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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背过身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再次失去焦距，眼神空洞，只是木然地看着手掌在清水的冲刷下，恢复原来的肤色。
空气中满是硫磺与血腥味，林三迭把自己的手洗干净后回头看向楼，她依靠在一块石头上，正微微打盹，在她的身边有无数沾满血的止血纱布，即使受了重伤，楼依旧从容，就好像她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伤害后又无数次撑过来一样。
林三迭看着这样的楼好一会后才转过身，往刚刚雷铳子弹飞出的方向走去，没有费多少工夫，她看到另外一处岩石下方，身中数枪的萨娅·麦康纳已是气息奄奄。
在她的额头上，戴着那顶荆棘王冠，那枚能引发炸弹爆炸的黑色指环也仍在她的手指上。
林三迭走到距离她还有一段距离，就停下了脚步，眼神冰冷地看着萨娅。
萨娅朝她露出一个微笑，深蓝色的眼眸依旧带着调侃与戏谑，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活下来，不止是现在的伤势，还有对面的林三迭，都不会让自己活着。
只是看到此时的林三迭，萨娅忽然想起自己在发现许妖尸体后那段日子，正因为许妖的死，她才会彻底堕入黑暗，她发誓要那些参与伤害过许妖的人付出代价，所以她疯狂杀戮与报复，直到再也无法回头。
只是有些对不起小阿绿......
林三迭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抬起手中的□□，朝萨娅开了数枪，直到后者的眼睛里失去神采，变成一具温热的尸体。
这时一阵山风吹过，刚刚被云彩遮盖的日光重新绽放，林三迭抬头看向四周，她现出已经处于山脚，远处山腰的梦幻城堡已经完全倒塌，只能依稀看到原本的形状，就好像被巨人胡乱砸了一拳一般。
等了一会，确定这附近不会再有炸弹爆炸，林三迭这才走近萨娅的尸体，将她遗留下来的荆棘王冠与炸弹插销收进自己的空间袋里，回到楼身边。
楼仍在睡觉，疲倦与伤痛让她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林三迭见她头发散落，狼狈不堪，丝毫不像平日的楼，默默将她头发挽起，又把她的脸清理干净，才背起她，跟那条杜宾犬一起继续往山下走去。
“林三迭，不要责怪自己。”楼环着林三迭的脖子，气息虚弱地安慰。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不会安慰人？”林三迭声音平和，听不出是喜是忧。
“好像没有。”楼整个人已经迷迷糊糊，下意识回答林三迭的问题。
“最近看了多次里洛夫人的诗集，里面有一首诗，我很喜欢。”林三迭忽然说起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失序之地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马上就要进入夏天，荒野上的风也染上些许闷热，林三迭背着楼往山下走去，放眼过去，能看到崎岖起伏的起平线，上面怪石嶙峋，粗壮的仙人掌，荒莽生长的灌木丛，偶尔一闪而过的小动物......金色晨光铺陈在这一切之上，使得整幅壮丽的荒野画卷在她面前铺展开来。
但林三迭感受最多的是楼伤口似乎又渗出鲜血，因为她背部贴着楼伤口处的地方此时有着温热粘稠的触感。
“什么诗？”楼的嗓音忍不住带上笑意，她写了无数诗给小兔子，但从没有人写过诗给自己，当然，林三迭说的诗并不是自己写的，但四舍五入，也算是林三迭送给自己的吧？
顿了顿，林三迭酝酿了一下感情才开口。
“能否把你比作夏日璀璨？虽然你比炎夏更可爱温存。”林三迭的声音有些干涩，一开始只是让人感觉到轻柔，如同此时微风。
“狂风会使五月娇蕊红消香断，夏日拥有的时日也转瞬即逝。苍天明眸有时过于灼热，金色面容往往蒙上阴翳，一切优美形象不免褪色，偶然摧折或自然地老去。”干涩的感觉渐渐褪去，虽然林三迭的声音依旧轻柔，却让人感受到其中的深情与期待。
“而你如仲夏繁茂不凋谢，秀雅风姿将永远翩翩。死神无法逼你气息奄奄，你将永生与不朽诗篇。”林三迭想起楼无论何时都生机勃勃的模样，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想起她把自己的家弄得一团糟，想起她虽然总是惹自己生气却又怕自己真的生气，小心翼翼抓着自己的手问自己是不是生气了......
“只要人能呼吸眼不盲，这诗和你将千古流芳！”（注1）林三迭念着这首她背下来的诗歌，神情温柔，声音像是能安抚楼的伤口一般。
“林三迭，你是在跟我表白吗？”楼被林三迭背着，感受着她稳健的脚步，把下巴搁放在前者的肩上，微笑询问。
“是。”林三迭没有迟疑也没有躲闪，直接给了楼一个肯定的答案。
楼脸上的微笑一瞬间好像被冻住了一样，她以为林三迭会像平时那样嘲讽自己，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愣了好一会，才有些尴尬地笑着，“我是个瘸子了，你不嫌弃么？”
“不会，你不是说还可以长出来吗？”林三迭微微侧过脸，翘起的唇扫过楼的脸颊。
“哦。”楼的脸不知为何有些发烫，她躲避起林三迭的目光，把脸埋到后者的颈窝。
林三迭则继续背着楼下山，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也没有问楼要说法，她的眼睛转到荒原上那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的红色柜员机。
那是楼之前提过的万能游戏机，许多资料中表明，只要能通过失序之地万能游戏机上面随意摇出来的游戏，就能被实现任何愿望。
林三迭打算先把楼送回车里，让杜宾犬看着她，然后自己找个游戏机玩游戏，如果真的能成功，她会让楼的腿长出来，如果失败，那她林三迭，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作者有话说：
定义：爱。（爱，是克制，是堕落，是牺牲，是明悟......）
注1：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闲话：谢谢阅读，本来没想着告白的，但是写着写着，林三迭就自己要告白了，真拿她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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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万能游戏机
林三迭将楼艰难地抱到轿车后座, 让她平躺着，后者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神志不清，嘴里哼唧着不清楚的话语, 额角也全是冷汗。
伸手摸了摸楼的额头，虽然楼的身体素质实在强悍得让林三迭刮目相看, 但她还是放心不下。
“楼，”林三迭轻拍楼的脸颊, 后者微微哼唧了一下, 立刻抓住林三迭手腕, 好像感应到什么，她两只手抓着，将林三迭的手腕按在唇上，深深嗅着。
“林三迭的味道~”
“你的血型是什么？”林三迭并不知道楼给自己输过血, 现在见她失血过多, 想要了解她的血型以便在积分商城上给她买血袋输血。
“跟林三迭一样。”
“真的？”见楼回答得这么干脆, 林三迭有些怀疑,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自己知道的血型，以为她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才胡乱回答的。
“嗯~”
“你怎么知道？”林三迭打开积分商城, 想要购买跟自己同血型的血袋，但楼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停下了动作。
“你当时在撒莱大厦出来，我在救护车上给你输血呢~”
林三迭的一只手被楼抓着蹭着, 她顺势抚摸了下后者的柔软冰冷的耳垂, 没有买血袋，只是买了一些输血工具。
“那我现在也把我的血给你。”
“林三迭，你很浪漫哦~”
“这是为了救你, 浪漫什么？”林三迭好笑, 接好输血管后, 也坐在后座，让她把脑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林三迭，你真好。”楼脸朝里去蹭林三迭的肚子。
“你休息一下。”林三迭帮她楼理了下头发。
“你会唱歌吗？林三迭。”
“累，不想唱。”
楼并不介意，自己哼起来，歌谣安宁平静，听在林三迭的耳朵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歌声渐渐低下来，楼躺在林三迭的怀中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楼来到她每次遇到危险时都会徘徊的九幽，也因为来这里的次数太多，到了后来，只要她想，随时都能过来。
进入九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行走在黑漆漆的荒野，眼前也只有浓浓的迷雾，在这里，人还能思考，但情绪会变得十分迟钝，这样即使看到一群一群死去来到这里的狰狞鬼魂，依旧能保持平静。
楼惯常来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海岸边，那个全身黑衣，看不出年纪性别的人跟每次见到一样，戴着斗笠，正坐在黑海边垂钓。
楼坐到那个人身边，听着黑色的浪潮拍击海岸，眼睛望向前方一座灯火通明的古城，进入九幽的鬼魂，大部分的目的地都是那座叫兆穰的古城。
安静注视了一会，楼像每次来都会做的事一样，将空间袋里面有关兔子的物品一件一件丢进黑海里面。
“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丢进海里？”那个垂钓者忽然问道，声音温柔悠远，只不过依旧难以判断这个人的性别，这个人的声音好像被什么干扰了一样，只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形意。
这是垂钓者第一次跟楼搭话，虽然他们已经见过了无数次。
“之前我去过那座城，你去过吗？”在九幽，楼似乎比平时的自己更加坦诚。
“去过，进去后没走多远有家客栈，老板是一对年轻的兄妹。”
“嗯，那个咪咪眼哥哥跟我说起九幽一个传说，说这片海叫苦海，只要把自己心爱的东西丢进海里，等填满苦海的时候，就能跟分离的人重聚。”
垂钓者戴着斗笠，看不透他的表情，不过如被冻结的身体还是让人多少能想象到他此时的目瞪口呆。
只因楼的理由实在太过荒唐。
“你是否想过，那位老板只是在跟你开玩笑？”
“起码是一线希望。”楼继续把一些有关她沿途看到的小兔子相关物品丢进苦海中，只不过这些九牛一毛的东西很快就被卷进黑色的海水中消失不见。
垂钓者沉默了一会，没再说什么。
“你这样真的钓得到鱼吗？”楼问垂钓者，见过这么多次，她从未见到对方从苦海中钓起过什么。
垂钓者“呵呵”笑了一声，手一伸，勾起鱼线，楼看到那只是一条线，下面什么都没有。
“苦海有一种鱼，叫冥生鱼，它们特别敏锐，只有这种特制的线能吸引到它们，所以没法用鱼饵或鱼钩，只能先用线吸引它们之后再想办法。”
“有吸引到过吗？”
“一两次，但是都错过了，它们的速度很快。”
“你要做的事也没有靠谱到哪里去。”
“消磨时间，主要是我在等人。”垂钓者耸了下肩膀。
“等谁？”
“你呢，你填苦海，是为了跟谁团聚？”
“我的向导，代号小兔子。”
“哦......你们怎么会分开的？”
“我强迫她跟我解除绑定，后来，就再也找不到她了。”楼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悔恨。
垂钓者点点头。
“你呢？”楼问。
“我等的那个人你或许认识，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叫阿卡利娅。”
“派？”就算情绪平稳，但楼还是一脸诧异地看着那位垂钓者。
垂钓者又耸了下肩膀。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挺久了。”
“派知道吗？”
“知道。”
“哦~”楼点点头，一副没有什么可再追究的模样。
垂钓者又笑了笑，嗓音温柔地询问，“心爱的东西都丢完了吗？”
“上次丢了很多，所以还没收集到多少。”楼“嗯”了一声，表示已经丢得差不多了。
“那就快回去吧，死人才会来九幽，你是生者，还是不要在这里呆太长的时间。”
“好。”楼相当听劝的起身，眼前的景色飞速倒退，她原本紧闭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
......
见楼的呼吸趋向平稳，林三迭轻轻起身出了轿车，外面那条杜宾犬原本正趴在车轮边打盹，见林三迭出来，立刻直起身子。
林三迭眼神冷淡地看着它一眼，先拿出了一些肉类食物，等它吃完又默默给它包扎了身上的伤口。
林三迭把它戴着脖子上名为“宠物”的银色项链拿下。
杜宾犬舔着嘴巴，如会说话的眼睛看着林三迭，一个人沉默对视。
“走还是留下？”林三迭看着杜宾犬的眼睛问。
杜宾犬迟疑了一小会，用脑袋蹭了下林三迭的手。
“很好，以后你就叫夏日。”林三迭起身，没有给予新宠物多少温情，“照看好她。”
林三迭就要往距离这里最近的万能游戏机走去，“啪！”车窗玻璃忽然响起一声拍击声。
林三迭回头看到楼已经坐了起来，正艰难地打开车门。
“怎么？”林三迭帮楼把车门拉开。
“你要去哪？”可能是鲜血得到补充让楼的脑袋重回灵光，她串联起林三迭忽然的告白与自己的伤势，那个号称能实现任何愿望的万能游戏机也同样浮现在她的脑海。
林三迭沉默。
“我也要去。”楼看着林三迭的眼睛，平静而坚决地说。
林三迭皱眉，表情有些生气，在直直瞪着楼好一会之后，她明白后者不可能放任自己一个人去玩那个要人命的万能游戏机。
“好吧。”她妥协地回到车旁，将楼背了起来。
“要是要我们玩‘两人三腿’那可就尴尬了。”楼自嘲了起来，可能觉得自己这句自嘲很不错，她在林三迭背上咯咯笑了起来，不见半点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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