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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漠地垂下头，用手套擦了擦手上被自己抓出的血痕。
【叶枭安…叶枭安…】耳边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
“那人”每念一次，他每听一句，他心里就会传来一次抽痛和悔意，可是他不能承认后悔。
因为一旦承认了，那种颠覆性的情绪可能会立刻摧毁他，他没法承受，所以他宁愿去赎罪，也不能承认他后悔了。
门外，一直等候在此的辰布衣和凌七等人都默默地站在过道上，谁也没有说话。
这时，一名女仆推着一个小车走了过来，看见门口的几人，神色顿时有些拘谨，轻声问道：“布衣将军、小七将军、凯将军，请问蛋糕什么时候推进去啊？”
辰布衣看着小推车上的草莓蛋糕，那是将军今天从外面回来后紧赶着时间做的，当时她不明所以，现在又怎么会不知道，将军眼里那明显的失望。
她摆了摆手：“不用送进去了，放这里吧。”
她话语刚落，大门被推开，凌裴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不熟的人只会觉得他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辰布衣和凌七都是跟随他的老将了，一眼便看出，将军的情绪很低迷。
凌裴本想开口让他们都下去休息的，却突然瞥见小推车上的大蛋糕，那是他准备用来道歉的，可惜，无论是口头上的歉意，还是他空间戒里替那人补办的ID卡和3S机甲设计图，都再也送不出去了。
死人，什么都收不到。
他也永远没有补救的机会。
他的喉咙一阵攒动，一股铁锈味不着痕迹漫延到嘴里，几乎将他刚刚回笼的理智又击入深渊，他重重呼吸了两下，声音有些沙哑道：“让庄园里的人分着吃吧，吃完就休息。”
说完，他拒绝了任何人的跟随，独自走进了黑暗中，朝着主宅的方向走去。
然而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脚步几度踉跄，看得辰布衣和凌七等人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凌裴回到主宅就蒙着被子休息了，他太累了，连洗漱都忘了。
今夜，只有月亮，没有星辰，像似暗示着他，天上本应该存在的那颗星星因为他炸掉了，而那人也不在了，以后，他卧室的窗子再也不会被人从外面打开，他的被子也永远不会再别人掀起。
他只能，一个人蜷缩在里面，与冰冷的空气度过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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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枭安离开凌裴的庄园后，并没有在首都星多待，将一些琐碎的事处理完后，就带着路丁格西、奥妮兄妹和亦溪简颢，以及什锦月和墨妮返回了绿星。
之所以带着他们，是因为他即将启程前往虫星，这些人里，路丁格西的智能计算机入侵手段和武器机甲制造方面的本领能替他解决不少事，而奥妮和简颢是机甲师，他带着能以防万一，至于奥伦和亦溪，这两人是制造师，先带着给路丁格西打下手吧。
而什锦月和墨妮纯碎是顺路，原本什锦月都向凌裴要了军用减震舱，就是为了让墨妮在跃迁时少受些苦，现在叶枭安突然来了首都星，还马不停蹄要返回，他不就顺路跟着了嘛。
除了老熟人外，叶枭安还带上了那名女子，他本来只是想着把人救出去就放她离开，谁知对方竟然直接跪下求他带她走，还保证自己绝对会有用的。
叶枭安看着泪眼婆娑的人，只面无表情问了一句：“你会接生吗？”
女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两三秒之后才猛地点了点头：“我会原始的接生…就…没有任何工具那种…”
“带小孩会吗？”
女人这次很直接地点头，她在贫民窟的主要工作就是上门做家政，有些家庭不喜欢机器清扫，就会雇佣她们去打扫卫生或者带孩子。
“带上你可以，喝下这个。”
女人接过药剂，毫不犹豫仰头就喝了，随后眼睛散发出光芒，充满希冀地盯着叶枭安。
于是乎，叶枭安就带上她了。
返回绿星的路上，叶枭安给墨妮看了看伤，几灌药剂下去，墨妮的精神力稳定了些许。
什锦月欣喜若狂，人虽然还没醒，但只要有一点好的迹象他就觉得未来充满希望，见此，他终于坚定下来，他要跟着叶枭安，终有一天，墨妮会醒来的。
叶枭安还询问了墨妮变成这样的缘由，在听到什锦月的回答后，眼神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这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啊。
“她的精神力被人强行破坏过，现在有两种方案，要么直接切除她的精神力囊，以后做个没有精神力的人，要么慢慢养着。先告诉你，温养精神力的药材都是很昂贵的，很多草药也很稀有，我不会免费提供给你，你要么自己去摘，要么拿钱买。”
“我选择温养！”什锦月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她是机甲师，她性格好强，不能没有精神力。”
“好，那我先给她稳定精神力，慢慢养着，大概过年前能醒来，不过也不一定，她求生意识不是很强，你多和她交流交流，她虽然没醒，但有精神力波动的时候就证明她意识是醒着的，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什锦月在听到“她求生意识不是很强”的时候，瞳仁微微收缩了一下，随即哽咽了两声，点了点头。
嘱咐好事情后，叶枭安正要离开他们的房间，就突然听见什锦月低声请求：“他…裴…身体不好，一直手术，你有没有办法…”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枭安打断：“什先生，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你要是管得太多，小心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谁都救不了。”
第103章 后悔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枭安打断：“什先生，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你要是管得太多，小心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谁都救不了。”
叶枭安带着寒意的话瞬间让什锦月清醒过来，他低下头表示臣服，之后一直到绿星都没再提及凌裴的事。
“小姐！”清晨，一名女仆急匆匆跑进训练场，看着正在训练的辰布衣，焦急喊道，“少爷昨晚驾驶机甲把…把少夫主的草莓园毁了，现在还待在机甲里没出来！”
少爷今天还有手术呢，结果他一直待在机甲里不出来，急死人了。
“什么！？”辰布衣满脸不可置信，这种趋于幼稚的行为她很难与将军联想起来，可现在，这事真真实实发生了。
她连忙穿着飞行轻甲赶往了草莓园，等去了才发现，原本生机盎然的草莓全都沦为了机甲脚下的红泥。
此时天刚破晓，朝阳初升，鲜红的土壤在晨光的照射下，就像被血液浸润了一晚上一样。
辰布衣收回目光，停落在舱门口，轻轻敲了敲，却迟迟没听见里面的动静。
过了半分钟，她决定徒手扳开，还好这只是一架普通的机甲，所用的材料还能撬开。
机甲内的凌裴早就听到了动静，他睁开眼环顾了一周，看着被自己摧毁的草莓园，思绪方才慢慢回归。
他做了什么？
他真是疯了。
他闭了闭眼，疲惫地靠在驾驶位上，抬手挡在了眼前，手中还攥着叶枭安当初送给他的木簪。
他抿着唇，余光还是忍不住落在了那些被破坏殆尽的草莓上，他目光生出了些许沉痛，心绪也是混乱不堪，他甚至难以回想起自己昨晚干了什么。
但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外面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他毁掉了叶枭安留在这座庄园里的唯一的东西。
机甲外的初阳照射进来，将凌裴手背上、脖颈处绷紧的血管照成了青红色。
辰布衣刚爬进驾驶舱，就听见凌裴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让人把这里恢复好。”
恢复成他破坏前的样子。
辰布衣背脊一僵，不敢相信将军竟然会做这种事，这不就等于明晃晃告诉所有人，他后悔了吗？
她捏紧了手指，低声道：“既然毁了，就不要种了。”
“这事你别管，你继续监视星系外虫族的活动，别让他们有任何可趁之机。”
凌裴垂眸看着手里的发簪，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摩挲，他的神情很专注，细长的睫毛如一扇轻羽在他眼睛下方投下一片模糊的阴影。
辰布衣见他转移话题，咬了一下唇，应声道：“是，将军，今天上午有场手术，你昨晚休息了吗？”
“嗯。”凌裴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辰布衣想继续问却不敢，她能明显感受到将军身上传来的摄人寒意。
识时务者就该知道，她此时需要做的就是安静去执行任务。
叶枭安这边，经过几天的行程，一行人终于回到了绿星。
什南和安黎早些时候接到叶枭安要带人回来的消息时就让五名雌虫搭建了住处，这时一行人抵达就开始分配住处，一切井井有条，看着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你们先去休息一晚，明天我带你们去河谷进行体能训练。”叶枭安看着奥妮和简颢，这两人是要和他一起前往虫星的机甲师，在确定好行程前，训练是必不可少的。
两人点了点头，随后去了各自的住处休息。
路丁格西比较特别，叶枭安给他在一处隔离的平坦腹地搭建了实验基地，方便他进行机甲和武器的制造。
当然，制造师奥伦和亦溪也都安排在那，但想着亦溪与简颢的伴侣关系，叶枭安并没有限制他们的行动。
至于那名意料之外的女子，叶枭安询问了她的名字年龄等信息后，就将她安排在了竹林附近，负责照看那几个虫族小孩。
安排完带回来的人，叶枭安刚想休息一会儿，就察觉门口的银杏树后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喝了一口凉茶，直接瞬移来到树上。
坐在粗壮的树干上，他俯视树下蹑手蹑脚的人，正是凌锦。
“你在干什么？”叶枭安突然出声，直接把做贼心虚的凌锦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被一块石头绊倒，“砰！”地一声摔了一跤。
光听声音，摔得很结实。
凌锦捂着屁股，顺着声音抬头看去，一触及叶枭安的目光，顿时“哇！”地一声喊了出来：“你怎么在这儿？你刚刚不还…”说到一半，他显然想起叶枭安的能力来。
他脸色迅速涨红，慢吞吞从地上爬了起来，畏畏缩缩观察着树上人的表情，发现里面只有冷淡和疏离，并没有厌恶之后，一点点挪了过去，手指背在身后打结。
“你…带糖果回来了吗？”
“就问这个？”叶枭安盯着他，目光带着几分压迫，直接把后者看得目光闪躲。
凌锦垂下头，支支吾吾道：“我的糖果没有了。”那群小孩太能吃了，连虫帝最近也抢他的零食，他又不敢拒绝。
叶枭安一直看着他，企图从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上看出一点异样的情绪，可惜，没有。
他最后闭上了眼，直接躺在交叉的树干上，右手抬起一挥，系统空间里的一车糖果就尽数掉了出来，直接把凌锦给淹没在了树下。
“哇！好多！我可以装好几口袋了!”
叶枭安听着他激动的声音，睁眼直视树叶间破碎的光斑，心里一边想着这人还真是容易满足，一边又想着最后凌裴埋首在栏杆上的场景。
“谢谢您给我带糖果，我明天给您摘一屋子的花朵！”树下的凌锦一边装着糖果，一边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叶枭安，脸上的笑容灿烂至极。
叶枭安闻言突然斜眸瞟了眼他，谁知这一眼就正好与对方视线对上，凌锦脸上带着干净纯粹的笑容，因为激动脸颊上蒙了一层红晕，衬托得那张脸越发出彩和动人，一颦一笑都像似画里走出来的。
“你还想要什么？”看着凌锦，叶枭安突然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凌锦听到他的话，捧着糖果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扬起笑容道：“我现在没有想要的，等我吃完这些糖果可能就有了。”
叶枭安轻笑了一声，看着他将糖果捧进麻袋里，那神情和动作，仿佛珍宝在怀。
他突然想起，他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举动，在他给凌裴雕刻那支木簪的时候，可惜啊，送的人不对，对方只会把他以为的珍宝丢进笔筒里，只有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才戴着来骗一骗他。
和那些被糖果就骗走的小孩来说，那时候的他又有什么区别。
“凌锦，你的名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哎？”凌锦有些意外，今天这人的话好像有点多呀，明明平时都是一脸冷漠，他有时候去搭话都不理睬他的。
不过他喜欢！他仔细思考后，回道，“我是克隆体，我跟着我的本体姓，这样那些试验官才好区分，至于‘锦’字，就是虫帝的名字呀。”
叶枭安一听才恍然大悟，他看过虫帝的记忆，自然知道对方叫“锦”，只是他不知道，原来凌锦的名字是这样来的，联想到什锦月，他也瞬间知道这名字的意义了。
“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器官并不是你自己的？”
凌锦毫不犹豫点了点头：“知道啊，是我本体的嘛，他们说这是为了创造出新的S级器官，刚开始我一点都不适应，吃了好多药，打了好多针才变好的。”
叶枭安：“我看了你们小时候的实验视频和报告，你经常扮做他的模样去替代本应该他遭受的实验，为什么？”
凌锦微微一愣，慢慢抬头望着叶枭安，有些惊讶道：“你…你分得清那时候的我们？”明明连虫帝和那群实验官都没发现。
叶枭安挑了挑眉，没说话。
凌锦低下头，看着口袋里的糖果，轻声道：“他对我好，我也想对他好。”
当年的实验，除了凌裴，不少首都星达官世家的小孩都被带往了实验星，凌裴不过是其中最显眼和最有潜力的一个。
所有实验体都有克隆体，没有人把克隆体当人，只把他们当做一滩肉和替换的器官，只有凌裴，把他当做了人。
凌裴的实验是所有实验者中最残酷的，或许哪天就没命了，所以他一直努力活着，就是为了哪一天，或许自己身体的某部位或者某个器官能对他有用。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的器官非但没成为救他的工具，反而被培养成了凌裴的器官培养皿，而凌裴也成了“S级器官的培养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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