休息!明日早起赶路!”诺艾尔解决完所有事情后在山洞内大喊,瞥见费利蒙先前绘制的岩壁时,又严肃道:“不要去看岩壁上的图腾,会出现精神污染的状况。”
见部分胆大的军校生有看向岩壁的趋势,他幽幽补充了后半句:“你们应该不会希望在这里接受治疗的。”
那几个胆子大的默默把头低了下去。
负责精神力治疗的赵兰泽露出了很受伤的表情,被赛尔斯拍了下肩膀聊做安慰。
多余的话是说不出口了,毕竟赵兰泽的精神力治疗实在可怕,能让断腿断手都不叫一声的雌虫哭哭啼啼回家找雌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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