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三迭就是借助这些光芒来打量这栋建筑物的，事实上，现在无星无月，四野没有任何光芒, 只有阵阵带着湿润泥土味道的夜风, 林三迭等那辆小面包车离开, 回头看到四周, 目及之处都是荒草，夜风吹拂而过, 眼前的一切寂静却又热闹，仿佛隐匿于黑暗中的万物都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
抬手将眼镜推了推，林三迭按压下内心的不安, 表面神情如常, 跨步走向不远处那栋猩红建筑物，建筑物的红色大门有四五米高，上面布满了暗金色的电路, 那些复杂的电路凸起, 好像是金釉点缀上去的, 让那扇门看起来像一件庄严华丽的瓷器，在这件“瓷器”旁边，有块不起眼的牌子，上面写着：蔷薇会。
靠近那扇紧密的大门的时候，林三迭感到有什么往自己身上扫过，接着那扇华丽的红色大门自动开启，林三迭看到里面是一个小隔间，隔间最里面摆放着一张厚实的桌子，桌子后面正坐着一个短发女人，那女人看起来二、三十岁，一头染成白色的寸短，耳朵，鼻子，嘴唇戴了不少银色饰品，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吊带衫，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纹着大量五颜六色的纹身。
女人低头玩着手机，没有理会林三迭，先跟后者打招呼的却是坐在隔间侧面长凳上的康一。
“头发不错。”康一的嗓音甜得像一颗糖，她带着笑意夸林三迭的新发型，后者已经把头发剪短并染成了粉色，看起来跟以前那个端庄的林三迭似乎有很大的不同，但本质却没有改变，在康一看来，林三迭甚至比以前更克制谨慎，而这种克制不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她在审视与观察。
“晚上好，康女士。”林三迭看向康一，后者妆容精致，穿着一身黑白细条纹的西装，七分长的西裤露出了脚踝，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看起来就像职场上最难缠的谈判对手。
“先登记吧。”康一没动，只是指了指那个打扮潮流的女人，后者听到这句话，这才从手机上懒洋洋地抬起头来，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看着林三迭，从桌子下发抽出一张纸往桌面一推，依旧没有说话。
“好的。”林三迭从善如流，放下行李走过去，心里却在想白天楼在手机里告诉过她的事，登记进入失序之地会被要求填上自己有关能力。
走到桌子旁边，林三迭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笔，又抬眼看正盯着自己的短发女人。
短发女人托着下巴，似乎忽然对林三迭来了些兴致，“纹身吗？我可以给你打折。”
“不纹的，谢谢。”林三迭礼貌拒绝，低头去看那张登记表。
不知道楼有没有纹身？林三迭心中飘过这个想法，之后就不再胡思乱想，仔细去看起手中的登记表。
上面按照常规的表格要自己填上姓名年龄身高体重等，而后比较特殊的是询问自己身上带有什么物品，要求一行一行仔仔细细列出来。
“物品那里查清楚再填，可以给你多些时间。”短发女人说。
“好的。”林三迭应着，却没有犹豫的填写起行李箱里面的衣服，她的严谨并非浪得虚名，这次出门带了几双袜子，什么颜色的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当然，她知道蔷薇会并不是真的要查你的袜子衣服，他们要查的是你身上有没有带神奇物品，而林三迭唯二的两件神奇物品都已经放在了楼那边。
自己跟楼的关系真是莫名其妙的。林三迭再次想起楼。
填好了随身物品，接下来填的是特长，这个就难倒林三迭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特长，总不能写EXCEL表格运用娴熟吧？
犹豫了片刻，林三迭在特长那一项写了“无”。
好不容易把表格填好，林三迭把它递给短发女人，后者一捏到纸张，立刻说，“可以了。”
“那走吧，还有个手术要做。”一直安静等待的康一起身。
林三迭听到手术这两个字，眉头微微蹙起。
“后悔过来了？”康一微笑地看着林三迭，她在隔间的某处按了按，另外一边的墙体打开，出现了一部电梯。
“这里终究要来的，不管我拒绝或是逃避，我能选的只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这里。”如果林三迭拒绝，无依无靠的她在失序之地外面是呆不下去的，不管是言葶的家族会来找自己麻烦，说不定还要多参加几次那种搏命的表演。
而一无所知地来到失序之地还是成为蔷薇会的一员来到失序之地，林三迭也说不清哪个好些，因为在蔷薇会成为庇护的时候，意味着自己也必须付出些什么。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依附楼，后者也曾邀请过自己，可林三迭不想总是让楼来救自己，她也说不上什么，大概是一些无用的自尊在作祟，但她确实想自己尽可能把事情办好。
“很冷静也很理智。”康一又夸了一句，率先跨步进入电梯，“我喜欢跟冷静的人打交道，这样说话容易些，不用应付太多多余的情绪。”
林三迭跟了进去，等着康一继续说。
康一递给林三迭一本红色的小册子，“里面有一些失序之地势力介绍跟我们蔷薇会简介，目前蔷薇会的会长是张钧，你应该知道这个人。”
“知道。”林三迭接过那本小册子，越发觉得这像是一场入职仪式。
“林三迭，你知道有关这个世界的真相吗？”康一看着电梯上方不断向下跳跃的数字问。
“楼告诉过我一些。”时至今日，林三迭依旧是“清白”的，蔷薇会既不知道她拥有立法者胸针，也不知道她早已通过光荣之路知道了异变怪物的事情，虽然这跟林三迭的谨慎脱不了干系，但其中也有楼在帮她打掩护。
之前在中心城的时候，楼就说过，林三迭要去失序之地，凡事解释不通的事情都可以往自己身上推，反正她是“外乡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说利维坦的人正在变成怪物，只有特定的人能看到，不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对这件事我反而没有多少实感，只是觉得近几年接触过的人确实都有些情绪不稳。”
“哦？”康一扭头看向林三迭，似乎在审视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我弟弟是不是也变成怪物了？”林三迭沉默了片刻问。
“是，在这里呆久一些，你自然也能看到人与怪物的区别，”康一告诉了一个林三迭不知道的信息，“楼有告诉你人之所以会变怪物的原因吗？”
“她说可能是跟感情有关，但是具体细节她也在调查。”
“你觉得楼这个人怎么样？”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节奏都是她在带领，她很厉害，她对我长得跟她一样感到好奇，她说遇到我是个很小的概率事件。”林三迭沉吟了一下，说了百分之一百的实话。
“她身上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她身边一直跟着的那只乌鸦，好像可以监视人。”虽然知道康一真正要问的是楼有没有带什么神奇物品，但林三迭装傻地说了一条所有人都知道信息，且她说的也不是假话，只是部分真话而已，这经得起康一他们的任何验证。
康一微微点了下头。
“叮咚。”电梯停在了负9层。
“变成怪物确实是因为感情，人的感情过于丰沛而又无法控制，刚刚我说到的手术就是要给你装上抑制感情的装置，在失序之地，人更容易变成怪物。”
林三迭沉默，心事重重跟在康一后面，进入一间宽阔的手术室。
现在的林三迭像是尘世中的一粒尘埃，风要她去哪，她就必须去哪，所有事情都由不得她自己做主，即使摆脱了言葶，但她的人生依旧是脱轨的状态，身不由己的命运铺天盖地而来，林三迭无处隐匿。
“我可以了解一下这个手术的详情吗？”
康一指了下手术室中一个中年男人，后者点了下头。
“接下来由他们对接你，我就不跟着了。”
林三迭默默看了康一的背影一眼，隐约猜测到了什么。
自己对蔷薇会并不重要，今天康一之所以亲自来接自己，只是为了打探有关楼的信息。
“你接下来要做的装置叫‘蝎子’。”康一离开后，那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中年男人才说，他等林三迭放下行礼，引领她到达了里间的办公室，等她坐下，又递了一大叠文件给林三迭。
文件最上面是一张X光片，林三迭看到那是一个人体背部的扫描片，背脊自颈椎一下，有个手掌长的，如同蝎子的合金装置，说是装上抑制感情的装置，倒不如说这种规模的东西装在人体上，是一种改造。
林三迭咬了咬嘴唇，压制住内心的愤怒，酝酿了一下，询问，“怎么抑制感情？”
“装上‘蝎子’之后，你的记忆，智商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但如果你有剧烈的情绪波动，‘蝎子’会把它们吃掉，你的贪嗔痴，爱恨欲会被控制在最低限度的水平。”
“装了‘蝎子’的人能降低变成怪物的风险？”
“当然，这是今年才出来的新装置，我们有数据跟踪，每个想要进入蔷薇会的人都必须做这个手术。”
“那如果想要拿掉这个装置，会损害我的身体吗？”
“还在研究中。”中年大夫回答得十分随便。
林三迭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继续询问：
“别人也像我我这么急？我的意思是，我刚来就立刻来手术室了。”
“康姐是这样安排你的。”那个大夫耸了下肩。
作者有话说：
定义：自尊。（自尊，林三迭重要组成部分。）
【小兔子没及时出现的第N次。小傻子在笔记本上恨恨地记上了一笔。】
——谢谢大家的阅读~爱你们！
————
感谢在2022-01-31 22:15:56~2022-02-01 21:3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小声bb给大大们送温暖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海小飞象、Arous、青书、1758579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nyx 10瓶；万年总攻的云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失序之地
这是一间装饰得颇有现代工业气息的办公室, 地面只铺着一层水泥，正中的宽大办公桌由一些铁管与钉板焊接而成，桌子后面是一张高背棕皮沙发, 再后面是一副绿底白线构成的地图，地图上方写着失序之地。
失序之地的地域极为宽广, 地形也十分多样，根据地图的显示, 可以看到上面既有大片原始森林, 也有平原高山等。
在办公室的墙壁上, 还挂着各种鹿头装饰，它们无不被涂上了猩红的颜色，仿佛那颜色能困住它们的灵魂一般。
张钧坐在办公桌后面，他的头发整齐往后梳着, 白炽光下泛着一层油光, 灰蓝色的高级定制西装外套挂在旁边一个只有上半身的无头模特上, 而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跟一件灰蓝色的马甲, 正低着头在一些文件签署。
“安排林三迭做手术了。”康一刚走进来就说到。
张钧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签字, “林三迭在那个外乡人眼中，未必就那么重要。”
“聊胜于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快点拿回许妖跟言葶留下的物品。”
张钧“嗯”了一声, 伸手把一叠纸递给康一, “发出去吧。”
康一接过来一看，那叠纸最上面写着狩猎清单。
翻开第一页，就能看到最靠前那页上面印着楼的照片, 她已经不再学着林三迭戴着金边眼镜, 看着镜头大大方方笑着, 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明明就像是没心没肺的年轻人，但那双如黑曜石的眼睛却让人即使隔着照片看也觉得心寒。
观察楼的人，同时也被她观察着。
康一将目光从楼的脸上移开，看到照片下面写着：楼，S级狩猎目标，悬赏积分6万。
“把这些下发给所有会员吧，包括预备会员，按照老规矩，预备会员必须杀死狩猎清单上任意三个目标，或是一个A级及以上目标。”
“我明白了。”康一再次低头去看楼的笑脸，嘴角扬起。
......
同一时间，在一处荒野之外，楼坐在一块矮石上，她穿着方便走动的长裤跟黑色马丁靴，上半身简单穿着一件白T恤跟牛仔外套，此时她一只手撑托着侧脸，另外一只手握着一个手掌大小的兔子布偶，正低头安静地看着那只兔子。
面前的篝火正旺，火光在楼那张秀美精致的脸上摇曳，夜风缭绕于她身旁，她既带有一种混乱危险的淡然，威吓着隐匿在暗中偷窥的怪物，看着兔子布偶的眼神却又澄澈纯朴得像是一位被黜免在荒原上的神祇，寂静，孤独。
不知注视了多久，楼才将那只兔子布偶收进空间袋中，抬手低声念了一个咒语，“放。”
楼手腕处暗金色电路映射出一个墨绿色的光屏，原本幽黑的眼底浮现出一片惨绿。
“这里确实如主神说的一般混乱，居然模拟主世界的任务积分系统到了这个地步。”站在楼肩膀上的乌鸦缪看到那个墨绿色的光屏，微微松了口气，开始跟从着魔中走出来的楼搭话。
它口中的主世界是由人类与非人组成的世界，人类世界如同平常的社会，过着属于人们自己的生活，而非人世界则由神明主导，由各种生物组成，这些生物同样组成了一个不同于人类的社会，而他们通常分为两大类，哨兵与向导，哨兵与向导多诞生于一些不稳定的塔中世界，他们被神明或神官看中之后，会被带离初始的塔中世界，来到主世界，之后会到各个塔中世界执行任务，维护塔中世界的平衡，而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们获取的积分能给他们带来财富，技能，寿命等等，直到积累到一定的量，他们会成为神官，进一步成为某位即将消逝的神明的继承人。
说白一些就是，哨兵向导这个群体的生物，赚取积分是通往神的道路。
而眼前的利维坦却不知道怎么做的，居然模拟出了这样一套系统与规则，让每一个进入失序之地的人手腕处也都长出了一个如同电路图的暗金色纹路，且它也能显示出光屏，就跟楼自带的那个一样，不同的是，利维坦失序之地放出来的光屏是墨绿色的，主世界的光屏面板是幽蓝色的。
53/117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